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齊王有正事要說,楊琏與懷柔公主簡單說了幾句話,并許諾與齊王商量完了事情之後,便去找她。懷柔公主這才依依不舍裡讓楊琏離去。
齊王之所以召見楊琏,是對最近的事情十分擔憂,幾乎整個金陵城中,都在傳說着楊琏私下打造兵器,制作火藥的事情,這樣的行為和造反無異。李景遂不相信,可是各種傳謠越來越厲害,三人成虎,李景遂不得不信。
為了弄清楚真相,憂心忡忡的李景遂最終按捺不住,把楊琏找了過來。
“齊王。”楊琏進門,施禮。
“吳侯,你來了,這邊坐。”李景遂擺擺手,眉宇之間,依舊有解不開的憂愁。
楊琏看出了齊王的擔憂,卻不明白他為何而擔憂,便問道:“齊王面有憂色,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
“吳侯,你這是明知故問呀。”齊王歎息了一聲,道:“最近城南爆炸的事情,孤聽說了,皇兄勒命三司會審,孤這顆心,可是懸着哪。吳侯,這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齊王,事情其實非常簡單,這個世界上,哪有賊人會出來承認自己是賊的?那個地方,我已經調查過了,是燕王李弘冀一黨秘密所在,他們暗中打造兵器,制作火藥,便是想着有一天奪嫡不成,便付之武力。”楊琏說道。
李景遂倒是吓了一跳,他有些不敢相信,不僅是不相信楊琏的話,更是不相信燕王為了奪嫡,會走到這一步。李景遂遲疑地看着他,道:“燕王,這事情可有證據?”
“目前雖說沒有,但目前燕王一黨,突然對我發難,明顯謀定而後動,他們指不定還有什麼陰謀。”楊琏說道,關于城南一事,真正的内情,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他不會告訴其他人,哪怕是齊王、懷柔公主也不成。
“可惡!”李景遂不由握緊了拳頭,坦白說,他對皇位沒有太大的野心,所以他才會一再拒絕,可随着後來事态的發展,李景遂發現,這不僅僅是齊燕之争,而是生死搏殺,李弘冀對他數次下手,妄圖緻他于死地。他死并不要緊,可是他若是死了,女兒該怎麼辦?豈不是任由旁人欺淩?在這種情況下,他需要抗争,才能保全家人,所以他當初才會極力拉攏楊琏。
楊琏見已經成功挑起了李景遂的情緒,不露聲色地說道:“這一次三司會審,形勢格外嚴峻,但請齊王放心,我絕對不會認輸。”
李景遂忙道:“吳侯,審案那日,孤一定會派人觀看,若有不對,孤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你。”李景遂十分清楚,随着楊琏在朝中威望的擴大,他與楊琏相輔相成,楊琏若是敗了,他的路也就到頭了。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楊琏,保住了楊琏,齊王才有機會登基為帝,保全家人。
楊琏抱拳,道:“多謝齊王美意。”他沒有拒絕齊王的好意。
李景遂歎息了一聲,想了想,道:“懷柔的事情就按前幾日說的辦,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找個好時間,把懷柔接過吧。懷柔已經出嫁,再留在齊王府,旁人看了,難免會奇怪,這議論難免會多起來。”
楊琏點頭答應,又和齊王說了半響話,這才離開。臨走前,齊王吩咐他,去和懷柔公主說些話。楊琏欣然應允。
走出了禦書房,天色已經黑透了,楊琏到了懷柔公主閨房的時候,裡面已經透出陣陣的菜香。懷柔公主站在一旁指揮,綠裳正在緊張地忙碌着。聞見菜香,楊琏頓時也有些餓了,便快步走了進去。
“呀,吳侯。”忙碌的綠裳看見了楊琏,驚呼了一聲,旋即臉色通紅。
懷柔公主聽見聲音,擡起頭開,看見楊琏,道:“吳、相公,你來了。”
楊琏聽見,也不由有些尴尬了起來,這時綠裳擺好了碗筷,捂着嘴笑着離開了。
楊琏一看桌子上,擺着幾碗碎金飯,都用油炒過了,聞着一股香味,除了碎金飯,還有羊肉、炖雞以及一些時令的蔬菜,滿滿的擺了一桌子,這時候的人吃飯,相比以前,少了許多禁忌,女人也可以上桌,隻不過飯菜分别盛着,各自吃面前的食物。
慢慢的菜肴放在桌子上,楊琏也覺得餓了,笑着道了謝,坐下來,看着滿桌子的菜,心想懷柔公主什麼時候能做這麼一桌子好菜?
