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公主家的年夜飯充分體現出了封建主義貴族的奢侈腐化,除了現已加入年夜飯豪華套餐的烤鴨之外,還有趙啟明和靜安公主都喜歡的豬腳蓮藕湯,以及胡管家特意托人從吳縣買回來的大閘蟹。
等到剛出鍋的羊肉餡餃子也端來了,桌子上就再也沒有地方可以放更多的菜。
準備年夜飯的老媽子可以休息,宅子裡的侍衛也不用再當差守夜,連同伺候着蟬兒的侍女也早就被打發走了。這些人基本都是靜安公主帶到江都的長安人,離家在外不能和家人過年,也不能拿出手機跟家人視頻聊天,除夕夜根本就無處可去。
好在靜安公主宅心仁厚,就算遠不如趙啟明大方,但也從來不肯虧待了下人。準備年夜飯之前靜安公主就說了,讓廚房留下些螃蟹和烤鴨,等趙啟明和靜安公主吃着不再要人伺候的時候,這些離家在外的下人便也能吃上體面的年夜飯,在歡聲笑語中過完除夕。
快到午夜的時候,屋外安靜下來,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雞鳴狗叫。
桌子上的酒菜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趙啟明已經有了些醉意,但靜安公主神志清醒,還親自為他斟酒:“這花雕味道不錯,夫君要是喜歡的話,離開江都時妾身讓人帶上些。”
蟬兒已經睡着了,這會兒正安靜的躺在床上。趙啟明和靜安公主有了獨處的機會,可他在靜安公主的盛情之下,已經喝的差不多了,這會兒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更别說是去脫靜安公主的衣服了:“主要是黃酒配螃蟹,離開江都之後沒有螃蟹可吃,這黃酒喝起來就沒有滋味了。”
“長安也有螃蟹。”靜安公主難得表現出體貼和賢淑,整晚都在幫趙啟明斟酒,說到螃蟹的時候還挽起袖子,親自幫趙啟明處理螃蟹:“難道長安的螃蟹不能吃?”
“能吃,但是味道不好。”
“這是為何?”
趙啟明臉色發紅,眼睛也變得渾濁,盡管沒有力氣去脫靜安公主的衣服,但醉酒狀态下的他卻格外的健談,尤其是靜安公主表現出無知的時候,他總要拿起筷子,指點江山的說道:“都是淡水的螃蟹,但就像周先生說的那樣,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這北方的螃蟹跟南方比起來,就根本不是螃蟹。”
“那可真是可惜了。”靜安公主把處理好的螃蟹放在了趙啟明的碗裡,然後有些感慨的說道:“過完年就要離開江都,現在想來竟然有些不舍,這往後沒有螃蟹可吃,也再不能陪着夫君吃年夜飯了。”
聽到這話,趙啟明睜眼渾濁的眼睛,朝靜安公主道:“我看你舍不得螃蟹還是其次,主要還是放不下在南方清淨的生活吧?”
靜安公主沒有說話,挽着袖子再次為趙啟明斟酒。
“我也有些放不下。”趙啟明看了眼床上的蟬兒:“到了長安之後,這孩子就姓劉了,以後再也不能當着外人的面叫我爹。”
“夫君要是覺得蟬兒不該姓劉,那就把孩子帶到東鄉侯府。”靜安公主放下手裡的酒,笑着朝趙啟明打趣:“等那位侯夫人鬧起來,夫君恐怕也不想讓蟬兒再叫爹了。”
“我也是順着你的話往下說,沒有抱怨的意思。”趙啟明豪邁的擺手:“既然都已經說好了,這孩子姓劉比姓張更好,我也不會再讓你為難。”
靜安公主笑着點頭。
“但我有時候也在想,要是抛家舍業,以後就在這南方不走了,肯定能過的更好。”趙啟明看了眼靜安公主:“但是就算我能放得下東鄉侯府,你也放不下劉徹吧?”
趙啟明說胡話的時候喜歡直呼漢武帝的姓名,靜安公主對此也不是很在意,但她也沒有正面回答趙啟明的問題,盛着豬腳蓮藕湯若無其事的說道:“妾身是婦道人家,願意跟着夫君流落在異鄉,但就怕夫君是臨時起意,能抛棄東鄉侯府的家業,卻也放不下對長安城的牽挂。”
“我對長安城有何牽挂?”趙啟明覺得靜安公主話很可笑:“連瓷器作坊這麼大的産業,甚至是我來之不易的封地都可以舍棄,我難道還會想念長安城?”
“長安城有冠軍賽,有曲江上泛舟的佳人,還有太平寨的寒瓜。”靜安公主把盛好的湯放在了趙啟明面前,風輕雲淡的數着:“流金閣每年推出的文玩,以及漢軍對匈奴的作戰時繳獲的牛羊肉,這些東西在江都可是無法享用的。”
“你别說了。”趙啟明痛苦打斷了靜安公主:“再說下去我恨不能明天就啟程。我的确還有很多的牽挂,這麼說你滿意了吧?“
靜安公主的确是滿意了,換上了溫柔的笑臉,朝趙啟明道:“夫君在長安有家業,妾身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但是江都之行總歸是要結束了。等到了長安之後,夫君要是想念江都,到時候也不該橫加指責,說是妾身隻想着輔佐徹兒,便強迫夫君離開江都。”
趙啟明還真有這個意思,沒想到被靜安公主看出來了,便隻能裝作喝醉的樣子,搖頭晃腦的耍賴皮:“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但既然已經說好了要走,我當然不能怪你。”
“那就好。”
“其實我還真有點想念長安了。”趙啟明看着靜安公主:“你應該也是吧?”
靜安公主笑着點頭:“昨晚還夢到西鄉亭了,想起跟夫君去吃過豆腐腦,裡面放着春天采的野菜。”
“那是蕨菜。”趙啟明來勁了:“四姑娘每年都采蕨菜,但是新鮮的蕨菜沒有晾幹之後的蕨菜好吃。”
說到這裡,趙啟明和靜安公主都明白了。
他們的确很享受在江都的平靜生活,但除此之外他們也朝思暮想着長安城,隻是他們都覺得彼此更享受在江都的平靜生活,提起長安城的牽挂難免有些煞風景,便盡量避免提到長安。
可現在他們知道了,原來對方都在想着長安城,尤其是除夕的時候。
“看來我們的确應該走了。”趙啟明歎息道:“早些動身吧,過完年就趕緊處理好手頭的事情,也好早點回到長安,帶你去西鄉亭吃豆腐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