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正主現身
聽到冷可情說皇上有意召姚才錦入宮的事情是真,秋晉傑沒有了之前的氣勢,他家到底是世代為官的,見過很大的大場面,也沒有過多的驚慌,隻是在腦子裡飛快的盤算着,有些話,是不能再說了。
秋晉傑雖然纨绔,但并不愚蠢,他懂得審時度勢,貫會見風使舵。
此時,聽到冷可情讓他重複一下方才的話,他急忙微微笑道:“貴妃娘娘請明示,方才草民與姚世伯閑話家常,不知道……娘娘您想要聽哪一句?”
本來姚尚的心提着,擔心這小子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來,如今一聽,總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冷可情淺淺的一笑,心中暗道,倒是低估這位少爺,不過,不知道他此時的鎮定能夠維持多久?
她坐直着伸子,從袖子中抽出一柄玉扇來,輕輕打開,手指輕撚,慢慢搖晃,輕風拂面中,冷可情的聲音如同流水般傳來,“秋少爺,聽聞你有一所别院,風景不錯,不知何時可以邀請皇上與本宮一起賞賞景,順便……研究一下香料?本宮身邊也有制香的高手,不知道能否比得過秋少爺身上的香囊香?”
……
“小哥兒,你的身上……好香啊,不過,小爺身上的香囊也香得很,不如找個地方,讓小爺聞聞,到底是小爺的香囊香,還是……你香?”
“正是,京城曆來如此,小爺是看得起你,一般的人,小爺還懶得理會呢。”
“那裡有本少的一處别院,景色不錯,我們可以賞景,順便……再玩玩香,如何?”
那些熟悉的話,那些自己曾經說過的話,突然之間沖入了腦海,每一個都像是一個個詭異的字符,像是在秋晉傑的腦海中下了魔咒,他霍然擡起頭,瞬間睜大了眼睛。
上前的女子淺淺的笑着,眼睛微微眯起,勾勒出危險的弧度,她輕輕晃着扇子,白玉扇骨瑩潤有光,卻不及那纖細潔白的手指。
秋晉傑突然往後退了一步,他仔細的看着冷可情的臉,按說他這樣直視貴妃是不符合規矩的,但是冷可情卻沒有制止他,有些事情,需要睜大眼睛看清楚。
姚尚有些納悶的看着嚣張的秋晉傑突然間失去了氣焰,像是燃燒得過旺的火,慢慢變成了一堆灰燼,隻餘下黑嗆的煙,在那裡漸行漸遠。
秋晉傑此時早已經顧不上什麼姚尚,他的眼睛裡慢慢蓄滿了惶恐,手指微微的顫抖,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冷可情見他的神情,知道他肯定是看清楚了,緩緩收了扇子道:“秋少爺,你還沒有回答本宮的話呢。”
秋晉傑“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他的額頭緊緊挨着冰涼的地面,隻是那涼意卻無法讓他混沌的腦子變得清明,他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那個男人……那個被自己看中帶去别院的男人,那個調戲姚才錦,被自己下令關進柴房的男人,那個打暈了家丁逃跑的男人……
怎麼會……怎麼可能是現在高坐在那裡的貴妃娘娘?
姚尚被秋晉傑吓了一跳,他本來就提着的心也跟着晃了晃,直覺有些不對勁,那股子未散去的惶恐又重新席卷了他,後背上泛起絲絲的涼意。
他還未回過神來,隻聽冷可情的聲音再次清晰的傳來,“秋少爺,你确定你方才是在和姚大人說一些閑話家常嗎?”
秋晉傑冷汗淋漓,他現在最擔心的不是什麼姚才錦的事兒,而是之前……自己那些放蕩的行為,調戲貴妃娘娘,這該當何罪?
相比較起來,和姚才錦的那些事兒不過是你情我願,最多就是風流成性,還能說出什麼來?反正丢醜的也不是自己。
他吞了一口唾沫,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回貴妃娘娘的話,草民……方才和姚大人在說家常不假,隻是說的是事關姚小姐與在下的婚事。”
“噢?”冷可情的聲音帶了淡淡的笑意,淩厲的眉梢輕輕一挑,“可否說與本宮聽聽?”
姚尚聽到這話,霍然睜大了老眼,他怒視着秋晉傑的後背,目光像刀子似的恨不能剖開,怒道:“秋晉傑,你少要在這裡胡言亂語!”