事情很快就露陷了,楊琏知道懷柔公主的水平,不過以她的身份,不會做菜也沒有什麼稀奇。楊琏吃着飯菜的時候,懷柔公主手托着香腮,看着楊琏,卻沒有吃東西。
楊琏不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問道:“公主莫非不餓嗎?”
懷柔公主搖搖頭,卻問道:“那件事情我聽說了,再有兩日,就要三司會審,這件事情,你究竟有幾分把握?”
雖然是女子,但畢竟身在金陵,耳濡目染,多少知道政治鬥争的可怕,于是便問道。
楊琏笑了笑,很多人都在關心這件事情,隻是各自的心思就十分微妙了,有人希望楊琏屹立不倒,有人希望楊琏立刻倒台,最好立刻死掉,各人的立場不同,心思也就不同,這很正常。
除了一些人與楊琏有千絲萬縷的利益關系,或許關心的楊琏的,隻有齊王父女,齊王也有他自己的小心思,他希望依靠楊琏的力量來對抗李弘冀,所以相比較而言,懷柔公主的心思就簡單了許多。
楊琏放下筷子,道:“這件事情,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有事。”
聽見楊琏如此肯定,懷柔公主逐漸放了心,這麼久以來,似乎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懷柔公主看着楊琏,突然問道:“娥皇她還好嗎?”
楊琏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那件事情不是你做的?”懷柔公主問道。
關于如何回答懷柔公主這件事情,楊琏早就想過了,懷柔公主的性格比較沖動一些,嘴裡藏不住話,所以這事情,楊琏絕對不會告訴她,于是便堅定地搖頭,否定了。
懷柔公主見楊琏否定,心中不由更加擔心起來,周娥皇到底怎麼樣了?她究竟安全不安全?一時之間,懷柔公主渾然忘記了楊琏曾經給過許諾。
楊琏吃了飯,與懷柔公主聊了半響,說了一些話,天色不早了,這才起身離開,出府的時候,齊王派了幾名侍衛護送楊琏回府。如今是關鍵時刻,安全第一。楊琏沒有拒絕,接受了齊王的好意。
一行人朝着楊府走去,一路上倒也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倒是巡夜的士兵看見了是齊王府的侍衛,又見是吳侯回府,有幾個機靈的隊正親自帶兵跟着楊琏,一路護送。
楊琏去齊王府的時候,隻是四五人,回來的時候足足有三十多人,聲勢看起來頗為浩大。一名隊正頗為機靈,陪着笑,道:“吳侯南征北戰,為大唐攻城略地,乃是卑職心目中的英雄。”
楊琏擺擺手,笑道:“這些都隻是運氣。”
“吳侯謙虛了,如果日後能夠機會,能在沙場征戰,那該有多好。”那名年輕的隊正充滿了渴望。
楊琏忽然笑了起來,沙場征戰,是用性命去賭,這幾年的征戰,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就算得到了撫恤,他們的家人肯定是無比心疼,看着年輕的隊正一臉的渴望,楊琏沒有打擊他的心思。
一行人到了楊府門口的時候,大門正打開着,趙鵬正站在門口,不住地向外看着,一副翹首以盼的模樣。看見楊琏過來,趙鵬急忙走了過來,道:“吳侯。”
“這麼晚了,你還在門口等我,莫非有什麼事情?”楊琏翻身下馬,問道。
齊王府的侍衛見狀忙拱拱手,道:“吳侯,既然已經到了家門,卑職等人告辭。”
巡邏的士兵見狀也借故離開了,楊府必然有事,他們是外人,不好摻和,隻是在臨走前,隐晦地表示,如果吳侯有需要,他們願意效犬馬之勞。
這份心意,楊琏心領了,辭别了衆人,楊琏進入楊府,問道:“趙鵬,有什麼急事?”
