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傳十,十傳百
“這――”
一時之間,下人也十分猶豫不決,按說尋常路面,背着曹天懷倒也無妨,隻是這裡常年洪澇,地質松軟,常人走路都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來,又如何能背得起旁人呢?
“還不蹲下身來!”
下人無奈,隻得蹲了身子,曹天懷方才略顯笨拙地爬上下人的後背:“速去速回,莫要颠簸了!”
“是,大人。”
下人的氣息有些不穩,卻隻能咬牙堅持,倘若他松了勁兒,那麼今日便要一同葬身在此處。
轟隆!
似乎是感受到曹天懷欺人太甚,适才還好端端的天兒,蓦地如同變臉一般陰雲密布,豆大的雨點落在曹天懷頭上身上,成功地惹得曹天懷暴戾地一拍身下人:“還不快走!”
哪知這地方的地質本就松軟,如今再也禁不住曹天懷這樣大的動作,下人腳底一滑,竟然将曹天懷硬生生地摔入了泥沼之中。
“大人!”
曹天懷剛想要喝罵幾句,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深陷泥沼之中不能自拔:“蠢貨,還不将本官拉上來!”
話音未落,數十名跟在曹天懷身邊的人卻發現巨石從天而降,不過一瞬間的功夫,巨石便砸翻了數人,登時泥沼原本烏突突的顔色變得赤紅起來,一如修羅地獄般,陣陣慘叫聲回響着,刺激着曹天懷的神經。
“來人,快拉本官一把!”
然而此時此刻,哪兒還有人在意曹天懷的死活?帶路的幾人狠狠地朝着曹天懷吐了口唾沫:“天要亡你!”
“混賬,混賬!”
曹天懷覺得自己的身子在逐漸下沉,随着他的掙紮,下沉的速度竟越發快了起來:“本官出五百兩銀子,隻要你們救了本官的性命,本官保你榮華富貴――”
然而還未等曹天懷的話說完,一塊巨石便已經砸在了他的頭上,登時腦袋崩裂,不知是什麼顔色的液體很快和周遭的泥流混在了一處,就連屍身都看不出是何等模樣。
“自作孽,不可活!”
當曹天懷被巨石砸死的消息傳入顧容息臨時居住的府邸之時,饒是顧容息也不由得輕挑眉頭,雖說曆年來陝南的欽差大臣都有要走訪這麼一說,可也從來沒有聽說過哪位被巨石砸死,看來,這其中透露着蹊跷。
難道,是她?
顧容息擡了眸子:“這幾日,陸绾在做什麼?”
“回主子的話,陸姑娘一直在房中休息,未曾出門,隻是――”木簡似乎想起了什麼一般:“隻是,陸姑娘曾經問過屬下一些關于曹天懷的事情,還說起過是生是死,都要看曹天懷的造化。”
木簡将話細細地學給了顧容息聽,顧容息輕啧了一聲,不知為何,他始終覺得曹天懷之死與陸绾脫不開關系,否則,她此番定要來陝南一趟,所為的到底是何目的呢?
“公子要問,何不親口問我?”
不知何時,陸绾蓮步輕移,大約是聽說了曹天懷死訊的緣故,陸绾的小臉上洋溢着清淺的笑意,看上去煞是動人。
“我問你,你會說麼?”
“公子不問,焉能知道我說,或是不說?”
“那我如今便不問了。”
竟不按常理出牌!
陸绾俏臉一擡:“此事瞞着公子也是無益,曹天懷此人貪婪無能,慣是喜歡欺負下人,那段路既然車馬過不去,那麼下人背着曹天懷,必定會使二人深陷泥沼,屆時巨石掉落,曹天懷縱使有九條命,怕也不夠死的!”
“你倒是好算計。”
“公子過獎,不過是吃了這鬼地方的虧,所以臨時想了這麼個法子而已,隻不過,這才是計劃的第一步。”
顧容息也來了興緻:“不管這是不是那人的意思,可如今曹天懷死在陝南,此事怕是無法善終。”
“生死有命,也怨不得旁人,要怪隻怪陝南終年洪澇,否則也不至于要了曹天懷的性命,不過既然要鬧事,便要鬧得越大越好,最好鬧得收不了場,我們也樂得看場不要銀子的戲。”
顧容息默然,這是他第二次見到一個女人将把玩旁人的生死當作看戲。
第一人,則是姜菀。
不過,眼前之人較比于姜菀,又多了一分俏皮勁兒,看着陸绾皺了皺鼻子,顧容息不禁道:“下一步,你又打算如何?”
“衆心成城,衆口铄金,曹天懷死于泥流而非洪澇,此事也該讓京城裡的那人知曉才是,至于曹尚書麼――”陸绾的清澈眸子眯了眯:“公子可聽說過,曹尚書家的母老虎?”
母老虎?
顧容息一怔,旋即才反應過來,陸绾口中的母老虎,便是曹尚書的夫人甯氏,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潑辣女子,聽聞曾有一日,甯氏因了曹天懷出門不慎受了些皮外傷,甯氏竟将随從之人生生地發賣了去。
若甯氏鬧了起來,怕是京城會被攪得天翻地覆。
不過是兩個時辰的功夫,曹天懷的死訊便已傳得沸沸揚揚,尤其是因了泥流的緣故,巨石松動,終究将曹天懷的腦袋砸了個開花的樣子,就連陝南為數不多的說書先生,都唾沫星子滿天飛地形容得繪聲繪色,好似他親眼見到了那場景一般。
“要我說,曹狗也是該死,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誰讓他如此收刮民脂民膏?我們陝南的日子本就難過,他竟還想要收我們的賦稅。”
“噓,這話可不好說。”
“總之,我們陝南的泥流也是通人性,替我們殺了該殺之人!”
一時之間百姓心中大感暢快,素日裡生意冷淡的茶攤,而今也變得熱鬧了不少。
尚書府。
“你說什麼,我兒竟死在了陝南!”
曹誠大怒,連帶着桌上的瓷杯都因了他的震動都掉落在地,登時摔得粉碎。
“尚書大人請節哀,曹公子此番作為欽差大臣去陝南,原本打算走訪幾戶,哪知經過荒唐口時,巨石突然滾落,竟――”
下人不敢再繼續說下去,隻見曹誠虎目圓睜,氣息不穩,他死死地握着拳頭,方才忍着沒将報信之人拖出去宰了。
“老爺,他說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