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州莽甲,陸仁的辦公室。
“義浩,你突然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啊?”
向陸仁問話之人是貂婵。在呂玲绮被調去了遼西之後,夷州的公共治安需要一個鎮得住的領頭人,陸仁就讓貂婵重返了崗位。畢竟夷州的女子軍團當初是貂婵搞起來的,所以雖然貂婵身為女子,可積下的威還真不是鬧着玩的。
再出于陸仁的私心嘛……家裡的幾個女人最好都給她們找點事做,不然一天到晚的呆在家裡面的話,搞不好就會鬧點宮鬥的戲碼出來,那可不是陸仁想看到的事情。所以所以,蔡琰作為大房在相夫教子之餘還要負責搞文化工作;貂婵是被陸仁調去管了治安;甄宓管着财政;糜貞則是在馬尼拉淘着金礦。
不扯遠了,隻說貂婵本來是帶着點開玩笑的心思進到了陸仁的辦公室裡,卻發覺陸仁的臉色有些難看。愣了愣之後,貂婵馬上就收起了開玩笑的姿态,再次向陸仁問道:“義浩,你這是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陸仁曲指在桌案上的紙片上敲擊了幾下,回應道:“遼西大捷,菊花港那邊近六萬的三族聯軍被全殲;錦州方面殺敵過萬,俘敵近兩萬;然後呂丫頭按計劃率軍追擊,與甘甯、黃忠合圍之後将潰逃的三萬敵軍全殲了……”
貂婵遲疑道:“這是好事啊!可你幹嘛要鐵青着一張臉?”
陸仁把紙片調了個個兒再往貂婵的面前一遞:“呂丫頭在激戰中身負重傷,全身上下多處骨折。具體的情況我還不是很清楚,但是按電報上的說法……唉!”
重重的歎了口氣再搖了搖頭:“呂丫頭這也是不是太過拼命了一點?”
貂婵呆了呆,馬上就把紙片搶過來細看了一下,随即就又急又氣的直跺腳:“玲绮這丫頭!唉!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陸仁看看貂婵的反應,搖搖頭也沒多說什麼。貂婵與呂玲绮之間的關系稍有些特别,因為當初貂婵是呂布的妾室,那麼用通俗點的話來說,貂婵應該算是呂玲绮的姨娘或是小媽。按說這種小媽與女兒之間的關系往往會很不怎麼樣,但貂婵和呂玲绮之間卻因為許許多多的事情,使得她們之間的關系非常的好,像貂婵在呂布死後表示願意委身于陸仁的時候,提出來的唯一的條件就是希望陸仁能把呂玲绮從老曹的手裡撈出來。
後來陸仁也曾經問過貂婵為什麼會這麼做,貂婵回答的原因有三:第一是呂布确實對貂婵很不錯,所以貂婵有向呂布報恩的意思;第二嘛,貂婵其實隻比呂玲绮大個七八歲,所以很多時候與其說貂婵與呂玲绮是小媽和女兒,到不如說她們是一對姐妹;
至于第三……貂婵是王允府裡的歌伎出身,這樣的身份為了保證形體美貌而被施用過一些對身體有害的藥物,按說本來已經是無法生育了的,這對貂婵來說是人生一大遺憾,而之後陸琴的出生那完全是出乎貂婵意料之外的事情。總之,那時的貂婵随着年歲漸長,身上出現了女性特有的“母愛光環”之後,貂婵對呂玲绮也的确是有視如己出的意思。
陸仁正是因為清楚貂婵與呂玲绮之間這層不一樣的關系,所以在收到遼西發來的這份電報之後馬上就通知了貂婵。而貂婵現在的這種反應,也完全在陸仁的意料之中。
“阿秀,你趕緊去把手邊的事情安排一下,再回去收拾一下東西。等我這裡把手邊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帶你一起去遼西。”
貂婵應了一聲轉身離去。等到貂婵走遠了,荀彧才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并向陸仁道:“義浩,你為什麼不全告訴她?”
