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總是會來,封賞很快就下來了。
靜安公主派人通知,讓趙啟明提前做好了準備。
這天清晨,秋高氣爽,碧空萬裡無雲。
錢管家表情嚴肅的站在院子裡,将侯府上下六十餘口全部集中。相比起上次靜安公主初次到坊時的慌亂,這次無論是錢管家還是侯府下人,都比以前鎮定了許多,而且表情都十分肅穆。
在這種情緒的感染下,趙啟明的表情也嚴肅起來。
此時的他站在下人們前面,身後是錢管家、胡先生以及秦文。
在他和侯府上下六十餘口的注視下,侯府的朱紅大門,自老侯爺“受封就國”之日起第三次打開。
沒人說話。
大家沉默的等待,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宮裡的人終于來了。
遠遠的,能聽到馬蹄的聲音。錢管家反應很快,跑出大門迎候,很快就看到馬車在侯府門前停下,緊接着有兩個中年人,帶領着一群穿着铠甲的宮中護衛走進了侯府的大門。
趙啟明本有些緊張,但微微擡頭看了看領頭的兩個中年人,他不禁松了口氣。
因為領頭的兩個中年人裡,就有一位是平陽侯。
這種場合有個熟人長輩在場,多少讓他安心了一些。沒辦法,小侯爺表示經驗不足,但多來幾次就好了。
“放松點。”平陽侯穿着铠甲按着刀,但從來都是個心思細膩的人,看出了趙啟明還是有些緊張,于是指着身邊的中年人介紹說:“這是桑大人,一會兒由他來跟你宣讀诏令。”
“見過桑大人。”趙啟明趕緊行了個禮。
桑大人面容和善,不卑不亢,先朝他回了個禮,然後笑容親切的朝趙啟明說:“一會兒我念诏令時,請小侯爺跪下聽诏,什麼話也不用說,等我念完謝個恩,這事就算完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趙啟明看了看平陽侯,點了點頭。朝中有人好辦事,古人誠我不欺啊。
“開始吧。”平陽侯看向桑大人。
于是趙啟明領着全家六十餘口齊刷刷的跪下。
剛剛還說“沒什麼”的桑大人收回了親切的笑容,表情變得肅穆,将手裡的竹簡打開,開始宣讀。
他聲音平穩卻洪亮,給人一種很有力量的感覺。
但很可惜,趙啟明不知道他在念什麼。
準确的說,小侯爺隻聽明白了最開頭的年号和日期,後面的知乎者也就不懂了。這讓他有些糊塗,因為電視上演的“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他都沒聽到,忍不住有點懷疑是不是假傳聖旨。
但平陽侯都來了,這聖旨又怎麼可能有假?
趙啟明/心裡好笑,緊張的情緒沒有了,反倒因為聽不到诏書内容感覺無聊。
于是他開始猜測這個桑大人的身份。
印象中,電視裡宣讀聖旨的一般都是太監。
真是這樣的話,這個桑大人其實更應該稱人家一聲“桑公公”才對?
趙啟明十分好奇。因為他從來沒見過“沒有小JJ”的男人。所以如果這個桑大人真的是個太監的話,他覺得自己應該找機會看看人家褲裆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即便人家的确是太監,也不大可能答應這種令人羞澀的要求吧?
不白看,給錢行嗎?
趙啟明胡思亂想,不僅沒有了緊張情緒,連一點迎接诏令的肅穆都沒有了。
渾然不知道自己的小JJ已經引起趙啟明注意的桑大人,此時仍然還在念诏書。
诏書似乎很長,趙啟明覺得小皇帝心理變态,肯定是以前沒給人封賞過,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機會,就大說特說沒完沒了。
這感覺就像獨守空房了十幾年的老寡婦突然嫁人,其擇偶标準必然是一夜七次郎。
趙啟明不是一夜七次郎,所以他跪的有點撐不住了,但他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
所以他在沒有擡起頭的情況下,偷偷看了看身後的錢管家和胡先生。
結果這兩人居然跪的四平八穩,表情也是充滿肅穆。
看來這兩人才是一夜七次郎啊。
果然是高手在民間,趙啟明十分佩服。
但與此同時,他也覺得自己胡思亂想的行為有點對不起老寡婦,哦不對,是對不起人家桑大人宣讀诏書時的認真。
于是他重新跪好,打算好好聽聽。
結果這個時候桑大人的宣讀卻忽然停了下來。
“起來吧。”這是平陽侯的聲音。
趙啟明趕緊叩首,高呼一聲:“謝主隆恩!”
“這是……”
桑大人似乎從沒聽過這種“謝恩”,有點不解的看向平陽侯,平陽侯其實也搞不大明白,但他在場的目的就是防止趙啟明出亂子,所以擺了擺手,示意桑大人無妨。
桑大人想了想,雖然這話自己沒聽過,但意思的确沒問題,便重新露出親切的笑容,将诏書遞給趙啟明,“恭喜小侯爺。”
趙啟明接下,然後朝桑大和平陽侯依次行禮:“勞煩曹叔叔,勞煩桑大人了。”
“小侯爺客氣。”桑大人打量着趙啟明:“這些日子總聽人提起東亭侯,名動長安的《離思》與《水調歌頭》在下也曾拜讀,今日能有幸見到小侯爺,實在三生有幸。”
“桑大人謬贊。”趙啟明這才站直一些與桑大人說話,笑着指了指正廳說:“曹叔叔和桑大人遠道而來,若不着急回宮中複命,不妨小坐片刻,喝口粗茶?”