……
容卿出了冷府,心神總有些不安,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心中擔憂是冷可情是發現了什麼,否則的話不會堂而皇之的去姚府。
他有些暗恨自己昨天晚上沒有能來看看她,說不定她是想着跟自己商量來的,他吸了一口氣,腳步越來越快,袍角翻飛,如行走在雲端。
布公公臉色蒼白的緊緊跟着,上氣不接下氣,他呼哧喘氣的看着前面的背影,想喊兩聲又怕洩露了容卿的身份,可憐一雙老腿快跑斷了也追不上。
容卿的聲音遠遠的傳來,“你且在後面慢慢走着,先走一步了。”
布公公彎腰喘着粗氣,看着容卿的身影越走越遠,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容卿站在姚府不遠處的樹下,看着姚府門前,似乎并沒有什麼異常,他微微皺眉,再沒有時間耽誤下去,他轉頭看了看那邊的院牆,身子輕輕一躍。
屋内的秋晉傑依舊跪在地上,額頭上的冷汗濕了地磚,姚尚氣急敗壞的聲音響在耳邊,他卻不想顧及,一雙耳朵隻專注于冷可情的聲音。
“你說……你和姚三小姐私定了終身?”冷可情的聲音裡意味不明的味道,一時間讓人琢磨不透。
“……她和草民互訴了衷腸,而且……我們二人,已經……”秋晉傑的聲音低低,語速是緩慢,一字一字都似艱難吐出。
“不!”一聲尖厲的叫聲,從偏室中傳了出來,一個人影踉跄着奔出,身上的環佩叮當,如同一曲亂奏催人心肺的狂歌。
冷可情并不急着制止,她冷眼瞧着,慢慢端起手邊的茶,姚才錦的像是一隻深秋翅膀破碎的蝶,搖晃着到了秋晉傑的跟前。
“你胡說!你胡說!”姚才錦聲音尖厲,十指尖尖狠狠的抓着秋晉傑的手臂,瘋狂的搖晃着他的身體,“我是要入宮的,貴妃娘娘前來就是來宣布此事的,皇上看中了我,讓貴妃娘娘來提親的,我與你有什麼仇,你為什麼要來破壞?”
她語無倫次,細細碎碎的來回念了很多次,十指如尖刀,刺着秋晉傑的手臂,把他痛得吡牙咧嘴。
提親……
這兩個字撞入容卿的耳膜,他的身子剛剛落在院中的樹上,一眼看到坐在那邊的冷可情,正要松一口氣,突然間就聽到了這兩個讓他震驚的字。
他身子晃了晃,險些從樹上栽下來。
“你說……你說……”姚才錦失心瘋了一般,晃着秋晉傑,“你為什麼要如此陷害我?你這樣讓我如何進宮?”
“你的确不用進了。”一道沉冷的聲音傳來,沉沉如石,冷冷似冰。
屋内的人都呆了呆,冷可情嘴裡的一口茶差一點噴出來--她的耳朵……沒有幻聽吧?
急忙轉頭望過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門外,月白色長袍的男子正邁步走來,他的身姿挺拔如山中的松,海邊的石,烏發在身後輕輕飛揚,烏眉精緻如剔羽,一雙眼睛似厚重的華錦,沉而涼的鋪展開來。
目光流轉,光華厲烈,卻是肅殺之色,他抿着嘴唇,繃成一條如刀鋒般的線,讓人害怕那唇一動,便是殺令。
他的目光在衆人身上掠了掠,落到誰的身上,誰都會覺得像是被刀割過一樣,禁不住打個寒顫。
冷可情皺眉閉了閉眼睛,冰塊臉怎麼來了?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的?難不成先去過了冷府?關于“提親”的事,他聽到了多少?
呃……他好像……不太高興?冷可情難得有些心虛。
她挺了挺腰背,心中雖然發虛,但是不想在氣勢上輸給了他,再說,自己這也是權宜之計嘛,也是為了他的大業啊。
想到這些,她心中的那點僅有的“虛”便蕩然無存,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淺淺笑道:“皇上是擔心臣妾辦不好差事嗎,怎麼還親自來了?”
容卿看着她淺笑如花,心裡的感覺摻雜在一起,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憤恨、惱怒、疑惑、震驚種種如一團團的亂麻緊緊繞着他的心尖,他的眼神更深遂,緊緊盯住冷可情,似乎天地之間,隻剩下她一個人。
冷可情看着他的眼神,心中暗叫不妙,這冰塊臉不會在這裡就犯了另一重人格吧?算了,還是暫時放下架子安撫他一下吧。
她快步走到容卿的身邊,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道:“皇上,臣妾正聽得頭疼,拿不定主意,不如您來給斷斷?”
她身上的淡淡香氣絲絲入肺,溫熱的手臂輕輕挽着他,聲音輕軟,笑意盎然,似三月的桃花突然就穿過了景色寡淡的冬季盛開在了他的眼前。
容卿的心頭一震,她似乎……還從未這樣主動與自己親近過,方才心中的感覺不由得退了退,他聽自己聲音也似乎軟了軟,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