陸仁搖搖頭:“沒那麼必要。”
說着陸仁把另外一份沒給貂婵看的紙片摸了出來,苦笑道:“呂丫頭在遼西那邊的人望不低啊!就因為她身負重傷,三萬潰兵被甘興霸和黃老頭子他們殺得一個不留,連投降的潰兵都讓他們給殺了。這還不算,回到錦州城他們還要大開殺戒,要不是陳公台極力的攔阻了下來,诂計這會兒的錦州城下都皿流成河了吧?不過就因為陳宮這麼一攔,也鬧得他有些鎮不住了,所以才會想着讓我過去一趟鎮住那幫子人。”
荀彧點點頭:“你是得趕緊過去一趟,不然那幫子人殺上了頭,接下來搞不好就會以要為呂丫頭報仇為名,向你上書請求北征漠原。我不否認有些人是真的想為呂丫頭出這口惡氣,但也不能排除會有些人見仗打得太順,就想去漠原之間多撈些功績。”
陸仁道:“說老實話,要是有條件的話,我也想打到漠原裡面去,但我們現在真的還不具備那種條件,所以我不會去犯那種渾。另外我們這裡的事情是解決了,小曹那邊對匈奴的戰況打得卻并不怎麼樣,我還得抽調一些兵力對晉陽一線進行增援……荀公,現在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荀彧沉吟道:“遼州将士稍作休整,同時我們要上表朝庭,向朝庭報知我們的遼西大捷,并且知會曹子桓一聲,說我們稍後就可以對晉陽一線出兵增援,如此便可以振奮整個北境戰線的軍心士氣。再一個……義浩,你現在也該升升官了。再怎麼說,你現在的這個撫夷将軍的雜号将軍也得換成名号将軍了。”
漢制,像大将軍、車騎、骠騎、前後左右、征某鎮某之類的是屬于名号将軍,而像什麼龍骧虎翼、虎威橫江之類的則是屬于雜号将軍。要說區别的話,名号将軍有點像是正規的入冊編制,雜号将軍則有點像是……不太好說,有那麼點編外榮譽稱号的意思。
按理說,一方諸候都會是名号将軍,像袁術是後将軍,劉表是鎮南将軍,袁紹在雄據河北的時候更是弄到手了一個大将軍的名頭,最水的劉備都有個左将軍的職。
但陸仁不一樣,十幾年前陸仁正式将夷州歸入大漢版圖的時候,由于夷州的地理位置,以及其他的一些原因,陸仁沒能撈到名号将軍的名頭,隻是得來了個臨時追加的“撫夷将軍”這麼個雜号将軍的名頭。
當然了,陸仁并不在意這個,當時的人們大多也沒把陸仁給當回事。但是随着時局的發展,陸仁的名望越來越高,“撫夷”這個雜号将軍的名頭還真有點不合适了。這麼說吧,或許是出于那種“官本位”的思想體系的原因,現在的陸仁如果還不能撈回一個名号将軍的官職,那麼對陸仁的名望是一種損害。
不過這會兒的陸仁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所以先是愣了愣,随即搖頭笑道:“我不怎麼在乎這些東西。”
荀彧輕歎道:“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虛名,可你得想想,你不在乎是你的事,但你立下了這些的功績,天子那裡如果沒有對你有所升賞的話,你又要天子的臉面往哪裡擱?哪道你是想讓天下人都說天子不明賞罰嗎?”
陸仁心說得,你荀老爺子還真是一有機會就想着讓獻帝劉協多增加點威望。不過轉念一想,這個事對自己也沒什麼壞處,要不然現代社會裡的人們又為什麼會想方設法的在自己名片上盡可能的誇大自己來着嗎?反正沒壞處,那麼這個事就交給荀彧去辦好了。
又商量了幾句,陸仁把夷州的事向荀彧交托好,荀彧又叮囑道:“義浩,遼西那邊千萬不要殺戮太過。畢竟你能夠在遼西之地站穩腳跟,與你拉攏了不少的烏丸、鮮卑部族有着很大的關系。而這次進犯遼西的三族聯軍中烏丸與鮮卑占了絕大多數,你要是在一怒之下殺人殺得太兇,恐怕會被有心之人借題發揮……”
陸仁擺擺手笑道:“放心吧荀公,這個事我心裡一向都很清楚。而在這方面的一些事情該怎麼去做……得了,我就不說了,省得回頭你在背地裡說我怎麼變得這麼陰險了。”
荀彧亦笑:“該陰險的時候,你就是再陰險上幾分又有何妨?對了,呂丫頭的傷勢到底如何?”