趙鵬忙道:“吳侯,是宮裡。”
“人在哪裡?”楊琏問的很是簡短。
“書房。”趙鵬回答。
“泡一壺茶來書房。”楊琏說完,立刻朝着書房走了過去。
書房内,高澤正在不安的踱步,作為天子的心腹,高澤一向被委以重任,今日他奉命來到楊琏府中,就是想要知道一件事情。楊琏究竟有沒有涉及其中?如果真的涉及了,一旦罪名成立,李璟的心情是複雜的,一方面楊琏是可造之材,另一方面,天子也絕對不允許臣子有造反之意。
高澤在天子身邊多年,雖說天子沒有明說,他卻十分清楚天子的心意。高澤來到楊府的時候,知道楊琏黃昏時分就去了齊王府上,算算時間,應該快要回來了,高澤生恐錯過了,因此留在楊府等待楊琏。
楊琏的書房裡,滿滿的擺着的都是書籍,大部分是兵書,極少部分的是儒家先賢的典籍,高澤跟在李璟身邊多年,認識不少字,等着無聊,他便抽出了一本書籍看着,書籍裡,不少地方寫滿了楊琏的閱讀心得,高澤慢慢翻閱着,發現楊琏對于忠孝十分看重,他對曆史上的一些名聲極為不好的臣子大加貶斥,前朝的中行說,如今的馮道等等,都被楊琏斥責。
高澤知道馮道,此人唐、晉、漢,如今為郭威的大周效力,期間還為遼太宗效力,如今已經七十歲上下。輪能力,馮道并不差,他提拔賢良,事親濟民,名望極高。唯一讓楊琏诟病的,是他的“三姓家奴”。
高澤看了一會,突然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他反應過來,急忙把書籍藏入了懷中,這才負手故作悠閑地踱步,看着楊琏在書房裡挂着的一些書畫,一副欣賞的模樣。
楊琏進來,看見高澤,忙道:“高公公深夜來訪,楊琏卻不在府中,以至于高公公久等,實在是罪過。”
高澤忙擺擺手,笑道:“吳侯事情繁忙,咱家就不多說了,陛下派咱家來,是想問問,明日就是三司會審的時日,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吳侯做的?”
楊琏認真地看着高澤,道:“高公公,若此時真是本侯做的,天子會怎樣?”
高澤一愣,想不到楊琏會如此回答,如果真的是楊琏做的,恐怕天子少不了會心疼一番,揮淚斬馬谡,楊琏就算再有能耐,如果于國不忠,留着又有什麼用?
楊琏看見高澤如此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道:“高公公,本侯隻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這件事情與我沒有一絲關系,明日的三司會審,一切都會揭曉,到時候孰是孰非,就有了定論。”
高澤松了一口氣,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吳侯這笑話,當真是讓咱家汗水淋漓。既然吳侯這麼有信心,咱家這就回宮,向天子禀明情況。”
楊琏點點頭,這個時候,的确不早了。他想了想,叫來了趙鵬,吩咐下去,幾名士兵護送高澤回宮。高澤身邊雖說帶着侍從,但如果他出了事,楊琏可就糟糕了。
高澤也不推辭,對于生命,他十分看重。
楊琏正要送走高澤,忽然笑道:“高公公,本侯突然想起來了,上次去了吳越國,帶回來一些好東西,有的送給了陛下、皇後,本侯也有幾樣東西送給你,卻忘記了一件東西。”
高澤忙擺擺手,道:“吳侯,咱家可不能總是拿吳侯的東西。”
楊琏搖頭,道:“高公公,宮中那些個事情,本侯雖然沒有經曆過,也曾聽過。這件東西,高公公拿去送給皇後,皇後想來是十分歡喜的。”說着,楊琏走到一旁的書架上,仔細地看着。
高澤心中一突,生恐楊琏發現端倪,但整個書架隻是少了一本書,楊琏顯然沒有在意到,他從書籍的夾縫中取出了一個盒子,打開一看,是一件用上好的珍珠制成的頭飾,在燈光下,首飾熠熠生輝,楊琏忽然一擡手,滅掉了身邊的蠟燭。
房間裡頓時陷入了黑暗,高澤有些措不及防,不知道楊琏為何突然如此?他閉着眼,努力适應黑暗,等他睜開眼,就看見不遠處,一件物品在黑暗中,發出柔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