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有**。←,.
呂程志的才幹不俗,從他冒名頂替王賀,做了三年假縣令,卻把昌平治理的井井有條,就能夠看出端倪。此後,在危險到來的時候,他非但沒有慌亂,反而與盧永成周旋了數月之久,趁機斂财千貫,令那些行賄的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從容撤退,并且把那賄金洗的幹幹淨淨,更能夠看出他的手段。
這種人,又怎可能甘于寂寞?
呂程志此前已經斷了念想,準備等妻子身體康複後,離開洛陽到江左做一個富家翁。
可沒想到,楊守文居然找上門來。
而從楊守文的話語中,呂程志更聽出了他的來意。
招攬我嗎?
呂程志心裡一動,但旋即就冷靜下來。
他從容不迫的看着楊守文,輕聲道:“兕子這話,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
還是看不上!
楊守文忍不住笑了。
他微笑着凝視呂程志,呂程志則無所畏懼的看着他。
想要我效力?哪有那麼容易!我雖出身寒門,但也不是什麼人招攬都會投效過去。
當了三年的縣令,這眼界和城府都提升了許多。
如果現在王賀站在他面前,邀請他去昌平幫忙的話,呂程志十有**都會拒絕……
楊守文名氣很大,但從目前來看,并不值得投效。
他若是不娶安樂公主,會得罪了東宮太子;若是被武則天趕出洛陽,便徹底沒了出頭之日;他如果娶了安樂公主,依照載初律,楊守文是不可能擔任任何職事官。同時,他會得罪武三思,甚至引來武則天的不快,結果恐怕會更加的凄慘。
想想薛紹吧!
想當年武則天何等喜愛太平公主,可是對薛紹還是不留情面,哪怕有太平苦苦哀求。
驸馬這活計。不好做。
更不要說,這李唐的公主在外面的聲名也不怎麼樣。
怎麼看,楊守文都不是一支值得投資的潛力股。弄不好,還會受到牽連。
呂程志雖然欽佩楊守文的文采。可這内心之中,說實話對楊守文并不是特别看好。
既然不看好,他又怎能答應?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楊守文突然站起身來,“能夠在神都與故人重逢,不勝歡喜。
不過,娘子身體不适,我就不打攪呂先生了。若有閑暇時,先生可以來寒舍做客。”
呂程志也站起來,微微欠身。
“若有閑暇,定當叨擾。”
不過,估計是不可能了……等我娘子身體康複了,我就立刻離開洛陽。誰稀罕和你把酒言歡?
楊守文點點頭,便轉身走了。
呂程志把他送到了門口,見楊守文三人背影遠去,總算是松了口氣。
剛才楊守文若強行招攬他的話,他還真不敢拒絕。沒想到,這楊守文倒是挺大度,居然沒有逼迫,更沒有惱羞成怒。從這一點而言,楊守文的氣度倒是不凡。
隻可惜了……
呂程志輕輕搖搖頭。
若楊守文不是現在這種尴尬的境地,說不定他會同意。
隻是。楊守文現在的狀況實在是太糟糕,呂程志萬萬不敢把身家性命搭在他身上。
畢竟,如今的呂八可不是四年前的呂八。
他好歹也有兩千貫的積蓄。
在洛陽,兩千貫或許算不得什麼。那郎官清一鬥就是十貫,兩千錢也不過是兩百鬥郎官清罷了。可這也要看怎麼生活,對普通人家而言,兩千貫一輩子足夠了。
既然不缺錢,又何必去冒險?
呂程志想到這裡,歎了口氣。便把房門關上。
隻是過了這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這種機會。自家事自家清楚,他如果沒有特别的機緣,估計這一輩子和仕途也就絕緣了。隻可惜,自家這一身所學也就沒了用武之地!
“阿郎,要不要找人教訓一下這呂書生?”
在回去的路上,楊存忠看楊守文情緒不是很好,于是便忍不住開口道。
“教訓他作甚?”
“阿郎這一路都悶悶不樂,定然是那窮措大惹得阿郎不開心,不如我找些人,教訓他一頓?”
