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陸仁轟走了交州和談來使高言,稍做準備之後,把廣州城的建設諸事暫時先交給了鄧艾負責,自己則帶着貂婵和一些随從人員去了珠崖,一則是與陸誠、陸信這倆小子見見面,二則就是要視察一下珠崖的開發狀況。
之前陸仁讓高言帶了封信給士燮,說了些客客氣氣的場面話。按照高言所透露的交州内情,還有陸仁舊日看書時得來的結論,可以說明士燮是個膽小怕事的人。而這樣的人,在聽說陸仁接受了禮物并且已經退兵之後,隻會在心中慶幸得來了平安,再惹事則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此外陸仁在與高言的交談中還有一些發現,就是士家在交州一地肯定沒有能真正得到士子階層的擁立,這從高言雖是和談使節卻并沒有全力為士燮辯和的事上就可見一斑。
陸仁在穿越之初沒有留意到什麼,但是從在襄陽隐居時起他就隐隐約約的查覺到,交州地界雖然地處偏遠,但實際上由于躲避戰亂的關系,中原地區有不少人避居到交州,若是以人才方面來論的話尤其是以在兵革戰亂中自保能力較差的寒門士子居多。而這一類的寒門士子因為沒有顯赫的家世或是名望,又是逃難逃到的交州,自然不會引起交州士家的注意。再加上交州地區的各類要職全部都由士家子弟出任,交州的寒門士子幾乎根本就沒有出頭之日。運氣好點的或許能混到個交州幕賓混個溫飽,若是差一點的……指不定現在還在什麼地方自率躬耕呢。
再就是有一些比較明智的早些時候移居到了交州東部,一則至少能圖個“眼不見為淨”,二則或許還有其他的進身機會。關于這一點有一個極好的證明,那就是陸仁在搶占廣州進而緩圖交州東部邊境的那段時間裡,在廣州招慕到的人才就有許多是在交州東部發現的。
有才幹有身上的人大多數都想出頭,而交州地區的進身之路又基本上被士家子弟堵死,這些士子們肯定會心有不滿,隻不過是敢怒不敢言罷了。從高言的舉動中不難發現,交州地區的士子階層其實很希望會有人取代士家來改變進身無門的情況,現在陸仁的出現無疑就是一個機會。
但是陸仁知道這個事卻也不能完全去怪罪士燮什麼,因為當時的交州主要包括了廣西、部份的雲南,以及後世的部份越南與老撾的地界,這尼瑪就是個标準的多民族混雜的地頭,可不是那麼容易管下來的。
傳統的士族勢力想在交州的地界上玩唯我獨尊的那一套,亂七八糟的少數民族集群就首先不會買他們的帳。而士燮能在交州呆了幾十年還不出什麼大亂子,對于如何諧調好交州各方面的關系怎麼說也該是很有一套的人,又哪裡會讓傳統士族在交州的地界上玩那一套?真要玩了那一套,交州沒準就會亂掉。
而陸仁對交州地區及時的收了手,也是有考慮到這一點的。
陸仁相信在這個時代時被埋沒的人才還有很多很多,而據史書的記載,交州地區自始自終除了士家的那幾号人之外就再沒有出現過什麼有記載的人物,這在曾有過大規模躲避戰亂的移民潮的交州實在是有些令人費解。
當然陸仁也曾經設想過這是因為交州地處偏遠,整體的文化教育程度不高所緻。但是在慢慢的在切身了解到交州的實際情況之後,陸仁在心底就很想把這些埋沒的可用之才一個一個的挖将出來再收歸己用,但又不能夠直接去把交州給占了。從合浦撤軍,卻又要求士燮保持合浦與廣州之間的商貿往來,從某方面來說就是陸仁在向這些寒門士子傳遞一個信号,希望借助這通暢的道路與自身已經漸漸擴大的影響力,把那些寒門士子給吸引到夷州來。
話又說回來,陸仁手邊的可用之人确實不多。之前雖然有一批發掘與培養的人才,但這批人才現在都隻是在基層與中層中活動,能不能再有提升還需要一些時間。
這些就先不說了,隻說陸仁在珠崖呆了沒幾天,就收到了廣州那邊鄧艾拍來的電報,說是士燮發來了回信,信中對陸仁所說的那些場面話大加贊賞,猶其是對陸仁從合浦撤軍,并且希望能在合浦與廣州之間建立貿易通道的事持以十二分的贊成态度。而這些都好說,最重要的是士燮希望能在合浦與廣州交界的地方面談一次,來個雙方的首腦人物之間的會晤。
陸仁聞知這樣的消息,自己也是愣了很久才回過味來,心說你士燮是膽子大還是腦子裡進了水來着?你丫的就不怕我直接把你給抓了不成?不過轉念一想,陸仁卻又對自己暗暗的自嘲。很多時候你不能小看古人的智商,士燮敢提出這樣的要求,沒準還就是真的看到了什麼才會有這樣的膽量。話又說回來,陸仁的确是不想對交州怎麼樣,而且還想與士燮之間保持一個良好的關系,那麼現在是應該和士燮好好談談。現在士燮自己提出來了,那去一趟又有何妨?
