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亞,仰光,陸仁還是和往常的習慣一樣呆在登陸艇上。
最近這段時間由于一直在進行着戰略層面上的調整,陸仁也真是累得不輕,直到最近這幾天事情才不再那麼多,陸仁也才能夠清閑下來一些。至少這會兒吧,陸仁就是傻呆呆的躺在甲闆上望着星空出神。
身體上的累還好說,好好的睡上一覺再吃好喝好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但如果是心累的話,那就真的是讓人很難恢複過來,而陸仁現在就是屬于心累。
能不累嗎?從曹丕把那場事件給整出來開始,使得陸仁幾乎就是一直都處在一個疲于奔命的精神狀态之下,而曹丕事件到最後是以一個頗有些戲劇化的場面收場,又何嘗不是陸仁與荀彧等人絞盡了腦汁、費盡了心思去進行謀略的結果?
說句玩笑點的話,陸仁在之前的這段時間裡大腦的運轉完全可以比作是一台進行了很長時間的超頻工作的電腦,到了差不多的時候再不好好的休息一下,非把電腦給燒壞了不可。
在這個時候,就連貂婵也不會去打擾陸仁,為的就是想讓陸仁好好的放松一下。而陸仁就這麼躺着,傻呆呆的望着星空,大腦裡也幾乎就是一片的空白,一片近乎于電腦當機之後的空白。什麼都不想,也什麼都不想去想。
陸仁到是想就這麼好好的當一會兒機,可指尖那裡傳來的輕顫卻不得不讓陸仁那仿佛就要離開身體去翺翔一番的靈魂又回到了身上。很不情願的坐起身再看了看雙手,陸仁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再起身前往通訊艙……有些懶是不能去偷的。現在局勢才剛剛穩定下來,天曉得會不會又冒出來什麼變化。
帶着這些身心上的疲憊,陸仁在通訊室中接通了通訊。或許是陸仁這段時間真的是累壞了,亦或許是這段時間以來與荀彧那邊的通訊太過頻繁,所以陸仁幾乎是以一個很機械、很麻木的狀态去接通的通訊,在接通之前都沒有去看過“來電人”是誰。也正因為如此,當婉兒的全息影像出現在陸仁的面前的時候,陸仁都是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婉、婉兒?你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和我聯絡的?”
婉兒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先上上下下的看了陸仁好一會兒之後才道:“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好像很累?”
陸仁苦笑:“很累,真的是很累。可能你還不知道,前段時間我這裡出了場大事,我差一點點都萬劫不複了……對哦,你不是要為你的那個‘老爹’報仇的嗎?如果我真的掉進了一個萬劫不複的深淵,你應該會很開心吧?”
婉兒聞言便沉默了下來,很久之後才輕輕搖頭:“我不知道……老陸,我想問你個事。”
“老陸?”
陸仁又是愣了好一會兒的神才反應過來,啞然道:“你怎麼會想起來這麼叫我?”
婉兒又搖搖頭:“順嘴叫的而已……”
陸仁聳了聳肩:“好吧好吧,是我多心了。哎,你想問我什麼事?”
婉兒咬了咬嘴唇:“我先問你一句,你那個時候殺我父親,是不是真的迫于無奈?”
陸仁心說你那個老爹根本就是冒牌貨好不好?可是再想想吧,婉兒是因“他”而複活,那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到的确是可以稱為是婉兒的父親,一個給了婉兒新生的父親。
再想想當時自己和雪莉在碰上這個時空的“他”的時候鬧出來的那些驚心動魄,陸仁就無可奈何的向婉兒道:“在這一點上我可以對天啟誓,當時我如果不殺‘他’,那麼我和雪莉就肯定會死在‘他’的手上……對了,啟誓這玩意兒對我們來說沒什麼意義,我隻能告訴你這件事我絕對沒有騙你半句。”
婉兒又沉默了。然後又是在許久的沉默之後,婉兒才幽幽的道:“好吧,我相信你的确是出于無奈才會那麼做的。那麼陸仁,我再問你一句,如果我放棄對你的複仇,你又能不能中止這場不知道還要打上多久的戰争?”
