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周将軍勇氣可嘉……”對于這種性子耿直之人,司馬衷還是很喜歡的,剛準備誇獎兩句同意他回西北,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時頓住便沒有做聲。
貌似周處就是在平定氐人叛亂時犧牲的吧?司馬衷也不确定到底是哪場戰役,但他好像是被上級坑死的,不讓吃飯,不給援兵,就命令他率幾千兵士攻打數萬敵軍,最終箭盡矢絕,為國捐軀。
曆史上坑死他的上級叫什麼名字?司馬衷也沒有記住,他愛看史書是不錯,可是也不會把每個人都記下來,雖然幾州合并軍區後與曆史上有很大的改變,可是他卻不想冒這個險,萬一這個名将去了西北被坑死了,那就是大晉的損失。
于是轉口說道:“周将軍莫急,西北還有五萬精兵鎮守,斷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既然你的部曲都被遣送回來,那你就先在兵部任個郎中之職吧,正好也把西北軍區的一些情況反映一下。”
“這……陛下,值此動亂之時,末将願上陣殺敵,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周處還以為司馬衷要同意他回西北,沒想到話鋒一轉卻是要他留守兵部,這可和他的意願大相徑庭,不禁急道。
“你的決心,朕已知曉了,不過朕自有打算,你在兵部安心待一段時間,會有機會讓你上戰場的。”司馬衷闆起臉說道。
“諾,末将遵旨。”周處也不好再說,隻好應下了兵部郎中的差事。
時隔幾個月,大晉又迎來了戰事,不同于上次的四王之亂,這次的敵人是那些低賤的異族,除了司馬衷和幾個兵部大員外,無論是官員還是百姓,都沒把那些氐人當回事。
因為在大晉,異族奴隸受壓迫奮起反抗的事時有發生,但都被縣尉郡尉剿滅,就好像後世被派出所公安局鎮壓了一樣,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偶爾打敗了縣尉,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郡尉帶着捕快剿滅了。
直到九月下旬,大半個秦州都被氐人攻陷之後,百姓和官員們才反應過來,事态好像嚴重了。
一句推翻暴晉的口号,竟有數十萬氐人羌人響應,西北各地氐人蜂擁而起,紛紛殺長吏自立,而後幾十萬氐人兵合一處,占領了整個秦州。
秦州一失,涼州便是一座孤城,很快就被氐人席卷,幾州漢人紛紛逃難,但是長久以來被剝削的怨氣和被壓迫的戾氣,已經阻止不了他們瘋狂的報複,無數未能逃走的百姓被殺害,秦涼二州更是難見一個活着的漢人,死者數萬,哀鴻遍野。
九月二十八,坐擁二州的氐人擁立氐帥齊萬年為帝,發兵十萬直逼雍州,包圍泾陽,威懾關中,一時間舉世皆驚。
“碰!”司馬衷一腳踹開桌子,咆哮道:“西北軍區難道就無人嗎!何攀幹什麼吃的?要糧草給糧草,要軍費撥軍費,四州八萬民夫丁壯做後勤,手裡還有五萬精兵,竟讓一群烏合之衆打得龜縮雍梁!朕要他何用!”
他實在想不明白,裝備精良的五萬正規軍為何在氐人的攻勢下節節敗退,不僅失了秦涼二州,還被包圍了泾陽,那些氐人大多是奴隸,兵器不過是從郡縣繳獲的一些刀劍長矛,實際戰況卻是讓人大跌眼鏡。
“陛下,何攀怯懦,當遣一能戰之将鎮守西北,挽回局勢。”孟觀也是個好戰之人,就差大喊“讓我上”了,不過看司馬衷氣憤的樣子,隻好有些委婉的說道。
“孟中郎所言差矣,臨陣換将乃是兵家大忌,況且何攀鎮守西北已久,比之他人更熟悉西北軍事,不如降旨問責,知曉其敗戰之因由,朝廷也好随之應對。”李毅還是比較沉穩,他覺得最重要的是找到戰敗的原因,畢竟這些年來中原王朝對外戰争很少失敗,吃一次虧得長一智。
“何攀此人善于治守一方,領兵之能卻隻是中等之姿,不過用來抵擋氐人還是綽綽有餘,老夫看來,此次西北戰局大有蹊跷。”文鴦與何攀還有些交情,對他也算是比較了解。
“有何蹊跷?”司馬衷皺眉問道。
“自氐人叛亂以來,西北奏報隻有幾州刺史和軍區總部,為何不見何攀總督親自的奏報?”文鴦撚着胡須說出了他的看法。
對啊,發生了這樣的大事,竟不見一軍主将的音訊,實在可疑,衆人也都陷入了沉思,隻有角落裡的周處欲言又止。
司馬衷本來就像問問他這個西北軍的人,叫他這樣便開口說道:
“軍事會議就是要暢所欲言,集衆人之智才能查漏補缺,周将軍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陛下,非是何總督怯戰畏敵,而是督軍對總督的軍令多有掣肘,緻其無法盡施其能,所以才會一退再退,請陛下明鑒。”周處見司馬衷這麼說,便放開了膽子。
“你是說司馬彤幹預軍務?”司馬衷皺眉問道,督軍隻有監督之權,幹預軍務便會擾亂主将的指揮,這乃是兵部議案上嚴令禁止的,司馬彤封地就在梁州,就近讓他一個宗室之人任督軍也算是讓人放心,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忠厚的王族做事竟然這麼不靠譜。
“正是,司馬督軍不僅對何總督的部署指手畫腳,還插手任用軍官之事,何總督曾痛斥其行為,可司馬督軍以王族身份壓人,軍區内将士們敢怒不敢言,末将看不慣其行為,在軍營裡指責過他越職亂事,所以他連末将也記恨上了,借着軍人退役的由頭,把末将部曲數千能戰之士強行登記,這次西北之敗,極有可能是督軍從中作梗!”周處一五一十地說道,他也是忍了好久,索性在此把司馬彤的所作所為都公之于衆,若是皇帝偏袒梁王,那就當他白說了,大不了辭官回鄉罷了。
“大膽周處,軍議上不可胡言,司馬督軍是你的上級,你可知诽謗上官可是要擔責的!還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