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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182章 公堂之上

權唐 格魚 3479 2024-01-31 01:12

  這正是孔晟感覺事态非常嚴重的關鍵所在。

  張巡手下這些武将早就凝聚成了一股繩,一緻對外,聶初塵不論什麼原因傷害了張魁李丁,也不論這兩人如何的令人不齒,都會瞬間激發起這幫人同仇敵忾一緻對外的心态。

  這個事情,必須要處理妥當。
一個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這個時候,李彪李虎整軍完畢,他們本就在隔壁的驿館駐紮,趕過來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百餘陌刀騎兵殺氣騰騰地沖過來,與雷萬春的屬下士卒對峙着,紛亂一觸即發。

  孔晟向雷萬春微微一笑道:“雷将軍,還請稍安勿躁,不如讓我去見一見中丞大人,問清是非曲直,你再定行止如何?

  雷萬春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道:“也好。

  雷萬春揮揮手,示意麾下士卒讓開一條路,讓孔晟過去。

  孔晟長出了一口氣,向李彪李虎兩人沉聲道:“兩位校尉,請稍安勿躁,一切等我回來!

  李彪李虎兩人躬身應諾。

  孔晟握着方天畫戟,一步步走下來。
身後,傳來穆長風急促的呼喚聲,孔晟回頭向他點了點頭,投過暗示的一瞥,然後轉身繼續行去。

  穆長風是擔心孔晟孤身去太守府衙門會吃虧,萬一被張巡扣押拿下,這邊就很難做。
若是張巡以孔晟作為要挾,穆長風就隻能将聶初塵交出來。

  孔晟焉能不明白這一點。
但他料定張巡不會真正撕破臉皮,況且,這事出了,他終歸還是要面對,他總不能連見張巡一眼抗辯的勇氣都沒有。
若是這樣,會更加讓張巡麾下這些人抓住把柄,這事就很難化解了。

  孔晟扛着方天畫戟在街道上緩步而行,呼嘯的北風吹拂起他沒有束冠的烏黑長發,黑色的大氅迎風披散,堅毅英挺的面孔上竟然浮蕩着一往無前的果決氣息,凝固成無比悲壯的電影畫面。

  孔晟一步步走來,腳步堅定有力。
太守府衙門前的守軍見他神态威嚴肅殺,如同天神降世勇猛不可言,竟然忘記阻攔,任由他扛着方天戟進了府衙。

  帶兵器進公堂,這可是一種忌諱。
孔晟當然是有意為之,但他也知道分寸、知道什麼時候該适可而止,就在進入公堂之前,當着張巡那些面色陰沉的一幹屬下的面,将無比沉重的方天畫戟擱在進門的門廊前。

  然後,孔晟就挎着腰間的破虜劍,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大堂。

  他不可能将聶初塵交給張巡去處置。

  張巡端坐在正中,臉色陰沉。
許遠在側,神色複雜。
在許遠看來,孔晟那邊那個江湖女子聶初塵這回替孔晟惹禍上身,讓張巡抓住小辮子恐怕很難消停。

  但孔晟扛着方天畫戟進府衙,又給人一種極深的壓力。
孔晟是在以此來宣布自己的勇氣、決心和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态度。

  孔晟緩步走進大堂,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衆人投射過來的帶有敵意和排斥的目光。
在睢陽,他算是一個外來者,勉強站住腳,但不代表能融入這個小圈子。
其實孔晟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加入這個圈子,隻是大家目标一緻,利益一緻,抗賊守住睢陽比什麼都重要。

  至于安祿山叛亂平息之後,小小的睢陽也容不下孔晟這條潛龍,等來日回過頭來再看,睢陽這點破事、張巡這些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浩瀚人生大戲中微不足道的滄海一粟罷了。

  孔晟向張巡和許遠抱拳躬身施禮道:“下官孔晟,見過張中丞、許太守!

  孔晟這一點與張巡所屬睢陽這些人截然不同。
他拜見的始終都是張巡和許遠兩人,與其他人眼裡隻有張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這一點,更是讓許遠心内微微激動。

  張巡猛然一拍桌案,斷喝一聲:“孔晟,你眼裡還有本官、還有大唐律法嗎?

  孔晟神色未變:“不知中丞大人何出此言?
孔晟什麼時候對中丞大人無禮,又什麼時候無視大唐律法了?

  張巡冷笑道:“你那手下的聶氏女子,無端将部将張魁、李丁射傷,以下犯上,其罪為何?
本官派人前去緝拿,你竟然糾集部屬抗命不從,又該當何罪?

  孔晟一字一頓反駁道:“回禀中丞大人,那張魁和李丁違反大人的禁酒令在前,醉酒之後,當街出言不遜調戲聶師姐在後,這才引發沖突,又豈能怪罪聶師姐一人?

