但凡是人,對超出了自身認知之外的事物,一般都會有着好奇之心,而陸蘭的一番解說之下,令徐庶、甘甯、石韬在稍稍的吃了一驚之餘,臉上也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或好奇、或向往的神色。
陸仁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所以在這個時候便抓住機會向徐庶笑道:“元直你可聽見了?你若得閑暇去夷州一遊,為兄别的可能是拿不出來,但那些美味的山珍海味卻保證能讓你吃個不亦樂乎。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去夷州玩上一趟?”
陸仁看似随意的話,其實是有意的想把徐庶、石韬、甘甯先引到夷州去看上一看。前文有述,陸仁知道自己如果不拿出點實力來給徐庶三人看,那诂計招納這三位的事就是一紙空談。反過來徐庶他們也想對陸仁的潛力一窺究竟,這會兒陸仁把話說出來有了個好的借口,徐庶還沒來得及開口,甘甯就直接的接上了話道:“陸仆射說得人心裡難受啊!若不嫌甯叨唠,甯到想随陸仆射的船隊去海外夷州見識一下。未知陸仆射意下如何?”
陸仁笑道:“興霸兄若願去一遊,陸仁求之不得。待天色一亮,我就去對阿貞說……哎呀,她畢竟是女兒家膽子有點小,而興霸兄的威名又頗盛,那可否請興霸兄暫且屈就一下,就說興霸兄是在下請來随船護航之人?也請興霸兄放心,興霸兄與衆位弟兄一路上的吃穿用度,陸仁絕不敢怠慢半分。”
甘甯望了望那邊自己的三隻船,用力點頭道:“如此甚好!實不相瞞,這打家劫舍的營生甯也不願再做下去了。今幸得陸仆射照應,甯與衆位兄弟亦求之不得。”
這番話令陸仁的心中再次一動,望望甘甯那帶着幾分沉思的神情,陸仁的心中又拿定了另一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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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闆上的小宴早已散去,天也已經是将到淩晨。
稀裡嘩拉的折騰了一夜。整個船團的人丁基本上都累了,這會兒船都下了錨,各自呆在各自的地頭補覺。而在海馬号的船頭,甘甯靜靜的站在那裡,望着自己三隻船上的僮客們呆呆的出神。
“興霸兄不睡上一會兒嗎?”
甘甯聞聲回頭,見陸仁正反背着雙手走了過來,當下便抱拳一禮道:“陸仆射也累了一夜,不睡上一會兒嗎?”
陸仁笑了笑,走到近前與甘甯并肩而立,一齊望向了甘甯的那些僮客。過了一會兒。陸仁才輕聲問道:“興霸兄收手不再劫掠,已經一年有餘了吧?”
甘甯道:“是啊,已經有一年多了。這劫掠的營生,做的時候雖然格外的爽快,可是靜下心來認真的想想,卻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陸仁點頭道:“這賊也不是那麼好當的。亂世多生賊寇,而賊寇也隻有在混亂的時局中才能真正的生存得下去,若是世态清甯,官府就有足夠的氣力去剿。那賊可就混不下去了。實話實說,興霸兄當初能鬧得那麼兇,主要還是借着了一個亂字。但按現在的時局,在長江中、下遊一帶。荊襄劉表與東吳孫權的根基皆已穩固,為求進一步的安民,也不會容許興霸兄再鬧下去了。”
甘甯回望向陸仁,長長的歎息道:“甯豈不知?想來還是甯年少時不知天高地厚。才鬧到現在這般,心中頗有悔意。”
陸仁笑了:“有什麼可後悔的?人不輕狂妄少年,我當初還不是做過許許多多的荒唐事?現在偶爾回想起來都覺得好笑。但是話又說回來。正是因為有我們年少時的無知與輕狂,才能讓我們在年長之後,可以時時的引以為鑒。”
甘甯也笑了笑:“與陸仆射這樣的智者相談,着實令人獲益良多。”
陸仁略有些尴尬的擺擺手道:“我哪裡是什麼智者?隻不過是經曆了不少的事,到如今頗有些感悟而已。不過現在我到是想問一下,興霸兄你不再為賊之後,是否是想擇一明主而投之,取功名正道?”
甘甯正色道:“在下正有此意。酒宴上諸人在旁,甯有些話不便出口。現在與陸仆射單人獨對,甯有些話也好說出口了。其實甯欲與陸仆射結交,頗帶有幾分私心……”
陸仁笑而擺手:“我陸仁不是那麼笨的人。興霸兄與我結交,不外乎想借我舊日名望,還有與劉荊州之間的交情,在為你投主而侍一事之上美言幾句吧?”
甘甯楞了一下,随即笑道:“甯乃粗魯之人,而陸仆射乃高雅之士,可不知為何,甯與陸仆射相談就是覺得爽快!不錯,甯正有此意。”
陸仁又笑了笑,輕輕搖頭道:“劉表?興霸兄且恕在下直言,這劉表絕非可侍之人!”
