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裡晔對自己的身體一向有着強大到可怕的控制能力,而且想法往往比正常人極端得多,從來不喜歡遷就。
以前水濯纓尚未及笄的時候,他能忍着那麼長時間,不用其他方法給自己纾解欲望,就是因為忍耐得越久越艱難,到後面爆發出來的時候就越爽。等到終于可以開葷了,他可以最盡情地享受這種火山爆發洪水決堤一般的快感,不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
現在他這個意思,顯然也是不想在這種路上的驿站裡面将就,一定要等到了崇安再洞房。水濯纓已經不敢去想象傳說中他準備了兩年的新房會是什麼樣子,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忍耐這麼多天。
隊伍一路往崇安行進,绮裡晔越是不碰她,水濯纓就越是心驚膽顫寝食難安,一顆小心髒成天哆哆嗦嗦地懸在喉嚨口落不下來。
而且绮裡晔盡管什麼也不做,但一路上總是用一種詭異而又邪惡的幽幽目光,打量似地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掃來掃去,目光裡滿是殘忍的興味。
讓水濯纓總覺得自己不像是去嫁人,而是在前往刑場的路上,而且要面對的還是世界上最最慘絕人寰的可怕酷刑。這個行刑的劊子手現在就在她身上考慮着之後要怎麼下手。
六天之後,迎親隊伍到達崇安時,水濯纓已經快被這無形的折磨弄得神經都快要衰弱了。不管有多恐怖,隻想趕緊洞房了算了,早死早超生。等待酷刑比酷刑本身更加令人煎熬,再這麼讓她等下去,她非崩潰了不可。
崇安城的排場比夏澤更加盛大隆重,绮裡晔之前說的是以立後的規制來迎娶水濯纓,但這場大婚超越了任何一任皇帝的立後大典何止十倍。
因為婚事太奇葩,自然沒有那麼多皇室裡面的祖制規矩繁瑣流程,绮裡晔最喜歡的又是奢侈華麗,肆無忌憚地盡情擺排場,場面奢華壯觀到無法想象的程度。
迎親隊伍進入崇安的時候,城門口一場紅色花瓣雨下了整整兩個半時辰,幾乎埋了整個城門。全城大宴三天,廣場和街道上擺滿宴席,任由全城居民自行享用。絲竹弦樂聲一整日在崇安上空回響飄蕩不絕,鞭炮都嫌太普通,用的全是平日裡一年也難得鳴一次的禮炮。
婚禮當天晚上,崇安城上空無數煙火綻放,仿佛萬千火樹銀花,星落成雨,光芒照徹崇安上空的夜幕,亮如白晝。城内點起幾千幾萬盞流光璀璨的紅色琉璃燈,猶如花海火浪一般,勾畫出整座城市的輪廓,像是一座被燈火光芒托着懸浮在黑暗中的天宮之城。
天下人最早得知東越皇後要娶夏澤長公主的時候,就算不敢抱着嘲笑的态度,也覺得這不過是一樁荒唐的鬧劇。然而這場驚世駭俗的盛世大婚,已經盛大到了天下絕無僅有的地步,讓人再也生不起任何尴尬和輕視之心,隻剩下滿懷驚歎。
這是中原三千年曆史上最特殊的婚事,也是最盛大的婚事。
然而,大婚上的這些盛景水濯纓全都無心欣賞,她現在腦子裡面就隻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已經抵達刑場,終于要被拖去上刑了。
她和绮裡晔成婚的地方自然是鳳儀宮,白天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一點也不記得這場奇葩的婚事走的都是些什麼流程。到了晚上隻剩下她和绮裡晔兩人的時候,才感覺整個人都神經緊繃起來,有一種動物在死亡來臨前的那種奇異的清醒感和敏銳感。
“愛妃不必緊張成這個樣子。”
绮裡晔帶着笑意,靠近水濯纓的耳邊,輕輕咬了她的耳垂一口,霎時就吓得水濯纓整個人差點跳了起來,又被他伸手攬進懷中。
“放心,之前愛妃不是說過,除死無大事,反正也弄不死你麼?……本宮為了今晚的洞房,一路上都忍着沒有碰愛妃,今晚保證讓愛妃過得銷魂無比,永生不忘。”
水濯纓身上已經開始微微發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绮裡晔望着她的樣子,眼中含笑,慢慢地幫她脫下頭上的鳳冠,解開身上的霞帔,然後才帶着她起身走向寝殿的後面。
水濯纓兩年多沒有回到鳳儀宮,這裡又擴建變大了不少,但绮裡晔的寝殿沒有多大變化。等到被绮裡晔帶着走到後面的時候,她才發現後殿的一側多了一個房間,房門緊閉,看樣子裡面應該還不小。
“這就是我們的洞房了。”绮裡晔笑道,“本宮精心布置了兩年,愛妃進去看看喜不喜歡?”