于是乎陸仁又從珠崖掉頭回轉廣州,至于相關的雜事,鄧艾和劉晔會處理好的。所以這一回說是趕路,到不如說陸仁根本就是在優哉遊哉的向前徐徐而行。反正從路途行程上來算,士燮的信使趕回交址需要一些時間,然後士燮準備妥當再從交址趕到合浦又要一些時間,陸仁要是三下兩下的就趕到合浦豈不是還要幹等上數日?反正短時間内也不會有什麼大事,陸仁就隻當這一路是在遊玩。
在陸仁的映象中,合浦與交址的位置已經幾近于後世的廣西壯族自治區,而根據珠崖的陸誠與陸信的報告,這幾年來他們在珠崖一帶都經常會接觸到一些異族遊商來交易互市,多以山地的野味、草藥、錦織、金銀器物、各類寶石為主,而且這些異族的服飾也與後世的生活在廣西地區的一些少數民族服飾相類似。隻不過這些異族好像還沒有固定的族譜稱謂,漢時一般都統稱為南蠻。再就是他們交易回去的東西,一般都是以糧米、布料、各類生産與生活用品為主,據說是這些蠻族的生活還比較落後與貧困。
現在陸仁在路上也接觸到了不少這些可能是後世壯族先人的南蠻,在看到這些南蠻的生活落後之餘陸仁很想留下來幫一幫,隻是在時間上并不允許,隻能等以後根據對交州的影響再慢慢的來了。一路走陸仁還一邊在暗想,這南蠻王孟獲應該算是哪一族的先人?苗族還是壯族?不過說真的孟獲的那一支有點遠,因為那是在雲南一帶,說不定還是絢甸一帶來着,距離交州這邊還有相當的一段距離。
就這樣走走停停的,在離廣州還有約兩天路程的時候,鄧艾派了信使來報知陸仁,說是士燮已經到了合浦,希望陸仁能盡快趕到合浦一見。另外鄧艾還特意讓信使報知陸仁說士燮隻是帶了一千親兵護送,其餘的一切正常,看來士燮是真心來談判的。
陸仁算了算時日後呀然道:“怎麼這麼快!?我在路上是耽誤了幾天,可是大緻的算一下也該和士燮同到合浦才對的。”
貂婵在一旁道:“看來如你所料,士燮這是被你給吓怕了,所以有心想向你表達一下他殷切的交好之意。義浩,咱們這裡的動作也快點吧,别讓人等得太久。”
陸仁笑了笑,向身後的軍士們下令道:“加速行軍!争取在明天入夜之前趕到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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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早晨。
急行軍一晝夜之後,陸仁一衆趕到了廣州城。因為太累而且天色已晚,陸仁也就沒有馬上與士燮見面談判,而是好好的休息了一夜,到次日清晨才派人請士燮到之前說好的交界處會談。
卻說士燮來到地頭,與陸仁一見面之後,陸仁當時就吓了一跳。這士燮已經須發全白,背也稍稍的有一點點駝,不過精神頭到是挺好的。如果不是身上的文人氣息太重,說不定和黃忠這種越老越精強的人都有得一拼。
見面叙禮罷,再分主次落座,陸仁楞了半晌才問出一句話來:“小子不才,在此先敢問一句,士交州今年高壽幾何?”
換到士燮楞了一下,與左右之人對視一眼後都有些莫明其妙。陸仁作為一方諸候,現在又是在談判,頭一句話卻問這個似乎太不着調了一些。楞過之後,士燮拱手作答道:“老朽不才,已虛度七十三個春秋。”
陸仁呀然心道:“七、七十三歲?年紀可真夠大的了!哎,好像記得史書記載士燮是死于吳曆的黃龍五年,死時九十歲……”
“咳――”
每當陸仁有些失态的時候,他身邊的貂婵就會輕輕的幹咳一聲,提醒陸仁回神,現在也就是這種情況了。陸仁回過神來,輕輕的甩了幾下頭,向士燮微笑着問道:“士交州,之前我向合浦用兵一事,我先向你道聲歉吧。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也有着我不得已的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