陸仁這回又愣住了,因為陸仁怎麼也想不到婉兒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
婉兒見陸蘭愣在了那裡,便輕輕的歎了口氣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相信你剛才所說的話嗎?其實在剛開始的時候,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按照父親的計劃向你複仇,别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去想過,或者說那個時候的我還什麼都不懂。可是……”
話到這裡婉兒低下了頭,頭則是在不住的輕搖:“該怎麼說呢?随着我接觸到的事情越來越多,懂的事情也越來越多,我就漸漸的感覺到父親他留給我的計劃是多麼的瘋狂。因為按他的計劃,根本就是在挑起規模非常大的戰争,而這麼大規模的戰争,又将會有多少人死在這殘酷的戰争之中?”
陸仁聽完這些話,可就真的是愣了老長老長的時間都沒有能回過神來。好不容易的把神回歸到身上,陸仁就非常無奈的道:“婉兒,我個人完全能夠理解你的這種想法,其實我又哪裡喜歡戰争這種事?但我不得不跟你說句大實話,那就是事情發展到了現在的這個份上,早就已經不是我陸仁可以左右得了的了。”
說了這些,陸仁的腦子也跟着清醒了些。而且陸仁混了這麼多年了,一些事情那也能夠一想就想明白是怎麼回事,所以是稍稍的理了理頭緒之後向婉兒道:“你會突然之間向我說出這些話,想來應該是安息那邊因為戰争的緣故已經死了很多的人了吧?”
婉兒點點頭:“的确是這樣……戰争,真的是太殘酷了。”
陸仁這邊卻低下了頭再輕歎道:“我總感覺這才是真正的你,雖然說你早就已經不記得我了,但你的這種性格卻好像沒多少改變。”
婉兒道:“你就不能中止這場戰争嗎?”
陸仁道:“婉兒你糊塗了。我到現在都還被拖在貴霜,并沒有打到安息去,可以說是除了之前仰光之戰中與安息的少量海軍交過一次手之外,我與安息之間根本就是連一場正式的仗都沒有打過。換句話說,就是我和安息之間都還沒有什麼瓜葛,所以安息現在的戰争對像是羅馬,而并非是我陸仁。”
婉兒道:“這我知道。我還知道你再這樣打下去,或許不久之後就會與安息正面交戰,這個我們暫且不提。我想說的是你與羅馬之間不是有同盟關系嗎?你難道就不可以在安息與羅馬之間進行一下外交方面的調解?”
陸仁無力的以手扶額:“怎麼感覺你和當初的婉兒越來越像了?哦,我是說你的人怎麼變得有些傻傻的了?唉,你說你願意放棄複仇,這我願意相信你,但是現在的我作為一個政客,還有我麾下的那些幕僚,都不會那麼輕易的就相信你的。這你可别怪我,畢竟站在我們這些玩政治的人的角度,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夠輕易的去相信這些三言兩語,因為我們誰都說不清楚你這是不是在玩緩兵之計……你能理解嗎?”
現在換到了婉兒沉默,良久之後才點點頭道:“我能理解。”
陸仁沖婉兒笑了笑,接着道:“不過從個人情感上來說,我還是願意相信你的。好吧,這種事我們先不去多說,我隻從實際的角度來告訴你一句……安息與羅馬之間的戰争,絕對不是我陸仁能夠調解得了的。”
“為什麼?”
