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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1選賢關隴

漢祚高門 衣冠正倫 3348 2024-01-31 01:10

  關中這種群情焦灼的氛圍,持續了足足大半個月,終于雍州刺史府才透露出口風,确定了大将軍宴請時流鄉賢的日期。

  于是一時間,郡縣郊野氣氛又高漲起來,凡是稍存心意者,俱都奔走打探該要如何加入其中,得到直面大将軍的機會。

  雍州刺史府與京兆郡府關于這件事也進行了多番讨論,該要如何挑選與會人員,他們所考慮的不獨獨隻是這一次的宴請名單。

  因為行台和大将軍的意思是,類似西巡關中、宴請時流這樣的活動,最好是做成一個固定的典禮,以後每年在沒有特殊大事發生的情況下,大将軍都要定期西巡,類似的典禮自然要做成每年固定的項目。

  所以,最好的做法自然是就此整理出一套規令章程,用以選拔每年可以參與盛會的人員。

  在這樣的思路下,整個關中諸多士庶民衆便被粗粗劃分成幾個群體,各以不同的手段方式挑選其中翹楚代表參加宴會。

  而這樣一個與會的資格,一旦有了規令加以固定下來,又可以作為一種榮譽的身份,用以犒獎表彰那些在野的賢流。

  類似的典禮,其實行台都不陌生,像是早年江東的清議,之後行台每年也都要公車征訪各地賢流、問禮論政。

  廣開言路,看起來僅僅隻是一種寬大包容的表現,更深層次的原因,其實還是為了加強行台的統治。
借助這些地方望勢所在,使得行台執政合法性更加深入人心、廣及郊野。

  早在大将軍駕臨之前,行台便拟定了一份今次西行需要邀見邀見的名單。

  站在行台角度,能夠被列入名單上的人選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尋常人,類似京兆杜氏、韋氏、北地傅氏、安定胡氏等等,這些關中郡縣内或是在地方上譽望久享、或是累世冠纓的世族門戶,俱都赫然在列。

  大将軍在駕臨關中之後,便也以行台名義派遣公車各攜符令分赴各郡,邀請這些關中舊戶前來長安、共論世務。

  雖然行台在施政方面保持着一個壓制舊望名門的作風,甚至曾經做出幾乎屠盡弘農楊氏這種酷烈事迹,但這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将這些地方名門趕盡殺絕。

  說到底,北伐的最核心使命還是要掃除胡虜,再鑄華夏,而不是要搞什麼階級革命。
而且必須要承認,這些地方上的名門某種程度上就代表着華夏文明傳承到這個階段的精華彙聚。

  行台要做的也并不是将他們完全割除毀滅,而是要甄别吸收、消化于内。
由行台發出邀請,請他們來到長安共謀大計,這是當然的禮節。
但如果這些門戶對此反應冷淡、乃至于視而不見,那就是另一段故事了,行台會告訴他們這個世道中沒有誰是無可取代的。

  而這些關中世族門戶們也都識趣得很,并不敢在這件事上跟行台鬧别扭,早早便派遣重要的族人前來長安,等待大将軍的宴請接見。

  并且有許多人家都将這份邀請當作一個榮耀,多作彰顯宣說。
畢竟行台雖然行事不乏強硬,但畢竟還是代表着晉祚正朔所在,王師入主關中以來,除了弘農楊氏這種實在不識趣而慘遭屠戮立威的門戶之外,還沒有發生過什麼淩辱虐待鄉宗門戶的惡迹。

  雖然行台各種政令施行,鄉社、軍府的創建,俱都極大程度打壓了他們各自鄉勢,但跟此前暴虐關中、肆意殺戮的漢趙與羯趙相比,仍然無愧仁義之治的美名。

  大将軍西巡這麼大的陣仗,自然不可能接見區區一些舊族代表了事。

  因此除了行台親自邀請的這些人家之外,還有就是各地郡縣察舉鄉賢、邀請共襄盛舉。
而這一部分郡縣舉薦人員,其實說穿了便是地方上那些乏甚舊譽、因亂而興的武宗豪強。

  這些豪強武宗雖然清譽不著,但對鄉勢的把持,講起來甚至還要超過那些冢中枯骨為美的世族門戶。
就算從整個關中層面而言,這一群體存在遠不足成為王師對手,但具體到縣鄉郊野之内,卻是行台政令能否施行鄉野的最大阻力。

