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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3夜撲香閣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3874 2024-01-31 01:10

  見皇帝那急不可耐的模樣,沈哲子也是忍不住略有噱意,但還是擡手輕擺示意皇帝稍作收斂。

  如此大的典禮,自然不可能集中在一日完成。所以這第一天隻是集中辦上幾件大事,群臣觐見,中正賀詞,禮請野賢。但後續仍然不乏事情,比如說各州郡中正人選的褒貶替換,稍後各個公府和台閣也會在剩下的人當中再征辟一部分。

  如今這樣一個政治氛圍,所謂的大典,其實更像是一場内内外外諸多人家參與的聯誼會。絕大多數人并不能獲得皇帝青眼或是公府台閣的征辟,但借這一個機會加深一下與舊知故親的感情也是好的,如果能借此再聯系上什麼望宗高門,對于家族也是一個極大的助益。

  所以當皇帝在建平園前殿接見群臣的時候,皇太後也在後園裡接見各家命婦女眷。圍繞着建平園為中心,一層一層環繞左近園墅中也有大量世家家眷出沒,按照自己的标準和檔次去挑選接觸需要交好的人家。

  抛開宴會的政治性不談,在這場宴會的過程中,會有多少人家眉來眼去,會有多少少年男女逾禁苟合,實在難以細數。

  如今給皇帝選後是由皇太後主持,自然不可能選擇什麼門庭衰敗人家。如今呼聲比較高的幾家女眷,眼下自然大多都留宿建平園。比如沈哲子推薦的衛氏,庾冰推薦的諸葛氏,還有皇太後自己又斟酌選出的阮氏、袁氏等等。

  沈哲子既然答應了皇帝,這方面自然也有留意。他自己雖然不便出入建平園後半部分,但是他裡邊有人啊,日間興男公主早已經打聽好了那幾戶人家被安置所在派人送出,倒也不需要無頭蒼蠅一般的進去瞎轉。

  隻是這種事,實在有些不光彩。沈哲子如今俨然也是一個人物,被人發覺他夜探人家女眷居所算是個什麼事。但如果不跟着,要是皇帝自己暴露了行蹤,那場面則更尴尬。

  “且先去換衫!”

  沈哲子自大袖中掏出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個大包裹塞入皇帝懷内,同時低語道:“這些宮人是否可靠?”

  他不是擔心事情洩露于外,而是擔心被皇太後知道了他在撺掇小舅子做這麼不靠譜的事,懲罰倒不至于,但依照皇太後那恪守禮教的脾性,訓斥幾句是在所難免的。

  “姊夫你放心,我又不是一個諸事不曉的蠢物,為此準備日久,這殿堂内外都是能托生死的忠良!”

  講到這裡,皇帝不免又是眉飛色舞,他為這一天可準備了良久。那些母後安插在他身邊的内侍宮人們早就諸多借口排斥于外,這皇帝雖然做的沒有君臨天下的氣象威儀,但這種小事都做不到的話也實在太喪氣了。皇太後再怎麼嚴厲,也不可能這一點空間都不給兒子留。

  沈哲子于是在外徘徊片刻,順帶手吃了點室内案上的糕點,那狗屁飨宴在少府報銷的财貨倒是不少,結果席案上根本就沒有多少吃食。雖然是為了照顧那些腸胃不好的老家夥,但沈哲子這種年輕人實在受不了。當然這也是他自找的,整個大殿裡除了他之外,三十歲以下的都不多,混得太成功也是一種負累。

  過不多久,換了一身時服的皇帝已經從屏風後轉出,一身黑色大衫裹在身上,兇腹處繃緊,肩袖處則是松松垮垮,一頂玳瑁小冠扣在碩大頭顱上,顯得有幾分可笑,手裡持着一柄象牙折扇,搖搖擺擺行出來:“姊夫,你來觀我形容如何?”

  宮人們不清楚皇帝究竟要做什麼,但早在來建平園之前便得了嚴厲叮囑,料想不是什麼好事,這會兒也都退出避嫌。沈哲子行上前去,歎着氣摁住小胖子鼓鼓的肚子蓦地一拉,總算才将腰帶又勒緊幾分。皇帝則忍不住打一個嗝,滿嘴的香甜,直接噴在沈哲子臉上。

  “自己怎樣體态難道不知?明知要做這種事,偏偏要吃這麼多!”

  沈哲子也真是無力吐槽,轉過臉去擦擦臉上唾沫星子。

  “我也是餓了一天啊……”

  皇帝聽到這話,不乏委屈,低頭看看那仍鼓得顯眼的肚子,不免埋怨道:“人是自知極難,旁觀者明!姊夫你明知我是怎樣體态,卻還準備窄衫,還不是白色的,太無玉樹姿态!”

  沈哲子聞言後咂咂嘴吧,果然自知極難,你是不是玉樹姿态跟穿什麼衣服有關系?況且夜行潛入,給你準備一身熒光衣好不好?

  “此刻開始,緊随少言!”

  腹诽片刻,沈哲子又把皇帝手中折扇奪來,随手丢在了案上。皇帝略有不忿,這扇子他可是精挑細選良久才選定,既然希望人家娘子姿容秀美,當然自己也要不乏風雅,彼此才能相見兩歡啊。

  轉頭看到沈哲子已經匆匆往側門行去,皇帝便也連忙跟上,隻是走出沒幾步,袖囊裡又探出折扇一頭,趁着姊夫在前沒注意,又趕緊塞回去。可惜雙扇輕搖美态難為,獨扇翩然聊勝于無吧。

  側門連着一條長廊,沈哲子行出的時候,幾名宿衛行出待見是驸馬,便又拱手退開。這時候沈哲子才對站在門内的皇帝招招手,皇帝踮着腳匆匆沖過來。

  夜幕中又有幾聲騷動,片刻後才歸于平靜。皇帝居所守衛自然不可能松懈,作出這個姿态也是彼此會心吧,取個知而不言的意思。

  沈哲子在前匆匆而行,皇帝緊随其後,沿途懸挂的燈籠讓其白肥臉頰忽明忽暗,行出一段距離後實在是忍耐不住,低聲對沈哲子道:“姊夫,我眼下真是未有之忐忑,心跳如擂鼓啊……”

  “不要再喚我姊夫!”

