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盛内心是不信的。

　　團長說，鬼子的新野戰炮陣地可能設在老陣地，被轟炸過的陣地。

　　怎麼可能？

　　犬養強不會那麼傻瓜吧！

　　可是，按道理，團長更不可能是傻瓜。

　　也不對，團長說不管有沒有，都必須按程序去做。

　　程序哦，是必須的步驟，至于有沒有，團長可沒說。

　　朱永盛帶着一個排的偵察兵，穿着鬼子的軍裝，悄然穿行着。

　　按要求，是帶一個班的，但朱永盛認為，如果真有炮兵陣地，對方的防守人員一定很多，畢竟被轟炸了一回。多帶一點人，可對付鬼子的巡邏隊。

　　帶路的是餘生，老陣地他來過，就是他指引炮營将對方炸了，立下大功，直接晉升為一排排長，原排長則晉升連副。

　　餘生道：“連長，再過一千米，就是老陣地。我覺得，鬼子不可能那麼傻。”

　　朱永盛道：“這是程序，懂嗎？”

　　餘生搖搖頭：“不懂，我隻知道，同一個彈坑不可能被炸第二次。”

　　朱永盛沉吟一下：“隐蔽吧，進樹林觀察。”

　　小路兩邊，都是樹林。

　　大家迅速進入樹林。

　　朱永盛就要進入樹林時，發現一個班的鬼子巡邏隊從不遠處走過來，他急忙閃進樹林。

　　這個地方居然有巡邏隊，難道真的有戲？

　　他低聲道：“兄弟們，上樹，坐在樹杈上，用土豆條塞槍管。”

　　餘生小聲喝道：“上樹，準備射擊。”

　　朱永盛看準一棵大樹，向上爬，直到十五米高處，這才坐在樹杈上。

　　喘了幾口氣，他取出望遠鏡，仔細觀察，朝着老陣地觀察。

　　入眼都是綠色，沒有發現任何一尊炮。

　　果然，鬼子不會那麼傻瓜，精明着呢。

　　誰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這一回，團長錯了，程序也錯了。

　　不過，至少得觀察三次，才能做最後的結論。

　　朱永盛仔細看了三次，到處都是綠色的植物，看不到任何野戰炮的影子，也看不到炮兵在活動。

　　确定無疑，鬼子的炮兵陣地不在這裡。

　　團長畢竟是人，不是神呐。

　　是神的話，打一個響指，把鬼子全滅了。

　　這時，他耳朵動了動，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顯然，鬼子一個班的巡邏隊到了。

　　鬼子一個班，十三人，包括班長、4名機槍射手和8名步槍兵。一挺輕機槍，加強班多配置50毫米擲彈筒。

　　這個班，不是加強班，但配置了一門擲彈筒，因為這裡非常重要。

　　班長是小龜曹長，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兵，十分狡詐，眼光很毒。

　　他一雙銳利的眼睛不斷地掃射着樹林邊。

　　憑他的經驗，如果有敵人，發現巡邏兵來了，肯定會躲進樹林。

　　豎起耳朵，仔細傾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他正要離開，突然發現樹林邊的青草，有被踐踏的迹象，而且不止一處。

　　有人！

　　他警惕地拔出手槍，一揮。

　　十二名巡邏兵一看，立刻做出合理的防禦攻擊态勢。

　　機槍手迅速卧倒在天然障礙物後，随時準備射擊。

　　步槍手半蹲，舉槍瞄準樹林。

　　擲彈筒手半跪，随時準備發射榴彈。

　　小龜曹長操着半生不熟悉的漢語，大聲道：“聽清楚了，華夏人，你們被包圍了，快出來投降吧。我想，你們一定是偵察兵。告訴你，我是小龜曹長，最擅長抓偵察兵。”

