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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雞同鴨講

唐朝工科生 鲨魚禅師 2504 2024-01-31 01:12

  “郦子注《水經》,所言‘敦薨浦’,即是焉耆‘近海’,乃是天山大湖,頗有蒲、葦、漁之利。

  西征大軍行營,跪坐在左側的文士挺直上身,正在跟侯君集講解着焉耆的優劣。
此人不是别人,乃是張德的老鐵,有自滅滿門傾向的反社會分子崔慎崔季修。

  “郦子是誰?

  一臉懵逼的侯君集雖然不是文盲,但要讓他知道這些奇奇怪怪的偏門知識,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

  于是崔慎内心鄙夷,面色如常道:“北魏郦道元,有書《水經注》傳世。

  說是說傳世,然而《水經注》除了極少數衣冠巨室之外,隻有朝廷的最高學府才能閱覽。
民間基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書傳播,内廷外朝也沒有人會願意把這等書籍流傳于世。

  和商人一樣,工匠的地位逐漸走低,這個鍋要甩到春秋戰國時候去。

  沒辦法,誰叫那時候出了“收買人心”、“奇貨可居”這樣的成語呢?
商賈地位被一巴掌扇到地上,還是因為華夏文明太早熟,早早地發現了這裡面的坑。
當然後來又被這個坑反坑,這純粹是生産力的問題。

  而工匠也沒有讨到便宜,“墨守成規”這個成語放出來之後,連始皇帝都知道:朕的手辦,不能讓别人知道藏在哪裡,你們都給朕去死……

  文明太早熟,就會很早發現金融的力量,技術的力量。
而生産力的低下,又使得早熟文明的統治者們為了金錢美女一大堆,毫不猶豫地尋找着續命的辦法。

  這個辦法後來叫“重農抑商”,至于“獨尊儒術”的後遺症,這鍋真不是董仲舒能背的。

  精英階層們知道力量是一回事,但不代表他們會把力量放任出來。

  作為衣冠巨室的高門一員,崔慎已經放棄了治療,他和張德一樣耐得住寂寞。
張德為了小霸王學習機,可以做一條脫了缰的野狗。
崔慎為了自滅滿門,可以毫不猶豫地背叛自己的階級。

  幹柴遇上烈火,兩人狼狽為奸,自是相輔相成頗有斬獲。

  登萊滄州海州那都是小兒科,洛陽東都埋下的釘子也不算什麼,河東河北的布局算不上高深莫測,但是這些事迹,卻能夠讓西征大總管兵部尚書侯君集虎軀一震。

  而當崔慎跟侯君集說附近有金銀銅鐵煤礦的時候,豳州大混混整個人都是滿腦子的“三農民開局攀科技”,“雙敲野兵營爆兵”,“拖家帶口一波流”……

  所以,作為一個流氓,侯君集高度尊重知識分子,尤其是姿勢繁複的知識分子。

  “季修老弟,某聽華潤号伊吾堂大主事曾言,焉耆蘆葦亦有萬金之利?

  “……”

  哈?
季修老弟?

  崔慎整個人都是崩潰的,他知道侯君集素來不要臉臉皮厚,可是萬萬沒想到,在自己跟張德稱兄道弟世人皆知的光景,侯君集居然跟他稱兄道弟。
那堂堂兵部尚書跟工部員外郎一個檔次?

  此人誠乃俊才!

  反社會分子心中如此評價着侯君集。

  “焉耆蘆葦質地上乘,吾西來時,操之囑托吾多多留意。

  崔慎話留了半截,拿起案幾上的茶杯,吹了吹茶末,然後飲了一口,不緊不慢,慢條斯理,讓侯君集急的心癢難耐。

  片刻,崔慎才接着道:“焉耆蘆葦除編制之利外,亦可造紙。

  “嗯?

  豳州大混混整個人一愣。

  “造紙。

  “嗯?

  崔慎低眉掃了一眼侯君集,“長安宣紙自涼州抵此地,隻怕價錢翻幾番都不成問題。
西征戰事掃尾在即,若是能對焉耆用兵,拖延一年半載,朝廷必不會讓總管此時回京。
一年半載,足夠焉耆紙有所産出。

  “老弟,你有所不知啊,西域多是佛國,雜胡愚蠢無知,識文斷字者寥寥無幾,此等畜類,要紙何用?
難不成更衣拭穢?

  噗――

  “咳咳、咳咳咳咳咳……”

  終年打雁,反被大雁啄瞎了眼。
崔慎壓根沒料到侯君集能牛逼到這個地步,整個人都被老流氓帶溝裡去了。

  在侯君集眼裡,西域人要紙張幹什麼?
弄過來不就是擦屁股嗎?
這裡多是混皿兒,語言大熔爐,誕生又消亡的文字不知道多少,戰争持續了幾百年上千年,要不是突然東方冒出來個漢朝,西域根本不知道原來還有“上貢保平安”的方法。

  混亂的地區自然沒有什麼文明的傳承,而是依附在強勢文明之下苟延殘喘。
譬如高昌,四代高昌各有不同,但隻要一着不慎,就是滅亡。

  “老弟?

  入娘的……

  反社會分子内心罵了一句,緩了口氣,才看着侯君集正色道,“總管,操之舊時在長安時,同法師玄奘有贈饴之情。
七年有北天竺土邦曰高達國,其王子駕船東來,結交操之于東海。
高達王子言其國西北,有大德高僧名曰摩诃耶那提婆奴,乃是自大唐而來的有道高僧。

  侯君集眨眨眼,沒明白。

  摩诃耶那提婆奴,是玄奘的外文名,伴随着突厥、鐵勒接連滅亡,連鎖反應之下,西域佛國都傳說着唐朝的牛逼唐朝的月亮何等的圓。
以至于往來天竺諸邦和西域諸國的商人,都給還沒經略西域的唐朝,加了個牛逼不解釋buff。

  這種情況下,又伴随着小批量的宣紙通過高達國西傳,使得僧侶們對“貝葉”有點瞧不上了。

  檔次上的差距。

  僧侶們對紙張有着明顯的需求,甚至将紙張當作壟斷解釋權的手段,而紙張,卻隻有唐朝有。

  于是天竺諸邦的僧侶,就希望摩诃耶那提婆奴大發慈悲,讓唐朝多放點紙張出來。
在僧侶們看來,“紙”這個東西,就像是“絲”一樣,是名貴的,是稀少的,是上位者智者的。

  然而僧侶們并不知道,“紙”這個東西,對正在琢磨怎麼給西域諸國下刀子的西征大總管侯君集來說,那就是擦屁股的。

  崔慎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跟流氓講道理是需要耐心的。
于是他耐心地跟豳州大混混講了講“關于用草紙騙錢”的計劃後,老流氓虎軀震個不停,感慨萬千地說道:“老弟,你真是滿肚子壞水啊。

  “……”

  要不是打不過你,老子一定打死你!

  但不管怎麼說,皇帝說要在焉耆養豬的同時,豳州大混混心中嘹亮:老夫要是咬咬牙,怎麼也能從天竺秃驢身上賺個洛陽北城的大宅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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