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兒姐姐說得極是，我們定會聽绾兒姐姐的話。”

　　站在最前面的姑娘聲音甜美，笑起來有淺淺的梨渦：“楚楚乃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此番得以入宮伺候皇後娘娘，乃是楚楚三生有幸，是修來的福氣，還望绾兒姐姐多多提攜才是。”

　　倒是個會說話的！

　　陸绾面上雖挂着柔和的笑意，心中卻對楚楚産生了些許警惕，按說一個窮苦人家出生的孩子，竟知道領着衆人前來讨好自己，這等心機，并非尋常人可有。

　　隔日，掌事嬷嬷一早前來：“卯時一刻，尚且梳洗打扮者，于庭院之中罰跪兩個時辰，其餘人等，随我去學規矩。”

　　“是，掌事嬷嬷。”

　　很不幸，有十數個宮女今日便觸了掌事嬷嬷的黴頭，有些起得早的略微松了一口氣，看來，掌事嬷嬷還真不是吃素的。

　　“這些畫像，你們可都認得了？日後離開儲秀宮，但凡是見到了宮裡頭的主子們，都得上前請安，倘若你們連樣貌都記不全，難保會遭到主子們的懲治。”

　　“現在，我便來考考你們，凡是沒記住的，我手中的紅木闆子，可饒不了你們！”

　　說着，掌事嬷嬷故意用戒尺狠狠地敲打了一下桌子，驚得一些膽小的宮女身子顫了又顫，險些站立不穩。

　　“海雪兒。”

　　“是，掌事嬷嬷。”

　　海雪兒略有些膽怯地應了一聲，她萬萬沒有想到第一個竟被檢查，早知如此，她就應該故意晚些梳洗打扮，和那些人跪在庭院裡面，也好過如今逃不過檢查，被打了戒尺的好。

　　手心似乎隐隐作痛，海雪兒想着，适才掌事嬷嬷不過是走馬觀花地介紹了一遍，宮裡頭那麼多主子，自己怎麼可能完全記得住？

　　除了皇上和皇後娘娘，海雪兒根本就是一頭霧水！

　　“此人是皇後娘娘。”

　　好在，掌事嬷嬷首先拿出的第一幅畫像，恰好是海雪兒認得的姜婼，然而在拿出第二幅的時候，海雪兒的小臉就皺巴在了一處。

　　畫像上的這位娘娘生得自然是極美的，隻是她瞧着其他娘娘們都是一個樣兒，是以一時之間也想不起這到底是哪位娘娘。

　　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陸绾，海雪兒知道陸绾一向聰慧，也許在這方面也有些天賦，隻不過她剛剛将頭偏過去，掌事嬷嬷将狠狠地賞了她一戒尺：“愚蠢，就連幾位主子都記不住，日後要如何伺候皇後娘娘！”

　　“奴婢知錯，請掌事嬷嬷責罰！”

　　海雪兒伸出手來，任憑掌事嬷嬷用戒尺狠狠地教訓了數下，直到海雪兒的玉手腫得老高，掌事嬷嬷方才滿意地收了戒尺：“滾下去。”

　　“多謝掌事嬷嬷懲戒。”

　　海雪兒的眼淚在眼眶之中打轉，卻也不敢真的落淚，隻得眼睜睜地看着掌事嬷嬷指着陸绾：“适才那丫頭像是要向你求助，可見你是個聰慧的，不過區區幾幅畫像而已，應該難不倒你，畢竟，你可是今年的第一名。”

　　将帽子先扣上，是為了待會兒更嚴重地懲罰我麼？

　　陸绾心下冷笑，對于宮裡頭的這些伎倆，她一向最為清楚不過，先抑後揚，捧殺之術，不僅僅适用于後宮，甚至适用于她們這些剛剛入宮的宮女。

　　這下糟了，竟連累了陸绾！

　　海雪兒心中後悔不疊，早知如此，剛才就不應該向陸绾求助，如今掌事嬷嬷如此針對陸绾，可見陸绾也要和自己一般下場。

　　“這位乃是梅貴妃娘娘。”

　　“這位是蕭貴人。”

　　“這位是甯妃娘娘。”

　　直到掌事嬷嬷将手中十數個畫像盡數拿出來，陸绾也未曾錯過一個，掌事嬷嬷臉色一陣變化，片刻之後輕輕鼓掌：“果然是今年的頭名，有些能耐，這過目不忘的本領，在宮裡是好事，也是壞事。”

　　哪裡是過目不忘，隻不過是見的次數多了，所以才印象格外深刻！

　　顧容峥登基為帝，并未隻有了她一個皇後，後宮裡莺莺燕燕數不勝數，她逐漸失寵，隻好念着那些最為受寵的嫔妃之名，想着若自己也能學了她們一星半點，或許顧容峥會多看自己一眼。

　　隻可惜，姜婼并未給她這個機會。

　　“多謝掌事嬷嬷提點。”

　　陸绾微微福了福身子，掌事嬷嬷說的不錯，她的記憶力的确極為不錯，雖算不得過目不忘，卻也比一般人強上許多，這等本事若是用好了，自是得主子的待見，可若主子忌憚，那便未必是件好事。

　　許是因了陸绾達到了掌事嬷嬷的要求，掌事嬷嬷竟沒再繼續發問，而是又講了些宮裡頭的規矩，兩個時辰之後，方才讓跪在庭院裡面的宮女起身。

　　“今日不過略施懲戒，若再有下次，我定不會輕饒！”掌事嬷嬷冷笑一聲：“今日我不過是罰了你們，可如果你們到了娘娘們的寝宮伺候，便是小命都不保！”

　　“奴婢記住了。”

　　待掌事嬷嬷離去，海雪兒方才心疼地吹着已然紅腫成饅頭一般的小手：“可疼死我了，掌事嬷嬷下手真夠狠的。”

　　“誰讓你記不住。”

　　陸绾輕點海雪兒的額頭：“掌事嬷嬷教訓你，也并非毫無道理，倘若你見了适才答不上來的梅貴妃娘娘，動作稍有半分緩慢，那可不是今日挨了幾尺子那麼簡單。”

　　“梅貴妃娘娘很兇麼？”

　　“噓。”陸绾連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隔牆有耳，主子們的事情，我們做奴婢的不可妄議，你隻需要記住一點，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做不該做的，不要說不該說的，知道麼？”

　　海雪兒忙不疊地點頭：“绾兒，遇到你真好。”

　　“下次就沒那麼好運了，我不是每次都幫得了你。”

　　陸绾輕歎一聲，如果可能的話，她倒是希望自己的身邊沒有海雪兒，接觸的時間越長，陸绾越會發現，其實海雪兒也有無奈之處，她不想入宮，卻又不得不入宮。

　　如果她猜的沒錯，海雪兒便是海家最後的皿脈，她此番入宮，定是為了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