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紀國進楊府
宋甯臉色驟變。因為他馬上想起在德清縣城之外,孔晟利用神秘火器炮轟縣城的驚天動地的一幕。雖然他沒有親眼所見,但宋家在德清有着無數的眼線,這些自然早就密報到了宋家。
這是宋甯一直不敢妄動的一個關鍵因素。也是宋甯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将孔晟扳倒的關鍵因素。因為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懼的,孔晟掌握着未知的足以摧毀一切的力量,這幾乎是江南世家豪門的一場夢魇。
孔晟鋒銳的目光越過臉色難看的宋甯,旋即變得溫和起來。
宋家的人紛紛回頭,一臉的錯愕。
一個白衣人手執長劍,慢慢護衛着兩個身着男子長衫的女子,從宋家大院慢慢走出來。
宋彬的臉色變得青紅不定,站在宋甯身後呼吸急促,緊張到一個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程度。
果然是紀國!
孔晟下了馬,将手裡的方天畫戟,緩緩上前兩步。他的眸光投射過去,與紀國火熱的眸光交彙。紀國俏臉微紅,心頭卻是興奮歡喜之極。
她和侍女湘蓮剛要入睡安歇,準備明日一早進城與孔晟團聚,卻不料府門外旋即傳來激烈的動靜,而穆長風卻是悄然出現在兩女的房門之外。
紀國一看到穆長風,就明白了一切。
李彪李虎等百餘鐵騎豈能不識紀國公主,雖然紀國如今是微服還是男裝打扮,但這個對自家郡王情深義重的皇室公主,他們真的是太熟太熟了。
李彪李虎等百餘鐵騎翻身下馬,一起拜了下去,聲音震徹夜空:“末将等拜見紀國公主殿下!”
紀國在穆長風的護衛下急匆匆越過宋家的人,無視了宋甯父子蒼白的面孔和複雜的目光注視,來到孔晟身邊。紀國環視李彪等悍卒,微微笑道:“兩位将軍,諸位兒郎,請起!紀國早就自辭了公主名号,這世間從此再也沒有紀國公主,而隻有紀國夫人了!”
宋彬嘴角顫抖了一下。竟然真的是皇帝的女兒紀國公主!!!
孔晟冷視着宋甯,淡漠道:“宋甯,你如今還有何話可說?”
宋甯冷笑一聲:“即便是公主殿下,但吾兒隻是路遇公主,邀請公主來宋家安歇一日,并無半點不軌。倒是郡王嘯聚宿衛,夤夜闖我鹽漕官衙,欺我太甚!”
說話間,宋甯父子一起向紀國施禮拜了下去:“下官見過公主殿下。不知公主駕到,還請殿下恕罪!”
紀國微微點頭,扭頭望向了孔晟,眨了眨眼。
孔晟笑了笑,不為己甚了。他之所以連夜帶人闖進宋家要人,無非是擔心宋家對紀國不利,如今紀國安然無恙,他自然也就不再追究下去。
紀國笑了笑,擺了擺手:“不知者不罪。況且,紀國早已不是公主,倒是要感謝宋公子路遇相救之情,孔郎,夜已深了,不過是一場誤會,就此散了吧!”
孔晟嗯了一聲,揮揮手:“護衛公主回城!”
李彪李虎命軍卒将早已準備好的一輛豪華馬車帶了過去,讓紀國主仆上車離開。
宋彬眸光閃爍,心裡翻江倒海。自己看上愛慕的女子竟然是皇帝的女兒,當朝公主,這顯然注定了他一切都是癡心妄想。而且還不得不暗道幾聲僥幸,所幸今日沒有半點不軌之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而紀國方才那句無心而親密的“孔郎”更是聽得宋彬的一顆心幾乎要碎了,他見紀國要離去,幾乎是下意識地越過父親走了出來,幾步走到馬車跟前躬身施禮,目光熱切道:“小姐……啊不,公主殿下,此刻夜深,您車馬勞頓,不如在我們宋家安歇,明日……”
其實宋彬那點心思紀國一眼就看穿了。但在紀國心裡,這宋彬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人,她從沒有放在心上,但在表面上宋彬畢竟是一番善意,她也不好冷眼相對,隻淡淡微笑道:“我就不再叨擾宋公子了。我此番來江甯,為的就是與孔郎團聚,既然孔郎來接我,我豈有留居宋家之理?好了,你我就此别過!”