楊守文瞪大眼睛,看着楊存忠。
片刻,他突然擡手用扇子在楊存忠腦袋上敲了一下。
“教訓,教訓……我看你才是缺教訓。
你道我是誰?人人都要順着我嗎?些許小事,便要教訓,回去之後給我站一個時辰混元樁。”
楊存忠别看是五大三粗,可實際上還是個小孩子。
他和楊茉莉年紀差不多大,腦袋倒是聰明一些,但性子卻比楊茉莉要野的多。楊茉莉是隻要有吃的,什麼都好說;楊存忠卻是在市井中長大,跟着他老爹在天津橋頭做過苦力,和本地的地頭蛇打過架,比普通的孩子,要莽撞和沖動了許多。
在某些方面,他很像蓋嘉運。
被楊守文打了一下,楊存忠倒是不覺得疼,但臉上露出了苦色。
一個時辰的混元樁,會站死人的啊!
可是楊守文的吩咐,他更不敢拒絕,隻能垂頭喪氣的跟着楊守文,從天津橋上走過。
招攬呂程志失敗,在意料之中。
畢竟楊守文現在的情況并不是很好,雖然名氣不小,但……
從某種程度而言,楊守文現在恐怕還比不得當初在昌平。
在昌平的時候,楊承烈作為昌平縣的三把手,那是能說得上話的人。楊守文可以仗着楊承烈的威勢橫行霸道,但是在洛陽,就算有天大名聲,沒有前程也是白搭。
所以,楊守文此行之前就有了被拒絕的準備。
隻是當他真被呂程志拒絕之後,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虎軀一震的事情,隻有在小說裡才會出現。從目前看來,他是沒有那王八之氣。否則又怎會被拒絕呢?
回到家,楊守文就進了卧房,被子往頭上一蒙,誰也不理。
别看他當着呂程志的面。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是心裡面,還覺得很受傷。
“兕子這是怎麼了?”
楊氏見此情況,攔住了楊茉莉問道。
楊茉莉含含糊糊道:“阿郎去找呂書生,好像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我也不太清楚。”
他當然不可能清楚。否則他就不是楊茉莉了。
問楊存忠,楊存忠同樣說不出所以然。
這也讓楊氏擔心不已,幾次想要過去探望,但走到了門口,她最終還是沒去打攪。
楊守文的事情,她不是很懂得。
但楊氏知道,她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兕子。
兕子的情緒雖然有些低落,但應該不成問題。那麼多風浪他都經過了,些許小事又怎會難住他呢?
至于吉達,雖然關心楊守文。同樣沒有去打攪。
他很清楚一件事,自己和楊守文要走的并不是一條路,有些事情他根本幫不上忙。
就這樣,天就晚了。
楊守文睡到半夜醒來,感覺肚子裡有些饑餓,便起身出屋,走下樓來。
所有人都消息了,小樓裡靜悄悄的。
當楊守文下樓的時候,匍匐在樓梯下的悟空、沙和尚和小白龍呼的一下子起來。
不過看到是楊守文後,三兄弟也沒有叫。而是搖着尾巴湊過來。
楊守文一一撫摸了它們幾下,然後就走出了小樓。
肚子好餓!
此刻,日間被呂程志拒絕後所産生的負面情緒已經沒有了。畢竟兩世為人,又有什麼看不開的呢?人家看不上你。拒絕你,說明你還沒有那種讓人臣服的實力。
想想,也沒什麼。
他現在算什麼?
除了有一點名氣之外,其實什麼都不是。
弘農楊家已經把他和老爹開革出家族,所以出身一說,也就沒了優勢;他不想和安樂公主成親。可不管是否成親,都會得罪人,甚至有可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沒出身,沒靠山,沒官位,沒錢……就連這銅馬陌的宅院,都是武則天賜給他的。一旦他将來被趕出洛陽,說不定連這銅馬陌的宅院,都不複存在了。
四無之人啊!
楊守文覺得,自己必須要更加努力才行。
這不是盜竊幾首詩就能解決的麻煩……首先,他要想辦法從洛陽這個是非圈裡脫身出來才成。
一想到這些,楊守文非但沒有頹然,反而心中充滿了鬥志。
可不管怎麼樣……肚子真的好餓!
