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的那封回信,郭嘉正在反反複複的誦讀。也不知讀了多少遍,到郭嘉都可以一字不拉的背出來的時候,郭嘉忽然笑了:“你這子小還真是有夠滑頭的,這封信的字裡行間,都透着一股你兩頭都不想得罪,兩頭都想讨好的意思嘛!”
陸仁的那封回信,簡略的來說是這樣:
“老袁你好,你袁大老闆這麼看得起我,我陸仁當然很高興。按說你袁大老闆用高薪加美女來招募我,我應該馬上就跳槽到你那裡去的。不過做人得有良心良知,人家曹老闆在我什麼都不是的時候賞識我、提拔我,我陸仁才能有了今天的成就,所以在曹老闆的公司沒有倒閉的時候,我的良知不允許我跳槽到你那裡去。
不過我陸仁對您袁大老闆并沒有任何的敵意,而且我在曹老闆這裡也就是管管後勤,不會和您袁大老闆有什麼刀兵之上作對的事。而您袁大老闆一向寬厚待人,應該能夠理解我這種小人物的這種心态。如果說哪天曹大老闆的公司到閉了,我當然會順理成章的加入您袁大老闆的公司,那樣的話我也算是對得起曹老闆……”
這樣的一封信,就像是郭嘉說→,的那樣,陸仁就是典型的兩頭都不想得罪。而且就當時的士子階層們的行為準則來說,陸仁的這種作派也是應該予以肯定的。這貌似有點廢話,陸仁沒想好的話也不敢讓蔡琰這麼寫。
對袁紹一方來說,陸仁是客客氣氣的,而且很有仰慕之意,隻不過做人得有個原則,沒這原則的話袁紹也看不起陸仁;而萬一這封信要是出了什麼意外落到了曹操的手裡,曹操也實在是不好怪罪陸仁什麼。
首先陸仁并沒有叛變。其次,陸仁采取不得罪袁紹的作法,也是典型的在給自己留條後路。而這樣的人曹操很清楚在自己的麾下可多了去了,曹操要是真的敢追究陸仁點什麼,信不信曹操自家内部馬上就會亂起來。曹操在原有的曆史上為什麼會燒掉那些書信?其原因陸仁這個穿越者又哪會不清楚?
應該說陸仁的這種想法和做法都沒有什麼錯,但陸仁可能還是想錯了些什麼。就比如說現在,郭嘉在看完了這封信之後,暗自搖頭道:“你這小子,聰明的時候很聰明,可犯起糊塗的時候卻也格外的糊塗。你以為你在主公的眼中隻是一介尋常的幕僚之臣嗎?
“如果是在其他的時候,你要就此離去都不會有什麼事,可是偏偏趕得這麼巧。你要在主公與袁紹即将決戰的時候……這樣的一封信,若是被主公看見,你又豈有命在?臭子小啊臭小子,你又可曾知道這前前後後的,我幫着你在主公的面前說了多少幫你開脫的話?”
皺着眉頭想了很久,郭嘉最後搖了搖頭,在歎息中把陸仁的這封回信扔到了火盆之中。望着雪紙在火焰中變成了一片片黑色的雪花,郭嘉沉吟道:“要不,還是先看看主公那裡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吧。也許事情還會有所轉機,我也就不用把那樣的招數用到你的身上。臭小子,我可真的是把你視如親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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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曹府,議事廳。
曹操此刻正在與二荀、程昱議事。而當郭嘉步入廳中的時候,曹操便向郭嘉招手笑道:“奉孝何故跚跚來遲?莫不是又在青果酒肆中貪飲了幾杯?”
郭嘉笑了笑,拱手一禮算是賠罪之後在席間坐了下來道:“主公見諒!嘉受召而來之時确實正與陸義浩在青果酒肆中對座小飲。有他在,嘉在青果酒肆裡飲酒就不必掏錢付帳。”
衆皆哂笑。笑過之後曹操道:“陸義浩又準備去諸屯巡耕?他這一忙起來到是比孤還要忙碌上幾分,就不知他近況如何?孤到是聽說他這次去巡視諸縣春耕農桑,把蔡文姬和婉兒都帶在了身邊随侍。害得孤還頗有些擔心一向有辭官歸隐之念的他會帶着他的兩位美女,忽然之間會就此一去不還、飄然而去了。”
衆人又是幾聲哂笑,不過郭嘉卻沒有一起笑,而是略有些無奈的緊皺起了眉頭并且輕輕的歎了口氣。又猶豫了好一陣,郭嘉才如同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向曹操輕輕搖頭道:“諸公莫要笑了,這小子現在是去意已決、留之不住矣!”
郭嘉為什麼會猶豫那麼久?其實那個時代的仕子們都講究“忠孝節義”,而這個“忠”字作為道德倫理之首,真正的仕子都是看得比什麼都重的,像郭嘉這種人自然不會例外。因此在郭嘉已經确定陸仁準備離去的情況下,心中衡量之後實在不願對曹操有所隐瞞,所以郭嘉在猶豫了很久之後,最後還是決定向曹操明說這件事。
其實這種情況和原有的曆史上曹操、關羽、張遼這三個人之間的關系很相似,即那段“遼欲白太祖(曹操)(羽終将去),恐太祖殺羽;不白,非事君之道,乃歎曰:‘公,君父也(忠);羽,兄弟耳(義)。’遂白之。”
話不扯遠,隻見曹操聞言之後臉色微微一變便問道:“什麼?陸義浩去意已決?”
