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趙啟明放聲大笑的時候,武庫的江大人來到了觀戰台上。
在請示了魏其候之後,江大人朝傳令官點頭,那傳令官便揚起手中的小旗。
看到這裡,趙啟明立即意識到,火炮就要出現了。
他東張西望,果然在山下發現了火炮。
那是在好幾個人推着的木車上,有根明顯的管狀物,看樣子很是笨重,即便有好幾個人推着,也仍然前進的很慢。看到這裡,他的笑聲停了下來,開始認真的觀察。
在場的其他人也發現了山下的情況。包括那些諸侯和各國使節,此刻無論心情如何,都開始觀察着火炮,想知道傳聞中威力強勁的武器,到底是如何的不同凡響。
薄西海自然也看到了火炮,隻是他眯着眼睛,還伸長了脖子,仍然看不清楚,所以有些不解的朝趙啟明道:“軍侯大人,既然是要展示火炮,為何不拿近點來看,這麼遠根本就看不清楚。”
趙啟明好笑。
今天根本就不是讓這些人來看火炮的,起碼展示火炮不是根本目的,隻是讓他們知道火炮的強大,起到威懾的作用就夠了,對于火炮本身,那當然是神秘些好。
所以他朝薄西海道:“今天是要進行實戰演示的,在這裡縱觀全局,可以看到火炮的真正威力,另外也是出于安全的考慮,避免距離太近,以防這火炮傷人。”
“有那麼厲害?”薄西海有些懷疑。
觀戰台上的達官顯貴和其他使節基本都看到了火炮,隻是都看的不夠清楚,再加上那火炮看上去實在笨重,前進如同歸宿,所以他們表情各異,心中也有不同的看法。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火炮終于被推到了提前準備好的位置,然後那些疑似是炮手的士兵将重新調整了方向,背對着那座土城的同時,将火炮對準了河邊的平原。
趙啟明這個時候才發現,推着火炮來到現場的士兵之中,居然有韓世人。
這讓他有些吃驚,但仔細想想很快就釋然了。
畢竟韓世人調來五道原的目的就是想成為騎兵,也的确很早就開始了算術的學習,等火炮實驗成功之後,自然很容易就成為首批炮兵,參加這次對外的火炮戰事。
這樣想着的時候,山下傳來了馬蹄聲。
趙啟明的視線離開火炮,朝着河邊的平原看過去,發現有很多的騎兵入場。
這些騎兵沒有作戰時的逼人氣勢,走的也很散漫。仔細看才發現,這些騎兵用繩子拴着很多衣衫褴褛,看上去像是身穿囚服之人,将他們帶到了河邊的平原上。
看上去,那裡剛好是火炮對準的地方。
這讓趙啟明大感吃驚:“難道這些人是,要來給火炮當活靶子的?”
聽到這話,司馬相如的表情也變了。
雖然他不知道火炮的威力,但活靶子這種東西,無論如何都過于殘忍。用這種方式來戰事火炮的威力實在沒有必要,更别說今天有各國使節在場,要是讓他們覺得以文明著稱的中原王朝如此兇殘,這對以後的交往将會很不好的印象。
“公子誤會了。”劉陵翁主忽然道:“這些人并不是用來當當靶子的。“
趙啟明有些吃驚看着劉陵:“翁主怎麼知道?”
“我來之前聽說過。”
又是聽說。
趙啟明可不會相信,連他都不知道火炮展示的細節,劉陵翁主能随便聽說,但是現在他也顧不上懷疑,趕緊朝劉陵問:“既然不是當靶子,那江大人讓火炮對準這些囚徒,到底有何意圖?”
“這些不是普通的囚徒。”劉陵翁主看着山下:“他們是左賢王的殘部。”
“左賢王的殘部?”别說是趙啟明,連薄西海和阿古那也吃驚的看着劉陵。
“公子可知道,忠勇侯在上郡受傷之事。”劉陵忽然問。
趙啟明當然知道這件事。事實上,最近漢軍開始動員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為李廣受傷,以及邊境不斷受到匈奴的騷擾,讓軍中将領群情激奮,這才開始為今年可能發生的戰事做準備。
“這些俘虜,就是襲擊忠勇侯之人。”沒等趙啟明回,劉陵如此說道。
聽到這話,趙啟明還沒反應過來,薄西海就立即激動道:“既然是襲擊了忠勇侯之人,又是殘害我烏桓的左賢王殘部,那就應該讓他們當活靶子。”
“貴使又誤會了。”劉陵笑着道:“即便是死罪之人,也不應該如此殘忍的對待,我剛才也說過了,這次火炮展示不是要把他們當活靶子,是給他們求生的機會。”
“求生的機會?”
“要是他們能赢得了火炮,就讓他們保全性命,從此終生為奴,但如果他們輸了,廷尉會将擇期将他們處決。”劉陵看着山下,表情卻沒有任何的憐憫:“這是陛下在給他們活命的機會,要是能赢,他們就能活。”
聽到這話,趙啟明已經明白了。
雖然劉陵對火炮有些誤解,覺得這種武器是可以直接跟對方進行厮殺的,不知道這是單方面進行火力打擊的武器,沒有赢得過赢不過的說法,但是經過劉陵的解釋,他差不多明白了今天火炮演示的内容。
劉陵的意思是,這些人将會在火炮的打擊下進行沖鋒,如果能在火炮的打擊中活下來,那他們就能保全性命,從此成為奴隸,而如果他們沒有成功,那下場就隻能是被處決。
這的确是求生的機會。
但如果說這是武庫對他們的關懷,或者是漢武帝的憐憫,那也不盡然。按照他的猜測,武庫很可能是覺得用這種實戰的方式進行火炮演練,能盡可能的将火炮的威力體現出來,威懾的效果自然也會更好。
想到這裡,趙啟明心中還是覺得有些殘忍,但已經沒有任何的同情。
正如薄西海所說,這些人襲擊了李廣,還在邊境地區燒殺搶掠,本就是死罪。現在讓這些人來到這五道原,就意味着有了求生的機會。
别說趙啟明不同情這些匈奴人,甚至薄西海和阿古那還有些不滿,仿佛覺得這些人理應被當成活靶子,或者立地将其處決才是正确的,給他們求生的機會,反倒對這些人太寬容。
但不管他們的看法如何,這百人規模的俘虜,此時已經來到了河邊。
在觀戰台上各種目光的關注下,那些騎兵坐在馬背上,用手裡的刀劍斬斷了匈奴俘虜身上繩子,讓這些匈奴人恢複了自由,然後這些騎兵就調轉馬頭,往後退去。
與此同時,最後離開的那名騎兵,将馬背上的放着巨大包裹推到了地上。伴随着金屬碰撞的聲音,觀戰台的人都能猜到,那裡面包着的,應該都是兵器。
果然,随着騎兵推到兩邊,那些匈奴人猶豫着走上前,嘗試着翻看那個巨大的包裹,然後當真從裡面拿出了各種的刀劍兵器。
盡管這些兵器被擦的很亮,和這些匈奴俘虜褴褛的衣衫形成鮮明的對比,但任誰都能看出,這些拿道了兵器的匈奴人,已經不再是囚徒。
此刻的他們,擁有了戰鬥的能力,就重新成為了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