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州臨郡,似乎還是數十年如一日的熱鬧,沒有人知道,就在這數十年如一日的平靜之中,讓所有大秦人為之驕傲,也為之戰栗的大秦鐵騎,很快就要踏足這片土地。
帝王的令牌,就像是一道悄無聲息的催命符,它在随着時間的流逝而不斷逼近它的目标,可惜,這個目标直到死到臨頭,才會知道他的命運,早在這樣一個普通的陽光明媚之日,就已經被定下了。
短兵相接的交鋒,就要來了。
而此時,所有人,都在無知中享受大戰前的最後甯靜。
例如此刻的林駿。
“司徒大人要走?”待客大廳裡,正跟林清宇說話的林駿,吃驚地站了起來:“這不是住得好好的,怎麼就要走了?”
林駿看着面前的龍一,眼中飛快地滑過了一抹驚疑不定。
龍一淡淡地道:“我家主子說叨擾已久,不便再打擾了,在外面客棧住着,自己舒心,林大人一家也覺得舒心。”
林駿想到自己昨晚上借着有刺客的事情,尤其把那司徒風門外的守衛給加強了,臉上不由一陣尴尬。他讪笑道:“是下官昨日打擾到了司徒大人了嗎?别别别,千萬别就這麼走了!司徒大人是下官的上封,若是因為下官招待不周就這麼走了,下官實在是惶恐!下官……下官這就把外面的人給撤了!讓司徒
大人清靜清靜!”
龍一淡淡地看了林駿一眼:“林大人,我隻是聽從主子的命令,來跟你通知一聲,并非是跟你商量的。”
林駿聞言,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他禮貌待人,幾次忍氣吞聲,但對方卻似乎越發顯得不客氣了。
他也不是泥人,自然也有三分火氣的!
眼見人家是鐵了心的要走,林駿也不願再受這些閑氣,點頭道:“好吧,既然大人因為下官怠慢,就執意要走,下官也不敢攔着。不知司徒大人要合适離開?又是準備去哪兒下榻?”
龍一冷笑一聲:“林大人何必做出這幅我們不識擡舉的姿态來?您這一郡之首當得久了,怕覺得自己就是這臨郡的太歲,泯州的土皇帝了吧?
怎麼?隻許您讓個小妾帶着人到我家主子面前喊打喊殺,又找個莫須有的借口,把我們整個院子都包圍起來監視,就不許我們自己住不慣,換個地方麼?
林郡守這府中天天閑來無事放煙火,你們喜歡看,我家主子公務繁忙,卻沒有那麼多時間看!還要個安靜的場所來休息呢!”
他說罷,看了林清宇一眼:“林大人不用因為有客人在,就想方設法地把錯誤推給旁人,這位帝都來的林少,昨晚兒上大戲也沒少看,孰是孰非,他自然分得清楚!”
林駿被龍一堵得直喘,臉上青青白白好一陣變換,差點兒憋得吐皿。
可即便是快要氣死了,他卻竟然也忍了,隻咬牙笑着道:“是下關招待不周,沒有約束好家人,大人住不慣要走,下官不也沒有說什麼嗎?
這樣吧,無論大人什麼時候要走,還請今天且一定要留一留,今日舍下布置晚宴,要給司徒大人賠罪,賤内也是林家嫡系的人呢,一直都想見見大人,問問大人林丞相的近況。”
他說得誠懇,倒像是真的十分大度謙虛,對龍一的咄咄逼人毫不在意。
龍一若有所思地看着林駿,點了點頭:“我會将林大人的意思告訴主子。林大人招呼林少吧,不用送了。”
林駿果然坐着沒動,隻讓下人去送了龍一出去。
他的對面,被龍一一口一個林少叫着,叫得有點兒毛骨悚然的林清宇,這會兒,隻覺得自己跟坐在了針闆上似的,心中不禁苦笑連連。
他是造了什麼孽,跑出來找個人,都能碰上司徒玖這一門煞星!
見龍一走後,林駿臉上就露出了陰鸷之色,林清宇微微歎息,低聲道:“大人還是不要跟他們硬碰硬的好,這些人,實在都是不好惹的。”
林駿冷笑一聲:“我自然也知道他們不好招惹,但,也不過都是暫時的罷了!等有朝一日,宗主他老人家……”
林駿說到這裡倏地頓住,知道自己太過氣憤,竟是說漏了嘴,不由連忙去看林清宇,見林清宇識趣地沒有多問,這才微微放心。
林清宇來之前,林烈就已經跟他信件來往過。
信中交代,讓自己先不要跟他這個兒子說太多,等一個月後,确定了他是否能夠進入宗門,再說些他們在做的事情給他聽。
林駿飛快地收拾了情緒,笑道:“瞧我,這些年大概是享福享慣了,竟然格外受不得氣。”
林清宇心中卻微微搖頭――人家擺明了專程來氣你的,你卻竟然全盤生受了,這瞧着,怕才是有問題呢吧?
面上,他卻露出理解的笑容來:“我明白林大人的難處,帝都忽然來人,也實在是讓人覺得格外的緊張。”
林駿對此避而不談,隻笑道:“我聽肅王殿下說,你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皇子侍讀?”
林清宇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淡淡地道:“曾經跟過三皇子殿下。”
林駿哦了一聲,笑容真誠了一些,輕笑道:“三皇子是太後和先皇最寵愛的皇子,當年我也曾經進京見過,的确是精彩豔豔之輩!
說來,我與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六皇子,也有些交情呢!隻可惜,兩人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後來被當今……”
林駿臉上露出了遺憾難過之色,說到這裡,故意頓了頓,去看林清宇。
林清宇隻是淺笑着,謹慎地并不接話。
林駿心中暗罵了一句小狐狸,不再往深了說,隻笑道:“罷了罷了,當年的傷心事,不提也罷。我年輕時曾與肅王殿下把臂同遊,私交甚笃,你既然來了,我便托大,充作你半個長輩,幫你安排好一切。”
林清宇這才開口說話,從善如流地叫了他一聲叔父:“那就多謝林叔父了,諸天草的事情,多勞您費心。”林駿點頭,沉聲道:“說到這諸天草,其中還有不少麻煩。想必你之前也已經聽說過了,那諸天草,其實是我們先得到的,後來被一個叫做雲九的大盜所搶,我們也是為了把東西請回來,才跟他大戰,然後,把百草谷給變成了禁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