陸仁道:“因為對這兩個古代的帝國來說,我對他們都沒有足夠的威懾力度,讓他們能夠聽我的。這兩個古代帝國之間的戰争,根本就是兩個古代文明自古以來的世仇,雙方幾乎都可以說是勢不兩立、不死不休了。所以說,就算是我現在取消了與羅馬之間的同盟,并且不再給羅馬提供那些武器裝備,可羅馬帝國隻要還有一戰之力,就一定仍然會向安息發動戰争。反過來也是一樣,安息帝國隻要有了相應的實力,也一定會向羅馬帝國發動戰争。而我陸仁在這樣的事情裡面,隻不過是一葉可以借着潮流漂行的小舟而已,力雖然能夠借到不少,可是想要這一葉小舟變成阻擋住潮流的堤壩,這根本就不太現實。”
說到這裡陸仁就笑了笑:“你如果不信的話,可以找個機會去問問卡絲伊莉,問她願不願意與羅馬方面進行和談,但我想得來的結果多半會不如你的意。或許以你現在的情況,是可以控制住卡絲伊莉并且讓她聽你的,但是安息這邊一但有所軟弱的話,羅馬那邊馬上就會打過來,然後就是燒殺搶掠甚至是屠城……婉兒,我還是那句話,很多的事情都沒那麼簡單。”
婉兒再次的沉默了,然後問道:“你就真的沒有什麼辦法?”
陸仁聳聳肩:“除非我真的能夠打到那裡去,然後用強大的軍事力量逼迫着羅馬與安息各自停戰息兵。可是一則我不認為我有那麼強大的軍事實力,二則我就算是有那個軍事力量,卻也是管得了一時也管不了一世,等我一走他們又馬上會打起來。婉兒,這種事情哪怕就算是在現代社會都難以避免,又何況是在現在的這個文明沒有開化的時代?”
再頓了頓,陸仁又補充道:“如果隻是要我退兵回去,這個事到不算太難,畢竟我也不太願意打這樣的仗。可是婉兒,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我雖然從個人情感上來說願意相信你,但是從一個政客的角度,卻又讓我根本就不敢去相信你。萬一你真的是對我玩了一手緩兵之計,那你知道我會失去多少的東西嗎?
“好,就算是我個人方面的得失不去多說,現在的貴霜分為了南貴霜和北貴霜,南貴霜就是在指望着我的扶持來反抗貴族的剝削,阿三半島那裡的低等種姓也是在指望着我的扶持來幫他們完成低等種姓的逆襲。我如果在這個時候退兵回去,你知道會有多少人對我感到失望嗎?我也不把我說得如何的高尚,隻說在這個基礎上,如果你是向我玩了一手緩兵之計,我無疑就失去了這些地區對我的信任,然後到我再打過來的時候,由于失去了這些信任的基礎,我将會變得難以寸進半步。”
說到這裡陸仁以極其複雜的心情看了眼婉兒,默然的搖頭道:“現在的你,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婉兒;而現在的我,也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我。當初的你是個什麼樣子,我也不願去多說,讓那些事留在我的心裡就行了;而現在的我,早就不像當初那樣無憂無慮、沒心沒肺,因為在我的身上關系着太多太多的事物,我絕對不能僅憑着個人的情感去做事。再仔細的想想,我常常會覺得現在的我其實很可憐,因為我的身上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明明是不想去做的事情,也隻能是硬逼着自己去做下去。”
現在換到婉兒是長時間的沉默。兩個人就這樣相互沉默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婉兒才幽幽的歎道:“老陸,你我就真的沒有辦法去結束這些戰争嗎?”
陸仁搖頭:“沒有辦法的。事實上除非是人類的文明發展到了某個階段,否則戰争這種事情是永遠也不可能結束的。最多最多,也就是能整出來一個相對和平的時期而已。”
說着陸仁忽然笑了:“我們今天這都是談了些什麼?人類文明發展的哲學命題嗎?”
婉兒也笑了笑,接着卻搖了搖頭:“其實說了這麼多,你無非就是确定安息與羅馬之間的戰争不會這麼輕易的就結束,而你在條件成熟之後,也一定會打到安息這裡來,對嗎?”
陸仁道:“我這裡還好說,隻要你肯跟我走,我對安息用兵的目的也就達成了,與安息之間自然也就會不起戰火。可是安息與羅馬之間的戰争,我真的是沒有什麼辦法。”
話到這裡陸仁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子的希翼之意,向婉兒言辭懇切的道:“婉兒,離開安息跟我走好嗎?隻要你過來,我就……”
婉兒卻搖了搖頭:“老陸,現在的我,其實和現在的你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