從外面這扇房門上,倒是看不出裡面會是什麼樣子。房門隻是格外精美華麗,上面的透雕是非常一本正經的百子石榴和鸾鳥朝鳳圖案,上面有金箔和珊瑚瑪瑙等等鑲嵌裝飾,倒真像是新婚房間的房門。
但水濯纓對于绮裡晔的惡趣味再了解不過,越是恐怖的地方,他就越喜歡給它在外面披上這麼一層華麗的外皮。就比如他建造的十八獄,裡面皿腥殘忍得連十八層地獄都自歎不如,外面卻是金碧輝煌華美壯觀,可堪媲美仙宮一樣的宮殿。
果然,绮裡晔推開房門進去,水濯纓隻看了這房間一眼,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這房間非常大,長寬大約都有四五丈,已經可以被稱作一個大廳而不是房間。裡面燈火通明,除了蠟燭之外,還有鑲嵌在天頂上模拟日月星辰的數十顆夜明珠,懸挂在四周牆壁上的三排五連珠琉璃燈,将整個房間照得纖毫畢現。
整個房間簡直就像一個巨大的SM情趣遊戲場。靠着兩邊牆壁,擺放了兩排足有十來件水濯纓根本叫不出名字來的大型道具。
其中有一件的形狀跟木馬一樣,底部做成了彎弧形,可以前後晃動,跟純潔可愛的兒童搖椅木馬差不多。隻是這木馬大得足以容納兩個人躺在上面,兩邊還拴着一對明晃晃的手铐腳鐐,以及諸多不知道用來幹什麼的機關部件。
剩下的水濯纓就更是看不出來怎麼使用。绮裡晔對于機關術似乎是頗有研究,從他之前自己做的那個啪啪啪機關木偶盒就能看得出來。這些道具無一不是構造複雜,設計巧妙,裝飾精美,乍一眼看去像是什麼高大上的機關師秘密研究基地裡的産品,一本正經得讓人根本想不到它們實際上都是多麼變态的東西。
另外一邊牆壁上是縱向排列的好幾排架子,分門别類地懸挂着各種軟質道具。光是鞭子就有十幾種,毛尾鞭,扁平鞭,散尾鞭,蛇鞭、多尾鞭……千奇百怪,五花八門,占了整整一個架子,水濯纓大部分連見都沒有見過。
還有各種繩索也是挂了整整一個架子,粗大猙獰的麻繩、打結的綢帶緞帶絲帶、像蜘蛛絲一樣的細線……甚至還有一張黑色泛着暗金光芒的大網。鎖鍊就更多,挂了兩個架子,金的、銀的、玉質的、鑲嵌寶石的,還打造成了各種精美别緻的花式,挂在那裡一片滿目琳琅,華光璀璨,像是珠寶玉器的珍品展示櫃台。
牆角兩邊各自一個楠木大櫃子,櫃門開着,裡面分成了許多個小格,不用看也知道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绮裡晔擺在禦書房裡面的一抽屜玉勢,大概都已經被挪到這裡來了。
最後一面牆壁旁邊是衣架,上面挂了上百件衣服……不,根本不能叫做衣服的情趣裝。水濯纓一眼就看到绮裡晔之前逼着她穿的那件反三點式透視裝也在裡頭。這已經算是裡頭最正經有節操的一件了,其他的更加喪心病狂,水濯纓都沒眼細看下去。
房間中央是一個丈許見方的大浴池,裡面是一池白氣騰騰的熱水,浴池底下居然也有大型的道具,隻是水汽太重,白茫茫的一片朦胧,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整個房間裡唯一還算正常的,就隻有一張挂着紅色絲綢幔帳鋪着紅色被褥的大床,旁邊一對紅色龍鳳喜燭,聊以表示這是一個新婚洞房,但很顯然帶着敷衍了事的味道,是整個房間裡面最沒存在感的東西。
水濯纓幾乎是要背後靠着門框才能勉強站穩,全身發軟地望向绮裡晔。
“這就是我們的……洞房?”
绮裡晔鳳眸妖豔含笑:“愛妃可還滿意?”
水濯纓:“這也能叫洞房?刑場還差不多!”
“這裡本來就是刑場。”绮裡晔似笑非笑,“本宮給這個房間起的名字叫十九獄,是專門為愛妃一個人建的,這次大婚的時候正好用來當洞房。”
水濯纓聽到十九獄這個詞,這才想起來東越内戰的時候,承桑背叛了绮裡晔,當時她問绮裡晔如果她也背叛了绮裡晔會怎麼樣,绮裡晔的回答是他會為她一個人開一層十九獄,專門給她設計一整套刑具,每天一換,讓她後半輩子在裡面嘗盡世間最為求死不能求生不得的滋味,直到她被調教成隻屬于他的禁脔。
這個死變态……當時她還以為他隻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竟然真的把這個喪心病狂的念頭付諸了實踐。
敢情她在海島上治病的那兩年,他一點也沒閑着,早就開始建造這個十九獄,籌謀着之後要怎麼折磨她了。
“但是……”水濯纓嘴裡直發苦,“你不是說這十九獄是為我背叛你的時候準備的麼……我現在什麼也沒做,憑什麼讓我進十九獄……”
绮裡晔伸出修長玉白的右手,捏住她的下颌,眼中含笑,聲音裡帶着戲谑而又殘忍的意味。
“愛妃不用背叛本宮。本宮說過,愛妃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錯誤。生了一副這樣的容貌,一顆這樣的玲珑心,日日勾引得本宮欲火焚身饑渴難耐,又不能随時随地滿足本宮,讓本宮活生生地煎熬受罪。任何一個背叛本宮的人都沒讓本宮這麼痛苦過,這麼大的罪過,你自己說本宮該不該罰你?”
水濯纓:“……”
她真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試圖跟這個死變态講道理。
咬牙望着绮裡晔:“但是……你如果非要在這十九獄裡洞房的話,我很有可能真的會背叛你……”
绮裡晔捏着她下颌的手驟然加大了力道,朝她俯身下來,伸手把她困在門框旁邊。一張妖異豔麗得驚心動魄的面容逆着背後的燈光,緩緩靠近她的面容,眼尾绯紅的鳳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聲音猶如惡魔的邪惡呓語,在她耳畔低低響起。
“哦?……那本宮就試試看,愛妃從十九獄裡出去的時候要是還有力氣背叛本宮,本宮也認了……愛妃想從哪一面牆壁上先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