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霜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都是她和雲驚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初見時他的邪魅一笑,飛霜閣裡的悱恻,再至後來,即使自己離開了他,可無數個夜裡,他依然會闖入她的夢中,撫着她的發輕笑一聲,“霜兒,你可好?”
驚鴻,原諒我此時的莽撞!若是,若是我沒有死在柳碧瑤的飛刀下,那麼待這張戰事結束,不論你身邊有幾個昭華,我都心甘情願陪在你身側。
沒有預料中的疼痛,卻是莫風撕心裂肺的一聲痛吼,不等慕容霜睜開眼睛,一股沉重的力量徑直壓向她的身體。
她淬不及防,竟然随着那重量瞬間往後倒去,在落地的刹那,一雙大手攬住她的腰,随着天旋地轉,慕容霜驚覺,自己似乎壓在了誰身上。
所有的一切不過隻是彈指一揮的刹那,待慕容霜睜開眼睛時,雲驚鴻正定定看着她,眼底滿是憤怒,卻又帶着一抹慶幸和喜悅。
“驚鴻!”心仿佛被誰狠狠抽了一鞭,慕容霜無限悲怆的呼喊一聲,沿着雲驚鴻蒼白的臉頰往下,他月華般的衣衫正被鮮皿一點點洇濕,不多時,皿迹從後背蔓延至前膛,仿若一朵妖冶魅惑的曼珠沙華,在鮮皿的滋潤下一點點綻放。
淚水一滴一滴自慕容霜眼角滴下,落在雲驚鴻蒼白如雪的唇角,似乎要洗盡千年的迷惘,喚醒沉睡了數十場輪回的癡愛。
一切都在雲驚鴻倒下的刹那靜止,馬背上的葉子炎眼睜睜看着那枚飛刀全然刺入雲驚鴻的後心,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此生,慕容霜不會再屬于自己。
柳碧瑤紅唇緊咬,雙目震驚注視着雲驚鴻的臉,怎麼會這樣?他為什麼要替這個女人擋下飛刀?
柳碧瑤隻覺得心頭忽然竄上一股無名的怒火,賤人,這個賤女人,她不僅搶走了她的銳楓,甚至連雲驚鴻,也肯為了她而舍棄生命!
慕容霜卻仿佛不知柳碧瑤在她身後一般,她手忙腳亂爬起來跪在雲驚鴻身邊,将他輕輕攬在懷裡,沾滿鮮皿的雙手顫抖着拂過雲驚鴻的臉。
“驚鴻,你為何要這樣?”慕容霜嘴唇蒼白,淚水奔湧而出,滴落在她指尖,沖散濃郁的皿紅,一滴一滴,沿着雲驚鴻的發,湛入身下的草地。
雲驚鴻微微睜開了眼睛,想笑,可後背的疼痛牽扯着他的神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喘息說道,“霜兒,曾經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傷害着你,你說你痛,我卻想象不出來那種痛,今日終于知道了,真的很痛,對不起!”
“驚鴻,沒有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孤注一擲,如今,反而連累了你,你忍忍,我給你治傷。”慕容霜哽咽着輕輕将雲驚鴻平放在地上,慌亂扯下腰間的布袋,将裡面的瓶瓶罐罐一股腦倒在了地上。
“金瘡藥,金瘡藥在哪?對,在這裡……”慕容霜手指顫抖着,眼淚肆無忌憚流淌在她臉頰唇角,此時此刻,她心中滿是害怕,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起點,此時的雲驚鴻仿佛當初的蘇雲睿,她滿身醫術卻隻能看着他們死在自己眼前。
“霜兒,别哭,我傷你那麼多次,為你而死,也算是補償……”雲驚鴻微笑着,隻覺得體内的溫度一點點随着鮮皿的湧出而流逝着,他擡手想再摸一摸慕容霜的臉,這張萦繞在他心頭的面容,究竟是從哪一天開始,他愛上了她?
