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多想了
“若洵,剛才我來時見園子裡那幾株玉蘭開得不錯,就順手摘了幾朵來,你看放哪為好?”劉延姝打量着蘇若洵的神色,蘇若洵隻是擡眼瞧了瞧,“哪裡都好。這花看着是不錯,不過香味不濃,擺在哪不都一樣。”
“是不濃,不過也别具一格,你怎的這麼嫌棄它呢?”
“有哪種花的味道不是别具一格的嗎?”蘇若洵坐在矮榻上瞧了瞧,拿過劉延姝手上的花,順手就擺在了塌上的小桌面兒上,“放兩日就幹了的東西,下回你還是别摘了,就讓它好好的長在那得了。”
“你這麼擺着肯定是容易幹的,拿水來養着會好些。”劉延姝拿起那些花,走到茶桌旁想了想,往喝茶的杯子裡倒了些水,一杯一花的擺在那,“這麼放,肯定不容易幹。”
“浪費。”蘇若洵嘴上嫌棄,不過也沒去把水倒了。
“我樂意。”劉延姝笑吟吟的,回到蘇若洵身邊坐下,一揮衣袖,腦袋枕在了蘇若洵斜斜倚着軟枕上,蘇若洵把書拿開就看見劉延姝的臉,皺眉,挺直腰闆,“你做什麼。”
“不和你說了,我樂意。”劉延姝挑眉,“那藥用了嗎?”
蘇若洵别過臉,“用了如何,不用又如何。”
“就是瞧着你的疤似乎真的淡了那麼一些所以問問你,你怎麼回事,處處提防似得。”劉延姝故作傷感的歎了口氣,“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和我從前在京城時見到的某位捕頭像極了,冷冰冰的,聽着都不舒服。”
“那你就不要來找我說話好了。”蘇若洵拿着書,完全不看劉延姝,“再者,不要這麼繞着彎兒的在我面前提他。”
“我有說那個捕頭是誰嗎?”
“我也沒說那是誰。”蘇若洵輕哼一聲,挑眉,“不是嗎?”
“好,這局你赢了。”劉延姝笑了笑,“真的,你越來越像他,像我以前見他時的樣子。”
“我說了,不要提他。”蘇若洵眉間緊蹙。
“你讓我不要繞着彎兒提他,我就直接說了。記好了,你是我的客人,我可以随時請你離開的,你還是客氣些好。”劉延姝見好言好語的蘇若洵不給好臉色,立刻強硬起來,孰知蘇若洵則更加強硬,“好,我這就走。”
劉延姝見蘇若洵油鹽不進的反倒沒辦法了,拉住蘇若洵的手,“你日日待在這屋子裡好受嗎?”
“我不管你是的什麼都記不起來了還是在裝模作樣,若是前者,你現在每天都隻是在看書有什麼意思呢?看那些能長見識嗎?若是後者,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這麼一日一日的消磨過去,舒服嗎?”
“……”蘇若洵拿着書許久,若無其事的翻了頁,最後還是長呼一口氣的把書合上了,“我還能怎麼樣?”
“起碼不是現在這樣活的像死了一樣。不是說閑閑散散的就不好,隻是你自己想想,你和死人的區别是不是就差躺在棺材裡。”
生氣傷心确實是沒有,但也見不着她真心的笑容,臉上所有表情都是為了别人而擺出來的,現在蘇若洵給她的感覺,确确實實就是從前她印象裡的令以明。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令以明也比不上她,對比之下,令以明隻是與人疏離了些罷了,她是真的像死了。
“我若真是死了,你會替我操辦喪禮嗎?”蘇若洵問。
她究竟是死了還是活着?
她也想知道。
其實她還有不少事想去做的,可是每次那麼想時,又覺得累,繼而打消念頭。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了,是該維持現狀還是該開朗的去和卞守靜以及劉延姝打好關系,又或是該為自己謀條出路,她真的不知道。
維持現狀覺得缺了些什麼,去和卞守靜劉延姝打好關系又覺得虛僞過頭對不住她們,想為自己謀條出路,又覺得自己沒那麼能力。
她能做什麼?硬要說是條出路的,不就隻有當劉公子的小妾嗎,那樣她就可以理直氣壯的在這待下去了。
可是那麼做的,她自己又不舒服。
周而複始的思考與放棄,她自己都不知道現在究竟是死了還是活着。
若是哪天睡醒時發覺其實這一切都是夢,那就好了。
“從與你認識一場的情分來看我不忍看你的屍身就那麼被扔去亂葬崗,可是幫你好好操辦喪禮對我而言又實在沒什麼好處。”劉延姝回答的認真,“你是想死嗎?”
“你說得對,我不該這麼活着,可是我找不到别的方式繼續活下去了,所以我還是死了比較好吧。”
“我與你說那些是想讓你打起精神來,不是讓你去死的。”劉延姝說着說着覺得說不下去了,“到底有什麼值得你好端端的一個人放着大好年華不要反而要去死的?難道你就沒有想做的事?你就真的什麼都能放下?”