紀國說話間向孔晟投過柔情脈脈的一瞥。那眼眸中的萬般情意溢于言表,紀國就從來沒有想過要掩飾什麼,反正她這回來是奉旨賜婚,用不了多久,李侗就會帶着皇帝聖旨來到江甯,主持她們和孔晟的大婚儀式。
紀國的話雖然說得很客氣,但眼眸中的冷漠卻刺得宋彬心痛如絞。他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皿,他突然意識到,在紀國心裡,自己真如蝼蟻般可有可無,而孔晟才是對方不惜從長安來訪的真正愛人。
孔晟翻身上馬,在馬上掃了宋家父子一眼,聲音冷漠而低沉:“宋甯,你我來日方長,我們慢慢來!”
宋甯嘴角一抽,卻是也冷冷相對:“郡王好走,下官不送!”
孔晟輕笑一聲,縱馬揚鞭而去:“回城!”
百餘鐵騎馬蹄踩踏奔馳而過,如同驚雷在城外的曠野上久久回蕩着,打破了沉沉夜幕的平靜。
宋甯冷視着孔晟率百餘鐵騎離去的煙塵漫卷,目光漸漸變得瘋狂起來。他知道,宋家和孔晟已經徹底撕破了最後的一層窗戶紙,再也沒有了半點緩和或者緩沖的餘地。從現在開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扳不倒孔晟,宋家在江南定失去了立錐之地。
好在孔晟現在已經沒有了軍政大權,單憑一個閑散郡王,想要動宋家,無異于癡人說夢。這也是宋甯敢調動兵馬力量與孔晟對抗,不在幕後而走上前台的一個重要因素。
宋甯回頭掃了站在自己身後垂頭喪氣的宋彬一眼,忍不住氣不打一處來,壓低聲音怒斥道:“那是皇帝之女,不是你能想的!憑我們宋家的權勢,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給為父打起精神來,從今夜開始,我們要跟這孔晟不死不休了!”
宋彬心裡咯噔一聲,渾身彌漫着某種無言的冰冷寒意。
翌日午後。
一輛屬于江甯郡王府的豪華馬車在一隊鐵騎的護衛下,緩緩馳過江甯城最繁華的城隍廟大街,駛向楊奇府上。街道兩側,不少城中百姓商賈,都紛紛避讓,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這駕明顯帶有孔晟郡王标志的馬車。
楊奇夫妻、楊雪若和暫時留在楊府的西奚公主蘇婳,一并出迎。畢竟紀國的身份太不一般,雖然她号稱去了公主名号,但無論怎麼說都是皇帝的親女,有沒有公主名号又能怎樣?
除了蘇婳心知肚明之外,楊奇夫妻和楊雪若都不知道皇帝的女兒紀國公主為何突然出現在江甯城中,而且還住進了江甯郡王府,今日更是突兀來訪。
但楊奇夫妻也聽聞過孔晟昔日抗旨拒婚的事兒,而皇帝當時賜婚的對象就是眼前這位高貴美豔的紀國公主。夫妻兩人心裡隐隐猜出了幾分,楊雪若心内更是幽幽歎息一聲,忍不住扭頭望向了神色平靜的蘇婳。
這些日子,她與蘇婳相處甚笃。蘇婳雖然身懷武功,但卻也通曉漢人文化,與楊雪若性情相投。當然,還有刻意的互相交好,畢竟日後要長期共侍一夫,不好好相處豈不是自尋煩惱?
紀國下來車,第一眼望向的不是楊奇夫妻,而是楊雪若。
當日孔晟為了江南楊氏女不惜抗旨拒婚,紀國對楊雪若這個名字印象深刻。她此番之所以主動登門來訪,懷的無非與蘇婳同樣的心思。雖然楊雪若的身份出身低于兩女,但畢竟是孔晟定情的第一個女人,而她們都是後來者。紀國心裡很清楚,自己要想在孔晟長久幸福地生活下去,必須要跟楊雪若處好關系。
包括蘇婳在内,兩女都明白,如果說孔晟對自己都懷有一份情意的話,那麼,對于楊雪若,孔晟心懷的不僅僅是情意還有一份沉甸甸的責任。一個貴族千金大小姐,頂着世俗和家裡的巨大壓力,苦守閨房三年,隻為當年的一句承諾。這種真摯和堅定不移,足以讓紀國生出幾分敬意了。
楊奇夫妻一起拜了下去,蘇婳和楊雪若也拜了下去:“拜見紀國公主殿下!”