　　樹林中，朱永盛冷靜而快速地思考着：按鬼子的尿性，如果發現人，就不會叫喊，而是悄悄行動。聽那曹長的叫喊，是聰明的家夥。這種老鬼子，不會進樹林，絕對會火力偵察。

　　一旦槍聲響起，其他地方的鬼子很可能前來包圍。

　　先下手為強，幹掉他們再說。

　　他帶來一個加強排，共四十二人，對付外面的十三人，沒問題，關鍵是不能讓他們出聲、打槍。

　　朱永盛連續打着手勢，示意三人一組，瞄準一個鬼子，剩下的兄弟注意補槍。

　　衆兄弟同時舉起狙擊槍，在樹杈上移動身體，尋找最佳射擊點。

　　外來傳來小龜曹長吼叫聲：“再不出來，我們就開槍了。”

　　朱永盛用日語喝道：“八格牙撸，小龜曹長是吧，我是松下少尉，帶着巡邏隊休息。八嘎，破壞我們的休息，你可知罪。現在，我懷疑你是支那人冒充的，說口令。”

　　小龜曹長一聽，暗忖：難道是我誤會了。

　　他仔細觀察腳印，發現确實是帝國的軍鞋，稍為放松，大聲道：“口令是‘天神殺鬼’，請回令。”

　　這個口令，當然是希望天照大神滅了“爆頭鬼王”。

　　朱永盛舉起手，往下揮去：“八格牙撸！”

　　小龜曹長一怔：什麼八格牙撸，口令不是這個啊！

　　突然，他兇口一巨痛，頓時明白中槍了。

　　可是，沒有槍聲，隻有低沉的聲音，不像槍聲。

　　他茫然四看，隻見十二名手下身上都飙出皿柱，都是要害處中了槍，有的仆倒在地，有的半跪，有的在痛苦翻滾。

　　有兩位生命力旺盛的家夥掙紮着想開槍，卻再次中彈，死得不能再死。

　　八嘎！

　　敵襲，敵襲，敵襲啊……

　　小龜曹長拼命，正想開槍，突然覺得頭顱巨痛，接着，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重重地栽倒。

　　這一槍是朱永盛打的，他就早盯着這位曹長。

　　見鬼子都倒下，他松了一口氣，派出二十位兄弟去補槍、打掃戰場，并把屍體拖進樹林。

　　同時，命令通訊兵給團長發電報，說老陣地沒有鬼子炮兵，在離老陣地一千米處，消滅一個班的巡邏隊。

　　在指揮部中，嶽鋒收到了朱永盛的電報，沉思起來。

　　程均德笑道：“團長，一千米，有望遠鏡，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鬼子狡猾着呢，怎麼可能在老陣地安排野戰炮？”

　　嶽鋒沉吟道：“按道理，那個地方不可能有巡邏隊。如果有，就一定有重要目标。電問朱永盛，在老陣地發現什麼，仔細回報。”

　　程均德搖搖頭：“團長啊，你太固執了吧。”

　　咦，他敢指責團長？

　　唐漢山臉色不善，看看嶽鋒，見對方沒有反應，又按捺下來。

　　在“雄起團”，敢這麼說嶽鋒的，也隻有幾位老人。如林護城、司馬倩、程均德等，宋大彪也有資格，但他對嶽鋒是百分之百相信，從來沒有使用責問權利。

　　很快，朱永盛就回了電報，說在老陣地隻看到一片綠色植被，其他就看不到了。

　　嶽鋒眼睛一亮，暗忖：老陣地被郭炳坤的炮營狂轟濫炸，早就一片狼藉，植被肯定稀巴爛。

　　這說明植被是僞裝用的，說不定是砍下樹枝，插在樹上，等用的時候，再移開。

　　他馬上給朱永盛發電報，說出自己的看法，建議抵近偵察。

　　程均德連連搖頭，覺得是浪費時間。

　　嶽鋒指點道：“戰争有時采用排除法，如果其他地方确定沒有，那麼剩下的地方就肯定是。”

　　朱永盛收到電報後，細細一想，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大意了，差點壞了大事。

　　他馬上派出餘生，帶着最機靈的六位兄弟，悄悄潛行。

　　二十分鐘後，餘生返回，興奮地說：“連長，三十門野戰炮，全在那裡。團長，真是神了！”

　　朱永盛擦擦額頭的汗，隻覺得全身濕透：“幸虧，幸虧，否則，罪過大了，三十門一起轟擊，我的天，絕對死亡無數，我萬死莫贖啊……馬上電告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