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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脫身(2)

權唐 格魚 3472 2024-01-31 01:12

  第四百八十一章脫身(2)

  傍晚時分。

  南勇在自己的書房内喝着悶酒,心情憋屈煩悶傷感懊悔兼而有之。與李彪李虎和烏顯烏解等人相同的是,南勇也後悔莫及,深恨自己沒有當機立斷,早些劫法場營救下孔晟來,至于孔晟命喪黃泉。

  而因為南家父子的态度,烏顯烏解和李彪李虎等人目前已經與南勇有了相當深的隔閡――大抵是因為南霁雲不肯利用禁軍指揮的權力,給烏顯這些人劫法場創造機會。

  烏顯等人認為南家父子忘恩負義之輩,大有與南家劃清界限的迹象。

  在烏家兄弟看來,沒有孔晟就沒有南家父子的今天,想當年南霁雲不過是睢陽軍中不入流的低級軍官,連朝廷正式的冊封都沒有。如今南霁雲卻是禁軍副帥,依然長安新貴之一,可這都是孔晟的提攜――如果沒有孔晟,南霁雲算什麼?

  南勇無法得到烏家兄弟和李家兄弟的諒解,原本一個戰壕的兄弟戰友,形同仇敵陌路,再加上對孔晟殒命的傷懷,南勇的心情還能好的了嗎?

  家仆匆忙來報:“少将軍,門外有人來訪,說是少将軍在河南夏邑的故人,姓李行三。”

  “河南夏邑故人?李三?”南勇醉眼朦胧地望着家仆,突然眼眸中掠過一絲精光,心神一震,立即起身向府門沖去。

  南勇盡管是喝了不少酒,但他是武将,沖刺奔跑的速度還是很快。他一路沖出府門,見府門口台階上站着一個身材修長的青年男子,頭戴鬥笠壓着面孔看不清楚,身着農人汗衫,背着雙手,那背影極為熟悉。

  南勇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有些漲紅。

  那青年緩緩轉身來,依舊用鬥笠壓着面孔低低道:“南将軍,還記得當年夏邑城中的李三嗎?”

  青年向南勇伸出手來,他的手中捏着一枚精美玉佩,别人不識這枚玉佩,但南勇卻是熟悉得緊,他當即面色狂喜,幾個箭步竄過去,一把抓住鬥笠青年的手來,聲音顫抖:“真的……”

  鬥笠青年輕輕一笑:“少将軍稍安勿躁,可否進府中找個僻靜所在講話,容你我慢慢叙舊?!”

  大明宮,含元殿。

  皇帝站在殿口,透過層層飛檐仰望着日落西斜的瑰麗一幕。皿紅的殘陽即将墜入西邊的天際,那半邊天的火燒雲升騰着跳躍着試圖要擺脫毀滅消失的命運,給人一種悲涼之感。

  皇帝的臉色有些陰沉。

  孔晟的死本來就讓他悔恨交加,聽聞女兒紀國公主竟然為孔晟服毒自殺殉情,更加讓皇帝心神躁動,無法自持。

  朱輝光雖然站在皇帝身後不遠處,卻不敢上前來打擾皇帝的清淨。

  皇帝站在此處觀賞風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從皇帝陰森森的神色表情來看,他絕對不是在優哉遊哉地賞風景看落日,而是在為失去孔晟這樣一個意義重大的肱股之臣而煩躁不安。

  孔晟對于皇帝的作用和價值太大了。

  失去了孔晟,皇帝再也很難制衡東宮太子越來越膨脹的力量。就算是皇帝現在培養扶植新人,也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而等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李豫早就尾大不掉,随時可以将他這個皇帝取而代之了。

  更重要的是,随着孔晟的殒命,皇帝失去了原本唾手可得的神秘火炮這一國之重器。

  皇帝緩緩回頭來望着朱輝光,聲音淡漠中蘊藏着一絲絲的焦躁:“紀國的情況好些了嗎?”

  朱輝光不敢怠慢,立即躬身下去道:“回陛下的話,奴婢剛才公主府上回來,公主被禦醫調治及時,體内毒素基本排出,已經安然無恙了,請陛下寬心。”

  皇帝輕歎一聲:“紀國的性子竟然這般剛烈,她這哪裡是為孔晟殉情,而是在以死來向朕抗議,怨恨朕殺了孔晟啊!”

  朱輝光咬了咬牙,突然輕輕恭謹道:“陛下,大将軍死于天災,非陛下所為。奴婢奉陛下诏命,當場赦免孔大将軍,隻是當時地震突發,奴婢來不及向太子殿下宣布陛下口谕,以至于……奴婢有罪,請陛下降罪!”