陸仁的話使甘甯愣上了一愣,片刻之後回過神來便馬上問道:“此事何以見得?據甯所知,陸仆射對元直欲投劉景升一事并不反對,為何到了甯這裡卻……”
陸仁擺擺手打斷了甘甯的話:“元直的話,興霸兄隻怕是并未聽全吧?我當時是對元直說,劉景升為人善善惡惡,蓋善善而不能用,蓋惡惡而不能去。彼若相投雖可得幕賓之禮,但也僅此而已,終不會為劉景升所用,最後不過是閑散在席,混個衣食溫飽而已。若隻是想清甯度日,投在劉表的帳下到也無妨,但如果是想才能得施、建功立業,那在劉表帳下卻肯定不會有這種出頭之日。”
“嘶……”
甘甯聞言眯起了雙眼沉吟道:“這些話元直到并未對我細說……不過按陸仆射言下之意,這劉景升既然非能用人之人,你又為何不出言勸阻元直?”
陸仁笑道:“因為元直還太年輕。雖說他少年時曾遊走江湖見過不少世面,但真論起來卻仍屬涉世未深,在許多事上他還并不懂得如何去取舍。我不反對他去投奔劉表,也是想讓他先經曆一番人情世故,順便磨去幾分他深藏在心底的銳氣。隻有這樣,他日後才能真正的成材。”
甘甯輕輕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在陸仆射看來,元直投得,甯又為何投不得?”
陸仁道:“因為興霸兄與元直有着根本上的不同之處。元直若投劉表雖不能得重用,但說到底他畢竟隻是孑然一人,縱然事有不濟,他無論是去是留都可以無所顧忌、了無牽挂,最多也不過就是餓他自己一個人的肚子而已。但興霸兄你嘛……”
話到這裡,陸仁望了望那邊船上的甘甯僮客,搖頭輕歎道:“興霸兄,若陸仁沒有猜錯的話,你和我其實是同一類的人。”
甘甯奇道:“陸仆射此話怎講?”
陸仁道:“我逃出曹營之後并不隐迹遁形,卻在荊襄一帶露面行商,為的是想給家人宗族、親友兄弟們尋一條正道生路,畢竟我是他們的倚仗。而興霸兄你在一年多前止住攻劫,如今又有尋主而侍之念,為的也絕不僅僅是你自己的功名利祿,還為了……”
說着陸仁伸手一指那邊船上的甘甯僮客:“還為了你的這八百兄弟不再為賊,而且都能有個正道出路!”
甘甯又凝望了陸仁許久,最後慨然長歎道:“陸仆射你說得不錯,甯不能隻為了自己就扔下這班兄弟不顧。想這班兄弟當中有許多是甯初為賊時便跟随在甯的身邊,至多者甚至已逾十載。現在是我們還正值青壯之年,打得殺得拼得,為賊到也逍遙。可是十年後、二十年後,我們都已打殺不動的時候,隻怕死了都不會有人給我們收屍,而且還會留下一世的罵名,所以甯想尋一可侍之主侍之。似如此就算是不能建功立業,好歹也能讓這些兄弟跟着我有一口活命飯吃。”
陸仁心說這甘甯到挺有幾分宋江的樣子,宋江不就是因為總有着給一班兄弟找條正道出路的想法,所以才千方百計的尋求招安,不再繼續當土匪的嗎?不過想歸想,陸仁很快就轉回了神來,向甘甯淡淡笑道:“興霸兄,你認為你帶着這八百兄弟去投奔劉表,劉表又會給你多少錢糧來漿養這些兄弟?”
甘甯遲疑道:“這個……”
陸仁道:“我來告訴你吧。劉表乃一清淡文人,根本就不曉武事,麾下雖有帶甲十餘萬,但卻已經不知錯過了多少進取天下的機會。方才我說元直與你有着根本上的不同之處,那麼現在我不妨再說得清楚一些。
“元直他棄武從文,投在劉表的幕下就隻會是一介文職幕賓,而這樣的人劉表幕下很多,不會有人注意到什麼。可興霸兄你是武夫,投到了劉表的幕下意在領兵為将,以武勳來建功立業。但是很可惜,一則劉表根本就不曉軍事,二則荊州的武備諸事皆在蔡瑁之手,他斷然容不得有人來分他的兵權。
“你若相投,我敢說你根本就不會有建功立業的機會,這還是隻針對你一人的功名而言。而對你的兄弟……數年前,張繡往依劉表,劉表令張繡鎮守宛城,幫他把守荊州北方門戶,同時許以張繡養軍之糧。可是你知不知道結果怎樣?”
甘甯怔住:“怎樣?”
陸仁道:“張繡的過萬軍士,既吃不飽卻又餓不死。說得難聽點,就是被劉表釣在那裡。”
甘甯驚道:“竟有此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