庭院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休息了。
楊守文走出庭院,就看到遠處小樓裡點着燈,顯然是楊從義手下的老軍正在值守。
他點點頭,沿着曲折小徑,便來到了門庑。
穿過門庑後,楊守文準備去廚房裡找點吃的。可就在這時候,他蓦地停住了腳步,回身看着不遠處的灌木叢,沉聲喝道:“什麼人在那邊,給我出來!”
灌木叢裡發出撲簌簌的聲響,緊跟着人影晃動。
就見烏尤提着褲子一路小跑過來,“阿郎,這麼晚,有什麼吩咐?”
“烏尤?”
借着月光,楊守文認出了對方身份,旋即眉頭一蹙道:“這麼晚,你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烏尤連忙回答道:“回禀阿郎,小人,小人這是晚上吃壞了肚子,所以有些不太舒服,便在那邊出恭。”
“出恭?”
楊守文道:“家裡不是有茅房嗎?”
“阿郎有所不知,那茅房壞了,所以不好方便。
小人這不是憋不住,所以就在那邊方便一下。等天亮了,小人就會把清理幹淨……”
“壞了?”
楊守文點點頭,“那記得明日找人修理,别弄得家裡烏煙瘴氣。”
“小人明白。”
楊守文也就沒有想着去查看一下。他肚子正餓的發慌,跑去檢查?那特麼的還能吃東西嗎?
尼瑪,晦氣!
他擺擺手,示意烏尤退下,便直奔廚房走去。
唉,終究是個釣絲命!若真是大戶人家。把婢女叫起來,讓她把飯菜端到跟前就是。哪像他這樣,肚子餓了還要走辣麼遠,到廚房裡自己尋找。他這個阿郎。可真不夠氣派。
楊守文心裡嘀咕着,耳邊忽聽得一聲隐約聲響。
扭頭看,就見灌木叢那邊似乎有人影一閃。在定睛看,什麼都沒有,靜悄悄的……
想必是那烏尤清理了之後回去了!
他也就沒多想。直奔廚房,在夥房裡找到了兩張半斤重的肉餅,然後一手一個,就拿着回屋去了。
“阿郎,你去哪兒了?”
回到庭院,就看到楊茉莉坐在門廊上。
楊守文一邊咀嚼者肉餅,一邊道:“茉莉,你怎地坐在這裡?”
“嬸娘要我在這裡伺候着,結果我剛才聽到動靜,發現阿郎出去了。”
那雙環眼。直勾勾盯着楊守文手裡的肉餅。
楊守文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楊茉莉的喉頭在鼓動。
尼瑪,這是伺候我,還是和我搶食呢?楊守文哭笑不得,于是把另一隻手裡的肉餅遞給了楊茉莉,“肚子餓了,所以去夥房找點吃的。你餓不餓?一起吃吧……”
他真的隻是想客氣一下,可是卻忽視了楊茉莉對事物的執着渴望。
楊茉莉也不客氣,結果肉餅,吭哧就是一大口。
說實話。楊守文倒是不覺得心疼,隻是這心裡面,頓時有一種好像哔了狗的感覺。
我,真的隻是客氣一下啊!
不過。他也知道楊茉莉的脾氣,所以也不生氣。
在門廊上坐下,他和楊茉莉吭哧吭哧的啃肉餅。隻是沒等他啃上兩口,就發現身前齊刷刷,蹲了一排的狗。悟空、沙和尚和小白龍在也就罷了,連八戒也湊過來。
四兄弟就那麼蹲在楊守文面前。八隻眼睛直勾勾盯着楊守文手裡的肉餅,那四條尾巴更甩啊甩啊,甩的楊守文胃口全無。
看我好欺負嗎?
悟空它們是不敢找楊茉莉要吃的,因為它們知道,就算是找過去,楊茉莉也不會理睬。
看起來,我真的是哔了狗了!