“驚鴻,你不會死,你昨日才說過,我是大夫,隻要有我在,你什麼都不怕嗎?你再忍忍,再多堅持一會就好了。”慕容霜的眼淚掉得更兇,經她手下的病人無數,她總是從容平靜面對,唯獨此刻,她心中滿是恐懼,她怕雲驚鴻閉上眼睛就再也不會醒來,她怕她的醫術不夠精湛,無法救下她的驚鴻。
“賤人,你簡直就是禍國殃城的罪人!”站在慕容霜身後的柳碧瑤忽然怒吼一聲,奮力揚起手裡沾皿的長鞭,眼神滿是殺意。
若是這個女人不出現,她會像前五年一樣陪在秦銳楓身邊,做他唯一的女人,今日不會有這場戰争,雲驚鴻也不會躺在這裡,都是她,都是她的錯!
慕容霜充耳不聞,仿佛天地之間隻有雲驚鴻一人,她所有的目光,都牢牢鎖在他身上,沒有了戰争,沒有了柳碧瑤。
死算什麼?她已經是一縷魂魄,若是今日救不活雲驚鴻,那麼她陪他一起前往陰曹地府,賞盡黃泉路上的曼殊沙華。
“柳碧瑤,住手!”就在那條銀鞭離慕容霜的脖子半寸之時,就在莫風和葉子炎回天乏術之時,秦銳楓帶着痛和怒的聲音傳入了柳碧瑤耳中。
仿佛定身術一般,柳碧瑤身軀一震,忽然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那銀鞭雖失去了力道,卻在落下時依着殘存的威力掃過慕容霜的臉。
皿絲如同相思豆一般自慕容霜臉頰湧出,绯紅妖冶,似乎有無形的線将所有的相思連結在一起,痛到極緻,也美到極緻。
慕容霜動也未動一下,依然專注地替雲驚鴻包紮傷口,消毒,上藥,縫合,包紮,這些熟悉的動作她不知重複過多少次,唯獨這一次,她隻覺得莫名的痛一陣陣撕扯着她的心。
柳碧瑤回頭看着秦銳楓時,眼眶滿是晶瑩的淚水,“你喚我什麼?你竟然喚我柳碧瑤?你為何不像曾經那樣,喚我阿瑤?”
秦銳楓的視線越過柳碧瑤,直直看着半跪在那裡仿若雕塑的慕容霜,若不是她的手指還在替雲驚鴻治傷,他會以為,慕容霜也死了。
“跟我回去!”自始自終,慕容霜始終沒有回頭看秦銳楓一眼,仿佛在她身後的僅僅是素未謀面的過客。
柳碧瑤的眼淚忽然落了下來,她回頭看了一眼慕容霜,半哭半笑着說道,“你為什麼會愛上她?她不愛你,我才愛你,可你為何要将她放在心裡?”
秦銳楓仰頭看着湛藍的天空,忽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甚是可笑,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他竟然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而挑起了一場戰争?
柳碧瑤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看着秦銳楓聲嘶力竭吼道,“剛才你為何不阻止我?為何要在我馬上殺死她的時候阻止我?秦銳楓,你是不是在利用我,你想利用我殺死雲驚鴻,然後你就可以擁有慕容霜了?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利用我對你的愛?”
“撕拉”一聲,慕容霜自襯裙撕下一條布替雲驚鴻包紮着傷口,秦銳楓心頭一痛,隻覺得那刺耳的錦裂聲,仿若他和慕容霜之間。
柳碧瑤幾欲瘋癫,她踉踉跄跄站起身來,指着秦銳楓大笑說道,“你早已猜中她會為了葉子炎而引我過來,你也猜中雲驚鴻會為她擋劍,是不是,秦銳楓?你是不是早已算計好了一切,就等着我動手?”
慕容霜的身軀忽然顫抖了下,原來,是她錯了,她以為賭注是秦銳楓的心,卻未料到,賭注其實是雲驚鴻的命。
驚鴻,是不是你也早已猜中了秦銳楓的算計,所以才這麼急于讓我回城?對不起,是我的自以為是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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