  沈哲子半掩臉龐,将皇帝推入旁側廊柱陰影中,自己則對斜對面繞行而來的宿衛們輕輕擺手。這一聲姊夫,真是讓他産生了極大的負罪感。

  “那要怎麼……”

  皇帝還未說完,便被沈哲子拎住衣襟往前疾沖數丈,沖進了一處拱門内,呼吸還未平複,卻見拱門後已經站立了整整兩排甲刃森寒的宿衛,已是忍不住低呼一聲,繼而忙不疊掩住了嘴巴,低下頭去。

  “青雀?你在做什麼!夜行……”

  這一隊宿衛領頭的乃是沈牧,得知夜中有異态才率衆來此,待見到沈哲子也是一愣,繼而便連忙說道:“就算是夜受急诏,也該燈火随身,摔到了怎麼辦!”

  他擺手屏退身後宿衛,繼而才行到沈哲子面前,滿臉促狹道:“夜中由此經過,青雀你是想念娘子?真是太過分!我堂堂石頭城守備,奉命拱衛于内,難道會助你偷歡?速速退回!”

  說這話的時候,沈牧可謂滿臉的爽快,過往他是因為私人問題不檢點,還要多受兄弟恥笑,如今總算抓住把柄,身為兄長的偉岸責任感油然而生。

  一邊說着,他視線又掃過沈哲子身後畏畏縮縮的皇帝,視線略一停頓,繼而笑語道:“這肥奴是誰?瞧着有些……”

  “二兄……”

  沈哲子也沒想到在這裡撞上沈牧,本來在他看來就是一件小事,不至于去打聽宿衛值宿的内情。況且若真安排的内外暢通無阻,皇帝會怎麼想?

  被喚作肥奴的皇帝從沈哲子身後探出頭來,幹笑兩聲:“沈侯真是恪盡職守,辛苦了。”

  “陛、陛……這、”

  沈牧待看清楚皇帝臉龐,也是僵在了當場,繼而便要俯身下拜,卻被皇帝一把抓住胳膊:“既然遇見,那也不必再勞煩第二人,請沈侯相送一程吧。”

  說着,他便轉望向沈哲子。沈哲子歎一口氣,推了沈牧一把,說道:“終究不好外人望見,幸是二兄,帶路一程吧。”

  沈牧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麼。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但見這兩人鬼鬼祟祟的模樣,料想也不是什麼光彩事迹,不知該慶幸還是倒黴。沉吟半晌,隻能解下兵符吩咐親衛往前清路,繼而才轉過頭來苦笑道:“陛下此态,實在是……”

  經曆過最初的慌亂後,皇帝也總算有幾分淡定,聞言後便擺手道:“沈侯勿困于此,朕隻是夜中難眠,邀請姊夫閑遊片刻,少頃自歸,也不必夜诏勞衆了。”

  廢話,留下書面的證據那是要錄入起居的!

  沈牧聽到皇帝這麼說,便也沒了負擔,隻是轉過身又橫了沈哲子一眼,你小子可真會玩!

  建平園作為臨時行駕所在,宿衛再怎麼嚴密也是遠不及苑中。原本沈哲子是打算明日知會宿衛一聲蓋下這件事,但現在有了沈牧的清道,便也省了後續的工夫。待到進了後園則就不必這麼緊張,畢竟太多人家女眷于此,宿衛們隻是外圍重重布防,内裡反而要寬松得多。

  “姊夫,咱們現在要去哪裡觀人娘子?”

  吩咐沈牧在外等候,行入園内一個僻靜所在後,皇帝才低語問道,小眼珠裡閃爍着濃烈光彩,方才到現在這份經曆對他而言實在是太刺激,就算往年在苑中跟阿姊較勁瞎鬧都沒有讓他這麼興奮。

  “稍等片刻,我家鶴兒會來接駕。你掩住了臉,不要被人一眼認出。”

  沈哲子擡手打散皇帝髻發,想要用雜亂發絲擋住這小子口面,但是擺弄片刻那碩大的臉盤子,終究還是放棄。

  “你家鶴兒?他怎麼、他怎麼能住在……”

  皇帝聽到這話後,小眼珠子已是瞪得滾圓,繼而才想到人家沈勁還未成丁。而且不獨沈勁,他的弟弟琅琊王也随着母後住在這裡,唯獨他這個倒黴蛋被丢在前殿裡去面對群臣。

  感慨一番自己遭遇不公平後,皇帝眸子一轉,又指着沈哲子笑語道:“姊夫,方才你家阿兄言道你是夜中偷歡?難道你與阿姊也常在夜中作此遊戲?”

  沈哲子聞言後臉色頓時一黑,看看園内還沒有動靜,便坐在了旁邊的台階上,忿忿道:“他是調侃戲言,實在可厭!”

  “可我覺得沈侯還是良善可信。”

  雖然被沈牧口誤喚作肥奴,但不知者不罪,皇帝對此倒也不怎麼在意,反而後段路程有沈牧幫忙便順暢得多,因而對沈牧不乏好感。

  “他室内數百侍妾娘子!”

  “這麼多?”

  皇帝聞言後倒抽一口涼氣,繼而也坐在沈哲子身畔,沉吟半晌後才點點頭:“實在太可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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