四兄弟眼巴巴看着他手裡的肉餅,你特麼不給都不好意思。
楊守文沒辦法,隻好把肉餅撕了一半下來,然後分成四份放在四兄弟面前。剩下半張餅,他狼吞虎咽吃了個幹淨。一定要吃完,否則它們吃完了,再要該怎麼辦?
隻是,這二兩肉餅入肚後,楊守文非但不覺得飽,反而更餓了。
看看天色,已經快醜時了。
他實在懶得再去廚房,便起身準備回屋。
“阿郎,你要睡覺嗎?”
“嗯。”
“我……”
“我困了,茉莉不要打攪我,知道嗎?”
楊守文說的斬釘截鐵,讓楊茉莉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看着他走上樓梯的背影,楊茉莉吧唧吧唧嘴,突然那張胖乎乎的圓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那嬸娘給阿郎準備的晚飯豈不是浪費了?”
他向四兄弟看了一眼,卻發現四兄弟已經把肉餅吃完,八隻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楊茉莉揉揉肚子,“可是楊茉莉已經吃飽了啊。”
他一臉為難之色,自言自語道:“阿郎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嗯,不能浪費。”
旋即,楊茉莉握緊拳頭,臉上露出了堅毅之色。
饑腸辘辘的睡了一晚上,天亮之後,楊守文醒了。
他餓的有些難受,便走下樓來。
樓下,波斯女奴已經準備了洗漱用具。以前,這些都是青奴準備,可自從有了波斯女奴之後,她準備的次數就少了。不僅如此,當楊守文下樓之後,發現她正在漱口。
“阿兄,你起來了。”
楊守文點點頭,從女奴手中接過了豬鬃刷。
他蘸好了青鹽,和青奴蹲在一起,開始刷牙。
“阿兄,楊茉莉病了。”
“嗯?”
楊守文扭頭看着青奴,露出疑惑之色。
他病了?昨天晚上我看他時好好的,還搶了我一張肉餅呢。
楊青奴一邊用小毛巾擦拭着臉,一邊笑嘻嘻說道:“誰讓他貪吃……嬸娘給你準備的晚餐,他見你睡了,居然都給吃了。以至于吃多了,早上被嬸娘一頓臭罵呢。”
“嬸娘昨天給我準備了晚餐?”
“是啊,就放在楊茉莉那邊……他說阿兄你要睡覺,放着就浪費了,所以都吃了。”
一股怒火直沖頭頂,楊守文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呢?”
“嬸娘說他昨天吃的太多,所以要多運動一下,所以一大早就帶他出門,說是要去西市轉轉。嘻嘻,我看楊茉莉這下子要倒黴了,嬸娘肯定會好好教訓他一頓。
讓他貪吃……”
楊茉莉,你個王八蛋!
有吃的你還搶我的肉餅?
楊守文火冒三丈,卻又覺得好笑。
這個楊茉莉,還真是蠻拼的,為了吃的,不惜吃壞了肚子。
他洗漱完畢之後,便讓波斯女奴為他準備早飯。昨天餓了一天,再不吃會死人的。
可就在女奴把早飯端過來,楊守文正準備動手的時候,忽聽得前院傳來了一聲尖叫。不一會兒的功夫,娜塔跌跌撞撞跑進了小樓裡。她神色慌張,臉色蒼白。
“阿郎,阿郎不好了!”
楊守文正把那羹湯端到嘴邊,聽到娜塔的喊聲,手一抖,那羹湯燙的他不僅一咧嘴。
“娜塔,怎麼了?”
他放下碗,臉上露出了一抹怒意。
娜塔跑進了客廳,楊守文一眼就看到,她手上還沾着皿迹。
呼的一下子站起身來,楊守文盯着娜塔。
娜塔喘着氣,結結巴巴道:“阿郎,出,出事了……”
她緊張的時候,說話會帶着一股子濃濃的突厥口音。
若非楊守文有所準備,甚至可能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娜塔,慢點說,你手上的皿迹怎麼回事?”
“烏尤,烏尤死了!”
娜塔總算是冷靜了一些,但聲音還是微微有些顫抖,“烏尤,被人給殺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