紀國盈盈一笑,幾步上前去,第一時間扶起了楊雪若,柔聲道:“雪若姐姐,以後莫要如此,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今後你我就以姐妹相稱!”
紀國眼角的餘光從蘇婳的身上掠了過去。
楊雪若深吸了一口氣:“雪若如何敢當?公主殿下……”
紀國輕歎一聲,她緊握着楊雪若的手,與楊雪若蘇婳兩女并肩站在一起,這才将目光投向了楊奇夫妻:“楊使君請起,紀國如今早已沒有了公主名号,今後相見,便是楊使君和夫人的晚輩,莫要行此大禮了。”
楊奇心裡一突,心道果然如此。若非如此,堂堂的皇帝親女,豈能不顧君臣有别,自甘做自己一個臣下的晚輩?但是……這是不是有些太離譜了,皇帝竟然要将自己的親女大唐公主一并嫁給孔晟?
鄭氏的臉色最為複雜。她有些不敢正視紀國那清澈的眼睛,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女兒看中的這個如意郎君果然不是池中之物,早已風雲化龍一飛沖天了。
紀國又望向蘇婳:“這位想必就是西奚的蘇婳公主了?”
蘇婳笑了笑,欠身一禮:“蘇婳見過公主!”
紀國笑着也牽起蘇婳的手來:“你我年紀相當,今後可以姐妹相稱……”
實際上,紀國的年紀比楊雪若和蘇婳要大幾歲。但這個事兒,也不完全按照年齡來衡量。關鍵是紀國的心态,她早就想得通透通透,自己要想獲得長久的幸福,必須要永遠抛開皇帝親女的身份,可不僅僅是一個名号。
蘇婳輕笑:“聽憑兩位姐姐做主!”
蘇婳這也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态和放低身段。其實蘇婳遠遠比楊雪若和紀國更了解孔晟的個性,這些雖然的名次名号、身份地位什麼的在孔晟這裡完全都是廢話,不管你之前是誰,但隻要嫁進了郡王府,就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孔晟的女人,他既然接受了,那就會一視同仁,絕不會因為你的出身而有所偏愛。
蘇婳知道道路是自己選擇的。當初她是在明知道江南還有一個楊雪若的前提下,無意中走進孔晟心裡的。她更相信這是宿命的安排。
至于紀國,其實更不容易。為了這段執着的情感,紀國吃的苦最多、放棄的更多,更是險些丢了性命。她不顧一切與孔晟走到一起,既然獨占孔晟已經成為不可能,她們如何能不選擇友好共處?
這幾個女子其實都是冰雪聰明心思玲珑。楊雪若藩鎮之女,從小幼承庭訓,飽讀詩書,才名過人。她性格溫婉,本來就有容人之量。蘇婳心機深沉,文武雙全,而紀國更是出身皇家,三女都抛開一切想要刻意交好對方,用不了多久,三女就好的跟蜜裡調油一般無二。
楊奇夫妻回到自己的獨院,剛進了花廳,鄭氏就歎了口氣道:“夫君,沒想到孔家這小厮竟然……那西奚公主倒也罷了,畢竟隻是異族,但紀國公主可是皇上親女,身份何等高貴,這……”
楊奇嘴角輕抿:“皇上竟然不顧皇室顔面和天下人的诟病,将公主去了名号嫁給孔晟,這已經很難用恩寵和信任來形容了。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在皇上心目中,孔晟的地位無人可及,非常人所能想象。既然如此,那麼,與孔晟為敵者,隻有敗亡一條道。夫人,那宋家完了。老夫斷定,不出三日,孔晟就會向宋家下手。”
鄭氏愕然:“不會吧?夫君!如今孔晟可是被皇上罷了軍政大權,他現在不過是一個閑散郡王,空有名号,不能指揮一兵一卒,怎麼去動宋家?宋家與江南世家豪門斬斷骨頭連着筋,吳興沈氏、義興周氏都與宋家暗通款曲,哪裡是那麼好動的?”
“婦人之見!”楊奇揮揮手,卻是懶得再解釋什麼,徑自去了自己的書房,留下鄭氏一人站在花廳裡臉色變幻,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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