桑大人笑着看向平陽侯。
平陽侯卻看向錢管家:“上次來的時候吃了幾碗刨冰不錯,可惜現在過了季節,不過我聽說東亭侯府有‘豆腐腦’,但凡吃過沒有不稱贊的,可有此事?”
“上次侯爺來的不是時候,這次一定要好好品嘗。”錢管家聽到這話,立馬朝平陽侯行了個禮:“在下這就去準備,兩位先裡邊請,稍等片刻。”
“就不進去坐了,這頭馬上要回宮複命,麻煩錢管家替我把豆腐腦打包。”
聽到這話,錢管家也算知道平陽侯的脾氣,點了點頭就下去了。
“胡先生。”桑大人忽然看向趙啟明的背後。
這讓趙啟明有些意外,但胡先生卻很快走上前來,朝桑大人行了個禮。
“多年不見,先生依然硬朗。”桑大人笑容更柔和了一些。
胡先生擡起頭看向桑大人,露出笑容:“的确是有許多年沒見了。”
“二位認識?”趙啟明有點犯糊塗。
胡先生于是朝趙啟明行了個禮,解釋說:“桑大人乃是在下同鄉,多年前同在楚地侍奉舊主,那時桑大人得了舉薦,去宮中侍奉陛下,而在下則是幾年後才輾轉來到長安。”
趙啟明恍然大悟:“原來是舊識。”
桑大人歎息一聲,然後笑着說:“既是來到長安,先生應該早日與我聯系才是,若非偶爾聽人說起先生的‘算術’學問,今日又在此處偶然碰到,我竟還不知先生也在長安。”
聽到這話,胡先生稍微愣了愣,然後才說:“慚愧,‘算術’之學乃是小侯爺所授,為的是方便在下平日裡的計算,不曾想過招搖。”
“小侯爺也懂算術?”桑大人顯得有些吃驚。
趙啟明還納悶着桑大人是從哪得知“算術”的呢,見桑大人看向他,謙虛的笑了笑說:“雕蟲小技而已,其實也隻是和胡先生互相切磋,讨論出了比算籌更方便的計算方式。”
桑大人看趙啟明的眼神起了變化,然後歎息一聲,朝趙啟明行了個禮說:“想不到小侯爺是如此全才,看來改日在下一定要登門拜訪,好好向小侯爺請教了。”
見趙啟明不解,胡先生小聲提醒了一句:“桑大人也是位‘明算家’。”
趙啟明點頭,當然也不會再認為人家是個太監,聽到這話趕緊朝桑大人說:“說請教就言重了,桑大人想什麼時候來做客,我東亭侯府随時迎候。”
桑大人回了個禮,笑着點了點頭。
這時,錢管家回來了,帶着給平陽侯的豆腐腦。
平陽侯這人雖然愛吃,但也并不猴急,接過之後交給了身邊的侍衛,然後走到趙啟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領了封賞,接下來就好好過冬,盡量不要抛頭露面。”
這是幾個意思?
趙啟明不解的看向平陽侯。
但平陽侯不再說什麼,轉身離去,而桑大人也别有深意的朝他點了點頭。
很快,兩人就在侍衛的簇擁下離開了。
趙啟明送到門口,看到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才回過神來。
平陽侯似乎是在提醒自己最近要低調些,而且桑大人也有同樣的意思。
難道說自己得罪了什麼人?
“怕是小侯爺最近風頭太勁,過于引人注意了。”錢管家也聽到了剛才的囑咐,比趙啟明想的更多一些,提醒趙啟明說:“估計不至于真得罪了什麼人,但眼下的局勢,還是韬光養晦的好。”
趙啟明看了看錢管家,明白了老頭的意思。顯然,現在陛下、外戚、太皇太後正在暗中争鬥,各方勢力都被攪成了渾水,這種時候自己的确不應該冒頭了。
這麼想着,他點了點頭:“剛好天也涼了,我就老實在家呆着吧。”
錢管家捋了捋胡須,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看着趙啟明手裡的诏令說:“但這封賞的确是大喜事,小侯爺立下軍功不易,這次的确是光耀門楣了。”
“恭喜小侯爺。”胡先生露出笑容。
經這麼一說,趙啟明也心情好了起來,笑着朝兩人說:“軍功是我的,但也是二位打理好家中事務,從不讓我過問,說起來這封賞裡,也有兩位的一份。”
錢管家和胡先生連說不敢,但表情卻極為受用。
“也得感謝陛下啊。”趙啟明其實并不感謝陛下,因為他一直認為,就是陛下那個慫包,才導緻靜安公主才終身不嫁,他太埋怨那個小皇帝了,但場面話他得說啊,所以還得一臉欣慰的說:“能在這麼緊張的關頭給我封賞,陛下也是不容易。”
錢管家捋了捋胡須:“那也正是說明陛下是位明君。”
“大方啊。”趙啟明十分感歎,然後朝錢管家問:“對了,陛下賞我啥來着?”
錢管家和胡賬房同時看向他,表情詭異,像在說你不知道賞啥還感歎半天?
“回小侯爺。”胡先生朝趙啟明說:“這次的封賞,是進爵。”
“進爵?”
“爵升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