郭嘉點了點頭,把陸仁在青果酒肆中所說的話大緻的複述了一遍……其實曹操知道,不過現在有二荀和程昱在場,所以還是說一下的好。而在說完之後郭嘉就輕歎道:“主公且容嘉說幾句胡話,這小子身上的能力與才幹,嘉一向都看之不透,所以這禳命補壽一事嘉亦難知其真僞。
“不過以他的心性為人,既然已經決意要走,那就是誰都強留不住的。嘉素知主公甚愛義浩之才,于時定然不舍義浩之去矣,嘉鬥膽進言,還望主公能看在義浩舊日的諸多功績與嘉之幾分薄面,亦姑且信義浩的禳命補壽之事,介時放他安然離去吧。”
曹操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晴不定,沉吟了許久才道:“那奉孝且度之,義浩何時會去?”
郭嘉搖頭道:“這個還不好說。他在許都尚有宗族家眷要安妥,其他雜事亦多。而以他的心性,在沒有處理完這諸多雜事之前,他會因心中不安而暫不離去。”
曹操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彼若決意要走,況彼乃是為延命之事而去,孤實不便強留。隻是他此時若走,那他所新立的諸多富國之術又有誰人可繼之?”
旁邊的荀彧沉思了一陣忽然接上話道:“難怪他一從徐州回來就接連不斷的把新寫好的一些典籍卷策交于在下,且具言若有不明之處,觀籍足矣。又言彼若不在而籍所未載者,可直接問詢為他整理典籍的蔡文姬。現在看來。他自徐州歸還時便已自知命難長久,故此在着手身後諸事了。”
曹操的臉色又變換了好一陣才慨然長歎道:“惜哉,惜哉!如此世所罕見之才,那時卻會為了速破下邳而壽折十五載。若他得此十五載的壽在,令其得已教授百姓,實為天下百姓之幸事也!罷了,事已至此也無計可施,到他将行之日,孤也隻能放他離去。至于他的宗族家室。孤會代他好生照料的……說起來義浩數有大功,可時至今日卻一未得爵、二未得食邑,孤心中有愧矣!文若,你看應封給義浩何等爵位、食邑何在?”
荀彧撫須沉吟道:“陸義浩自出仕以來。文有安民興農之功,武有舍身破城之績,若并錄其前後功績,食邑五百(戶)亦不足為過。再。陸義浩的那支吳地陸氏支流已定居在萌村,主公不妨就在萌村地界劃作為陸義浩的食邑如何?”
食邑五百,若依漢制其實并不算多。不過曹操這頭因為戰亂的緣故。很少有人能得到千戶以上的食邑。早期的時候,甚至隻有張繡因為情況特殊,才得到了千戶以上的食邑而已。因此陸仁的這五百戶在當時已經是非常多、非常重的了。再者把陸仁一手弄出來的萌村劃給陸仁,以當時的情況說是直接把一個鄉的食邑劃給了陸仁都不足為過,因為萌村的生産力完全能比得上當時一個普通的鄉。
漢制方園十裡為一亭,十亭為一鄉,十鄉為一縣,所以鄉候其實也就是一個縣的十分之一,真正論起來可沒多少地方,不過比亭候要強出不少。另外,曹操把持朝政時新設了不少爵位,像一般常提起的關内候之類的便是此類,但這一類的爵位都是有爵無邑的虛爵而已,真正的有食邑的實爵都會封給食邑,像大家比較熟悉的關羽的漢壽亭候,真正的讀法應該是漢壽.亭候,漢壽是一個地名,位置在蜀中巴西那裡。曹操的武平候也是這樣的。不過陸仁的食邑雖然有着鄉的水準,但爵位不出意外的話還隻能是亭候而已,比如說漢.萌亭候。(咳咳……有點惡搞。)
再看曹操閉目沉吟道:“隻可惜陸義浩雖年将三旬,卻至今尚無子嗣。也罷!彼若去,其妻蔡文姬尚在,可令蔡文姬承繼食邑足食養老。若是義浩臨去之前文姬懷胎在腹,生男子則承襲父之爵邑,生女子則在文姬故去、其女出嫁之後,在陸義浩的宗族之中擇人而襲吧。如此便不負孤厚待義浩家眷之諾。嗯?陸義浩是不是有兩個從弟?”
荀彧道:“義浩二弟陸誠,表字子良,年十七;三弟陸信,表字子真,年十五。此二子雖為陸仁收養之人且出身貧寒,兼之年少,然一文一武,皆為可造之才也。之前義浩亦有向在下舉薦此二子出仕,相信在稍經曆練之後便足堪用之。”
曹操點了點頭:“若事有不濟,便可令此二子分領義浩食邑,似如此到也頗趁孤意,就權且這般吧。唉,孤忽聞将失一賢才,心中頗有些郁結,此刻已無心議事矣。諸公且散,明日再來府中議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