  朱輝光突然噗通一聲跪拜在地。

  皇帝歎息着,“好了,你起來吧,這與你無關。當時地動山搖,校場一片混亂,朕有心救下孔晟,卻也是無能為力了。也罷,算是朕虧欠了孔晟――朱輝光,傳朕的旨意,解封長安侯府,永遠留存,算是朕的一點念想。另外,在城外擇一風水俱佳之地,為孔晟修一座衣冠冢,追封孔晟為英武郡王,派禁軍宿衛一支拱守此處,香火不斷。”

  朱輝光嘴角一挑,心道看來皇帝心裡對孔晟之死耿耿于懷、頗為懊悔愧疚,追封孔晟為郡王,又要為孔晟修建衣冠冢和香火廟宇,派禁軍守衛,這算是高等級的追谥了。

  朱輝光躬身下去恭謹道:“奴婢遵旨。奴婢這就去禮部宣旨,請禮部和工部奉旨行事,為孔晟修建衣冠冢和香火廟。”

  皇帝長歎一聲,拂袖進了含元殿。

  朱輝光回頭瞥了皇帝的背影一眼,不敢停留,急匆匆下了台階,要出宮去禮部和工部傳達皇帝的安排。

  其實,别看朱輝光走得急,但他心裡卻很明白,皇帝的心意恐怕很難化為現實。因為朝廷出資為孔晟修建衣冠冢和香火廟,肯定會引起東宮太子一派朝臣的強烈反對,因為畢竟孔晟現在還是皇帝下诏要處斬的欽犯。

  皇帝突兀要為一個抗旨拒婚的欽犯追谥修廟作為紀念,有違大唐禮制。即便是李泌杜鴻漸這些人,也未必就支持了。

  果然,朱輝光将皇帝的口谕傳達給禮部尚書和工部尚書等大臣,這些朝廷高官面色一變,固然不敢指責皇帝,卻也紛紛表示要立即進宮面聖,向皇帝提出自己等人的反對意見。

  不過,這就不是朱輝光需要操心的事情了,他隻是奉旨行事,向朝臣和朝廷辦事衙門傳達皇帝的意思,至于這些大臣執行還是不執行,那就與他無關。

  朱輝光傳達完皇帝口谕,立即回宮。在回宮的路上,就遇上了也準備進宮面聖的太子李豫。

  李豫在自己的半幅銮駕上見到朱輝光,示意左右停下,然後在銮駕上淡淡笑道:“朱省監這是何往呢?”

  朱輝光恭謹一笑,讓開路徑在一側躬身道:“回太子殿下的話,奴婢奉旨出宮向禮部宣召,辦完差使這就回宮伺候陛下。”

  朱輝光對旁人哪怕是李泌杜鴻漸這些朝中重臣都是自稱雜家,唯獨對皇帝和太子謙卑自稱奴婢,這算是他的聰明之處和謹小慎微之處了。

  李豫似乎對朱輝光的恭敬頗為滿意,朗聲大笑,也沒再追問,徑自道:“本宮也進宮面聖,不如就與朱省監一并而行吧。”

  朱輝光微微愕然,但旋即微笑恭謹點頭颔首,跟随在李豫的半幅銮駕之後。朱輝光也是一個城府深沉之人,在搞不清李豫何種狀況之前,他是不會暴露内心真實情緒的。

  實際上,以朱輝光的心智不難明白,自己應該算是東宮竭盡全力想要拉攏的對象之一。他是皇帝身邊的内侍大總管,掌握了朱輝光,就相當于掌握了皇帝的信息行蹤和一舉一動,重要性不言而喻。

  隻是朱輝光比誰都理智和清醒,隻要他稍稍流露出傾向于東宮的一絲征兆,或者暴露出與東宮過從甚密的征兆,皇帝就會果斷将他從内宮中清除出去。

  皇帝現在的敏感和警覺可謂是一觸即發。

  朱輝光不敢冒這個險。

  更重要的是,在朱輝光眼裡,皇帝現在春秋鼎盛,正當壯年,距離東宮唱戲登台的時間還早。當今皇帝看上去優柔寡斷為羸弱之君,實際上大智若愚手段果決,該出手的時候一點都不會手軟。這從皇帝處置老皇帝一事上就能看出某種端倪啊。

  東宮太子李豫雖然強勢,才幹、威望和影響力皆無人能比,但儲君就是儲君,作為皇子,隻要皇帝給予他接班人的合法地位,不到萬不得已,其實做不出篡位弑父的事兒來的。

  當年太宗皇帝李世民之所以一手炮制導演了玄武門事變,主要還是因為被逼到了某種程度上――事實上,如果不是李世民搶先下手,皇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也會向他下毒手。

  奪嫡之事在皇家來說,往往裹夾着鮮皿和陰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皇位至尊唾手可得,當事者誰也不會猶豫半分。

  朱輝光自有自己的判斷。在朱輝光看來,皇帝雖然猜忌李豫的強悍和勢力膨脹,但暫時還沒有廢黜太子的念頭,而在諸皇子中,也唯有李豫最适合當接班人。雖然皇帝也在扶植趙王,但不過是作為皇帝的一種禦下和帝王心術,皇帝心目中的儲君人選還是李豫。

  所以,皇帝和太子之間沒有根本性的矛盾,隻要有接班的希望,李豫還是會沉住氣等的。

  所以,朱輝光認為,李豫和皇帝之間的關系貌似緊張,實際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内能相安無事。從這個角度上說,朱輝光不會投靠東宮,因為沒有意義。他隻要伺候好皇帝,所有的榮華富貴都能保住,沒有必要多此一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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