  張巡被孔晟反駁地頓了頓。

  張魁和李丁違反禁酒令,他心裡是有數的,開口調戲聶初塵也是确鑿的事實,但這個時候,他無論如何要替張魁和李丁說話,否則,就會寒了他這些部下的心,引發睢陽軍心不穩。

  這在張巡看來,軍心不穩,比什麼都可怕。

  “胡言亂語!
張魁和李丁當日值守城樓,何曾飲酒?
兩人下崗與聶氏相遇,因為一番口角争辯,就引得此女大下毒手,你還敢為其狡辯不成?
”張巡直接就否認張魁犯禁在前了。

  這不能說張巡無恥,隻能說是上位者的一種城府和手段。
這讓堂下這群武将聽了,至少會感覺很舒服,覺得中丞大人還是跟他們一條心,要為他們出這口惡氣。

  孔晟針鋒相對冷笑起來:“若是中丞大人這麼說,孔晟就無話可說了。
都是張魁和李丁的一面之詞,中丞大人想給聶師姐扣什麼罪名不可以?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放肆!
豈敢對中丞無禮?

”南霁雲突然站了出來,張巡在他心中威望很高,孔晟如此當衆頂撞張巡,引起了南霁雲的強烈不滿。

  孔晟面色趨冷,擡頭望着南霁雲:“南八将軍,若是孔某冤枉你莫須有之罪名,你會甘心承受否?

  孔晟霍然轉身再次望着張巡,目光沉凝,聲音陡然間變得慷慨激昂起來:“孔某遵從朝廷昭命,不遠千裡,自江南奔赴國難,早将個人生死置之度外。
孔某來睢陽,不與人争、隻為報國,但孔某不惹事卻不怕事,誰要敢欺上門來、非要将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孔某頭上,請恕孔某不敢承受!

  “是非曲直清清楚楚,公道自在人心。
張魁李丁違反軍令在前,調戲民女在後,其罪當誅!
若不明正典刑,中丞憑什麼号令三軍?
至于我家聶師姐,不過是正當自衛,若是中丞大人非要偏袒有私,孔晟就是豁出這條命去,也絕對不會背負這種可笑的黑鍋罪名!

  “男子漢大丈夫,何懼生死?
為公理、為正義、為清白,孔某甯死不從!

  “這厮放肆狂悖,咆哮公堂,中丞大人,理應将他拿下治罪!
”張巡麾下幾個部将惱羞成怒,紛紛出班向張巡請求将孔晟拿下。

  張巡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孔晟的抗辯雖然有強詞奪理的嫌疑,但終歸還是站在了理上,若是他強行壓制,靠強權将他拿下,本心裡覺得有些不妥。
孔晟畢竟是朝廷命官,又有來頭背景,拿下容易,将來如何收場?

  但群情激奮,他的這些部下義憤填膺,如果不将孔晟拿下,又勢必導緻這些人心存怨忿不滿。

  張巡左右為難。

  四五名年輕武将怒火中燒,按捺不住,竟然出班來将孔晟團團包圍住,要親自動手拿下孔晟,眼看場面亂成一團糟。

  孔晟霍然摘下腰間破虜劍,卻并沒有出鞘,他冷笑一聲,昂然而立,環視這幾名彪悍武将一字一頓聲音冷肅:“天子之怒,浮屍百萬,流皿千裡。
布衣之怒,流皿五步,天下缟素。
孔晟之怒,五步之内,爾等盡是草芥!
爾等不要欺人太甚,誰敢近前來,休怪孔某手下無情!

  孔晟雙手橫在劍柄上,目光冷厲。

  如今的他沖冠一怒半是表演,但前任那小厮孔晟不怕死的狠勁兒湧蕩在全身,這就給他的表演增添了十分的神似。

  南霁雲心頭發緊,趕緊上前攔阻住那幾位躍躍欲試不管輕重的年輕小将。
孔晟的身手和狠勁,他可是領教過的,若是真正撕破了臉皮,孔晟豁出去動起手來,公堂之上就要流皿。

  張巡見勢不好,猛然一拍桌案,爆喝道:“都退下去,你們要作甚?
公堂之上,豈能任由爾等亂來,給本官退下去!

  幾個年輕小将憤憤不平地緊盯着孔晟,不甘願地退了下去。
孔晟毫無畏懼,環視衆人,目光中的殺氣一閃而逝。

  他突然笑了:“公堂之上,孔某即便有罪,也要由中丞大人按律裁處。
爾等混亂公堂,圍攻朝廷命官,以下犯上,這本身就是重罪!

  “不要不服氣,誰要是不服氣,出了這間公堂,出了太守府衙門,盡可來找孔某比試比試。
就憑你們幾個?
不服氣,咱們可以試試!
”孔晟旋即又冒出一番近乎街頭流氓叫嚣的狠話來。

  他揚手指着那幾個人,指指點點,眸光中的那種輕蔑不屑一顧幾乎要讓他們當場暴走。

  孔晟已經看明白了,這幾個人就是張魁小圈子的一丘之貉。
既然得罪了張魁,不妨也一起收拾收拾這些人,免得他們日後在背後捅刀子。

  孔晟當即拿定了主意,等處理完這件事,就找個借口,拾掇拾掇這些無知愚蠢的愣頭青,讓他們真正明白,什麼人是不該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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