陸仁的臉立刻就往下一沉,卻并沒有回應荀彧的話。目前的陸仁雖然還不知道詳情,卻知道呂玲绮在那種情況下受的傷絕對輕不了。如果是按照漢代正常的醫療水平,诂計呂玲绮将會變成一個廢人。而陸仁這回要親自趕去遼西,除了要應對陳宮提出來的那些事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得把呂玲绮送去“秘境”進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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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西決戰正式結束的當天,陳宮就拍了電報給陸仁。陸仁則是動用了專屬的登陸艇,很快就趕到了遼西,再快馬趕到了錦州城。而陸仁在趕到錦州的時候,錦州城下打掃戰場的工作都還沒有結束,所以此時此刻,陸仁就是站在城門樓上在靜靜的觀望着錦州城下的軍兵與百姓在打掃着戰場。
擡眼遠眺間,城北十裡處的熊熊火光有如繁星一般密密麻麻,但陸仁卻知道那并不是什麼尋常的篝火,而是甘甯、田疇等人在率領着軍民百姓,同時驅策着大隊的降俘火化這場決戰過後那數目衆多的屍骸。
良久過去,陳宮來到了陸仁的身側:“見過陸夷州。”
陸仁很是清冷的回應了一聲之後問道:“大戰的戰果如何?你發電報給我的時候統計得還不完全,所以現在我想聽聽統計過之後的數字。”
決戰大勝,旁人都是興奮不已,但陳宮的神情卻顯得沉穩自如、古井不波:“計斬殺來犯之敵五萬三千餘人,降俘四萬餘,剩下來的……跑了。沒辦法,這樣的戰役,總會有那麼十之二三能夠逃掉。”
陸仁擺擺手:“都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現在這樣的一場大戰打下來,我們在遼西還有多少兵力?”
陳宮道:“我們的損失并不大,各部(除錦州、菊花港之外還得算上甘甯和鄧艾他們)的正規士卒總計折損了五千多,六萬餘的民兵沒了萬餘,總共将近兩萬人吧。”
可能是為了寬慰一下陸仁,陳宮補充道:“雖然有這兩萬人的傷亡,但我們是徹底的擊潰了三族将近十三萬的重兵,戰損比是一比六還有多。想我們大漢在強盛之時可以說是一漢抵五胡,所以義浩,你這也算是重振了一下我們大漢的雄風。”
陸仁心中暗道:“我這算是哪門子的重振了大漢雄風?實際上我動用了多少的手段?打的也隻是以烏丸、鮮卑、夫馀為主的雜牌軍而已。有這樣的優勢,卻打出了一比六的戰損比,我實際上是丢人丢大發了好不好?”
想是這麼想,陸仁其實也明白自己這是有些吹毛求疵。因為三族聯軍死傷的五萬三千人之中,大概有七成左右,也就是近四萬人是死在了陸仁的正規軍手上。
換句話說,“民兵”損失的萬餘騎實際上是和三族聯軍拼了個一比一再多點的戰損比,畢竟“民兵”們的戰鬥力和三族聯軍相差無幾,陸仁也不可能給這麼多的民兵進行換裝。所以陸仁的正規軍真正打出來的戰損比應該是一比八還有多,而且這還沒有算上降俘。而這樣的數字,在當時應該說已經很難得了。
甩了甩頭,陸仁改口問道:“呂丫頭的傷勢如何?”
