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魏其候府。
此地位于城南,是達官顯貴的聚集之處。深宅大院的高牆下很少有行人經過,但街道上的積雪已經被清理幹淨,能看到地上面整齊的青磚,和積雪融化時留下的水漬。
趙啟明帶着整車的禮品來到侯府外,時間已經到了正午。
魏其候府的管家已經等候多時,見趙啟明出現,便立即迎上前去,伺候着趙啟明翻身下馬,然後恭敬的行了個禮道:“小侯爺路上辛苦,快裡面請。”
“好。”趙啟明指着後面那整車的禮品說:“這些都是孝敬魏其候的。”
“啟明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什麼好東西?”
沒等魏其候的管家說話,侯府裡傳出了這樣的話。
趙啟明不用看也知道,是窦家兄弟來了。
的确是窦家兄弟。兩人剛從球場出來,身上還穿着護甲,迫不及待的從侯府跑出來,根本就沒有理會站在面前的趙啟明,居然直接跑到了馬車旁,查看着趙啟明帶來的禮品。
如此無禮的舉動,連那管家也大驚失色,趕緊阻止道:“公子不可。”
“有何不可?”窦文在那些禮品中翻來覆去,頭也不擡的說:“都是自家兄弟,等親事辦完,就成了魏其候府的乘龍快婿,那更是自己家裡人,不用那麼見外。”
“不用見外。”窦武贊同的說道,然後動作停下來,眼睛發直。
“怎麼?”窦文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找到了。”窦武從禮品裡拿出了炮仗。
窦文看了過去,頓時大喜:“啟明果然把霹靂火帶來了。”
“霹靂火?”趙啟明不解。
“世人取的名字。”窦文打量着手裡的炮仗,然後滿意的朝趙啟明說:“上次去東鄉亭跟你要火藥,你怎麼也不肯給,拜年的時候卻帶來的,果然還是夠意思的。”
“夠意思。”窦武說着,已經把全部的炮仗都抱在了懷裡。
聽到這話,趙啟明無奈。
說起來這窦家兄弟也是他的兄長,但這兩人從來沒有過兄長的樣子,看到有禮品就上去亂動,發現了喜歡的東西就直接上手,要不是熟悉他們的性格,還真有點無法接受。
“今天絕對要好生招待你。”窦文心滿意足,朝趙啟明說:“快裡面請。”
趙啟明無奈的打趣道:“說得好像沒帶這炮仗,兄長就不招待我了?”
“要是沒帶霹靂火,的确不想招待你。”窦文朝趙啟明說:“上次沒要到火藥,我可生你的氣呢,好在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既然今天帶來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吧。”
“不提了。”窦武抱着炮仗點頭:“還是好兄弟。”
聽到這話,趙啟明隻能苦笑。
那管家也有些無奈,朝趙啟明道:“小侯爺裡面請吧。”
趙啟明點頭。
窦家兄弟很有人情味,抱着炮仗的同時,還要和趙啟明勾肩搭背,聲稱今天要好生招待趙啟明。可他們所謂的好生招待,其實把趙啟明帶到侯府,走了沒多久之後就消失了。
估計是去玩炮仗了。
趙啟明有點無奈,隻能繼續跟着那管家,來到了魏其候府的正廳。
魏其候似乎有客人,正在首座跟人說話。
見到趙啟明走進來,魏其候停了下來,笑看着趙啟明,然後點頭。
“窦叔叔。”趙啟明行禮道:“晚輩來給您拜年了。”
“恩。”魏其候笑着點頭,然後朝那些客人說:“這就是東鄉侯。”
聽到這話,那些客人有些驚奇,然後趕緊起身行禮。
趙啟明連忙回禮,但仔細看過,他發現這些人他全都不認識。
“在下主父偃。”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朝趙啟明說:“軍侯大人名揚四海,即使是在中山郡國,在下也聽說過小侯爺的功績,今日相見果然是少年英雄。
主父偃?
聽到這個名字,趙啟明忍不住打量着面前這個中年人。
曆史上的主父偃建議漢武帝頒布《推恩令》,解決了宗親和封侯的勢力問題,對漢朝的政治改革有着很重要的意義,但這主父偃也因此被劉姓諸侯恨之入骨,說起來也是個狠人。
不過聽意思,這主父偃應該是剛從中山國來的,并且到現在為止趙啟明還沒聽說過《推恩令》,也就是說現在還沒到發令頒布的時候,這主父偃也還沒有被漢武帝重用。
想到這裡,趙啟明回禮道:“隻是些虛名罷了,主父先生客氣。”
“是軍侯大人謙虛了。”主父偃笑着說。
緊接着,其他人也開始自我介紹。
有了他們自報家門,趙啟明很快就明白了這些人的來路。
原來這些都是地方上的飽學之士,有的是郡國的官員,有的隻是有名的賢士,但都是想來長安發展,希望得到魏其候的引薦,說白了就是初來乍到,找魏其候來拜碼頭的。
不過魏其候是當朝丞相,能得到如果人物的接見,隻要表現優秀,以後必能得到重視。
就拿主父偃來說吧,曆史上是成為漢武帝執政時期的重臣,其他人也難保不會冒出個權傾朝野的人物,這樣的人就算不跟他們有任何交集,也不能随便就得罪了。
想到這裡,趙啟明和他們說話時,都盡量客氣。
“主父先生對國政很有見解。”等趙啟明和這些飽學之士都認識了,魏其候笑容慈祥的朝他說:“可惜你對朝堂之事不感興趣,不然坐下來聽聽,也能有所啟發。”
聽到這話,趙啟明趕緊說:“晚輩資質愚鈍,不敢妄議國事。”
魏其候笑着說:“要是不着急走,就去書房稍坐,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是。”趙啟明行禮:“那晚輩就先告退了。”
魏其候點頭。
趙啟明說話客氣,給足了那些名不見經傳的飽學之士面子,所以主父偃等人在他離開正廳的時候,都再次起身行禮,甚至重新開始議政之前,還對他稱贊有加。
當然這些趙啟明是不知道的。
走出正廳之後,他在管家的帶領下,朝着魏其候的書房走去。
不過主父偃等人談論他的時候,他也在想着主父偃等人。
想到剛才自我介紹時各種的口音,趙啟明覺得很有趣。
這就好像在他那個年代,全國各地的人都希望去北京求學工作,形成了“北漂”這個群體,公元前的社會也有背井離鄉,來到國家首都求前程的飽學之士。
不過在趙啟明那個年代,那些人叫北漂。這個年代應該叫西漂。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感歎。
看來不管哪個時代,都有為了前程而遠走他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