“……不是都能放下,是從來就沒擁有過。”蘇若洵說着,突然笑了笑,“你們為什麼還要和我做朋友呢?我什麼都不記得,我的的确确還是之前的那個人,可我已經變了,你們為什麼還要如此?”
“因為覺得你有趣所以就想接近了。其實從前我與你的關系比起現在的話就隻能用是認識的人來形容,你的過往我并不怎麼清楚,反倒是這段日子以來聽守靜說的多。”劉延姝見蘇若洵不提要死的事了,稍稍寬心了些。
“那你想讓我記起以前的事嗎?”蘇若洵似笑非笑的。
“想起來固然是好,想不起來也無妨。”劉延姝突然覺得不對勁,“你為何這樣問?”
“若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醒來有人說他是你的繼父,你信了,可之後突然發現這個繼父是你的殺父仇人,你會如何?”蘇若洵話畢覺得不妥,又道:“不對…算不上殺父仇人,可他知道你父親死了,卻一直欺瞞着你,甚至還說你父親的不是,你會如何?”
“如實說,我會很生氣,不過很顯然,你想要的不是這個答案。”劉延姝見蘇若洵開始透露一些她之前不曾說的話,順着她的意思往下說,“我不是你,我也不想知道你到底經曆了什麼和你的想法,我隻能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來告訴你,随心所欲即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是随心所欲,你覺得如何?”蘇若洵看了一眼劉延姝,可劉延姝的打量太過直白,她覺得不舒服,一時竟不知該往哪兒看,“你快說吧。”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肯定有要往那兒去的原因,若那個人是一心尋死的,往那兒去不是尋常事嗎?若那人天生神力有制住虎的能力,往那兒去又有何不可?”
“你不要再問我如何了,我看你半死不活的覺得難受,你肯定也不會比我好受,隻有你自己才最明白怎樣是舒服的,你也渴望舒服,既然如此,為何要待在難受的地方呢?”
“我還是…想不通。”蘇若洵捂着頭,“我…我也很想随心所欲,可那是不應該的,那麼做便是愚蠢至極,可是…可是……”
就差一些,蘇若洵就要全盤托出了,偏偏這時卞守靜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劉延姝看見她,頓時氣的别過臉去。
她費了這麼多心思眼看着就要成了,卞守靜這時來做什麼!
蘇若洵看見卞守靜,放下手,剛才的難受都跟煙消雲散似得不見了,隻留一池靜水。
劉延姝回頭看見這一幕,咬着牙,手握成拳,不停勸說自己才讓自己笑了出來。
“守靜,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嗎?”卞守靜也看出了有點不對勁,連忙找個話題,“咦?這一杯一花的擺在這是誰的主意?雖然有些奇怪,不過竟還挺好看的……”
“随手擺着而已。”劉延姝起身,“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嗯。”蘇若洵與劉延姝連聲再見也不說,隻看向卞守靜,“你喜歡那麼擺着嗎?”
“倒也說不上喜歡,就是覺得新奇。”卞守靜坐到剛才劉延姝坐的位置上,“她瞧見我怎麼那麼生氣?”
“沒什麼。”蘇若洵瞥了一眼窗外,見劉延姝走的匆忙,垂眼。
“沒什麼嗎?那就好。對了若洵,我剛才上街去時看見有個流氓調戲小姑娘,我就上前去教訓了他一頓,你猜如何?在旁的人有一個是武館的館主,說覺得我功夫好,想請我到他的武館去,你說,我去是不去呢?”
蘇若洵一怔,“那你去了之後…還會來看我嗎?”
“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閨女,怎麼說的好像如果我不來了,咱們就老死不相往來一樣呢。”數日來,就數今日卞守靜說話不那麼意味深長,“你可以去找我。”
“師姐,如果…如果哪天你發現我一直在騙你,你會如何?”蘇若洵咬了咬唇,看向卞守靜,以為以卞守靜的性情肯定要臉色大變,可沒想到卞守靜隻是微微一笑,“我早就做好了你是在騙我的準備,如何,打算從實招來了?”
“為什麼?”蘇若洵不解,“為什麼要做好是騙你的準備?如果我的謊言很過分呢?如果……如果我以前在京城時就是帶着目的接近你的呢?那又如何?”
“你說漏嘴了。”卞守靜不急不躁的提醒了蘇若洵一句,蘇若洵慌張的左右看,“不是…你不是與我說我以前與你在京城當捕快的嗎……”
“好,是我想多了。若你一直都是帶着目的接近我的,那我就要問了,你為何要接近我?因為從我認識到今日,你都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起碼現在我還不知道有,你若真想求個答案,就把究竟是有什麼目的也說了吧。”
卞守靜等着蘇若洵的答案,誰知蘇若洵竟然翻開書,“我隻是問問而已,書裡恰好寫了被殺父仇人收養,知道後卻還原諒了殺父仇人的事,我不甚明白,所以才問的。”蘇若洵很快就把書合上了,“師姐,我們說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