面對陸仁的問詢,陳宮很是無奈的搖頭長歎道:“在下此刻亦不知其詳,隻知呂丫頭的傷勢極重。這場大戰之後,宮須司理的雜務甚多,這數日間隻抽出了兩次空去探望呂丫頭。剛才順路還去了一趟,但被秀夫人給轟将了出來……”
“轟出來……”
陸仁聞言啞然。這麼多年了,陸仁很清楚貂婵與呂玲绮之間是個什麼關系。現在呂玲绮傷得那麼重,陳宮作為設謀者有着相應的責任,貂婵自然會有點記恨陳宮,所以此刻在陸仁看來,貂婵隻是把陳宮給轟出來已經是很給陳宮面子了。
陳宮一看陸仁的神情就知道陸仁是在想些什麼,趕緊的搖頭擺手道:“義浩切莫誤會!秀夫人絕非是在記恨呂丫頭的重傷乃宮之過錯,而是、而是……唉,呂丫頭周身是傷,醫治之時要盡褪身上的衣物方可。似如此,宮又如何可以近榻探望?”
“……”
陸仁聞言表示無語。其實趕到錦州城之後陸仁就去了一趟,當時呂玲绮昏迷未醒,貂婵要為呂玲绮檢查傷勢,就把陸仁給趕了出來,陸仁也不好意思賴在那裡。再說陳宮這裡有太多的事要陸仁出面,陸仁短時間内也顧不上呂玲绮。
陳宮望望陸仁後輕聲道:“義浩是不是想現在再去探望一下呂丫頭?”
陸仁沉默了一會兒,末了卻搖了搖頭道:“既然阿秀沒有差人來報信,那就表示呂丫頭并無性命之憂,看望呂丫頭的事就還是先放一放吧。眼下我軍雖獲大勝,但各部人馬皆折損頗重,軍心因此急需勸慰與鼓舞,而我這個時候急着去看望呂丫頭,隻怕旁人會說我隻眷顧家人而不體恤将士,會傷到将士們的心的……唉,真論起來,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與無奈啊!”
陳宮的目光鎖定了陸仁,心中在暗暗的點頭贊許。就像陳宮自己說的那樣,陳宮知道在妻妾家人這一類的問題上,陸仁其實與呂布差不了太多,但陸仁好就好在分得清輕重緩急,至少至少在冷靜的時候是分得清的。相比之下呂布在這方面就差了很多。
這邊陸仁又甩了幾下頭,随後問道:“這幾日可有犒軍?”
陳宮道:“暫時還沒有。一是義浩未至,二是聯軍尚有部份潰軍去向不明,為防止這些逃散的潰軍作亂,我也實不敢有所怠慢與疏忽。不過方才哨騎來報,說有大量的潰軍逃離遼西,想來再無憂慮,義浩你又已至此,正可下令犒軍。”
陸仁點點頭,再俯身望了望城内城外的軍兵百姓之後沉吟道:“那傳令下去,全軍上下犒軍三日,另外發放錢糧給周邊百姓。再就是陣亡将士的撫恤之事萬萬不可怠慢,其所遺家人但凡是鳏寡孤獨者都應好生安置。特别是沒了男人的女子,隻要是願意去夷州的,回頭就安排艦船送去夷州,畢竟夷州有得是女子可以做的工,養活自己不難。”
“正當如此。”
陸仁又回望向陳宮:“午食過後,勞煩公台先生陪我一起去各營各部巡慰一下将士,今夜則在府衙設宴款待諸将……哦對了,等下傳句話給興霸,戰俘那裡讓心霸留心一點。”
陳宮笑道:“怎麼主公還怕興霸會管束不住降俘不成?”
陸仁輕歎道:“搶人之類的事是他的老本行,他管束不住降俘才是怪事。我是想說興霸為人粗猛嗜殺,傳句話給他是讓他手上留着點情,别殺人殺得太過火了,因為這諸多的降俘對我來說可還是有用處的。”
陳宮笑了:“我理會得。如此之多的青壯降俘,正好押送去各處作我們鋪路建城的苦役。”
陸仁道:“不僅如此,還要讓興霸把那些老弱傷殘的降俘挑選出來,待諸多的屍骸火化完成之後,就發給這些老弱降俘歸還其部的口糧與驽馬,好讓他們把來犯之敵的骨灰都帶回去北方漠原之地裡去。公台老哥,你明白我這麼做的用意嗎?”
陳宮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