  無論世族舊戶還是郊野豪強,這都是原本關中殘留的一些勢力。
邀請他們,那是給他們開放一個意見窗口,或者說發洩渠道。
關中目下仍在營建恢複的關鍵時期,内部必須要穩定當先,能哔哔就别動手。

  這一部分人有錢且有閑,如果不能通過正常途徑加入行台統治結構之内,長久閑散于鄉野之中,難免會雜念叢生。
而行台選士任用已經自成章法,更不可能為了他們而大開方便之門,給予他們這樣一個既能發表意見而又無傷大雅的身份機會,也算是一種安慰。

  當然若僅僅隻讓這些人參與進來,沈大将軍還沒有閑到為了安撫他們而專程駕臨關中。
所以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些參與人員,如行台統治構架之内,吏治考評優異之人,哪怕僅僅隻是區區一個鄉社吏首,也可與大将軍同席而飲,接受犒賞并陳奏最基層的施政苦樂。

  還有一部分便就是繳納各項賦稅的大戶,無論經營何種行業,行商、坐賈又或百工匠戶,繳納的賦稅高,便說明對關中的恢複經營做出的貢獻大,自然也就值得大将軍出面慰問犒賞。

  不過這最後一部分能夠入選的還是有限,而且多為其他地域前來關中行商的豪商,真正關中人士得于邀請的反而不多。

  一方面自然是因為關中剛剛鋪開一個基礎,還有賴進一步的建設,另一方面便是在大将軍到來之前,關中各種稅制仍是粗疏,各級官署仍然給那些地方上的鄉戶留有極大的餘地作為一個緩沖期。

  經過各個方面的挑選,最終能夠參與進宴會的合共七百餘人。
通過這些入選者各自進選的途徑,便也能看得出關中這兩年經營建設的一個大概成果。
通過郡縣舉薦得入的地方鄉豪将近四百餘人,可以想見這些關隴豪強仍然頗具勢力。

  不過這也是無可避免的事情,要知道關隴動亂并非朝夕,幾乎從後漢末年開始,中朝短暫的統一也實在沒能令王法章制深入人心,可以說是長達一百多年或輕或重的混亂期。
行台複治關隴尚還不足兩年,便想要完全杜絕地方上的鄉豪力量,無異于癡人說夢。

  與會人員的名單,總算是拟定出來,待到公之于衆後,自然也難免幾家歡喜幾家憂愁。
對于這一次的盛會,整個關隴之間可以說是萬衆期待,但濃縮到這一份名單中,自然不可能做到一網打盡。

  而且刺史府在公布名單的時候便已經作出說明,這一次能夠得以入選,資格是可以繼續保留維持的,換言之下一次大将軍西巡的時候,這些人同樣得于有幸與大将軍同席相論。

  有了這樣一個小規定,那麼這一份名單便不僅僅隻是一份宴會的資格,更代表着行台對于他們的一種認可,無論是哪一方面,都可以說是一種榮耀,一種表示他們所以秀出于一衆鄉徒同侪的認證。

  而那些有意參加但卻沒有入選的時流鄉戶們,則就難免有些吃味失落,不免頗有微詞但也都不敢宣之于口、形于面上,質疑這份名單的公正性。

  畢竟行台無論出于哪一方面的考慮,既然拟定出這樣一份名單,便意味着這些入選者在一定程度上便可以代表整個關中。
他們這些沒有入選的若是質疑,甚至都不需要行台出面,那些入選的鄉戶們便有可能與他們翻臉反目。

  不過那些人縱使失意,倒也不至于完全絕望。
因為這一份名單春秋一審,三年一換,入選鄉戶代表若是在這段時期中做出什麼違禮、違禁的惡迹,一旦查實,即刻取締資格,并擇備選替補。
而在三年的換期中,将是覆蓋整個關隴的大換皿,各方代表又将退回同一起點而作篩選。

  有了這諸多安排,這一次的宴會意義便已經不再局限于大将軍的出席,成了關隴時流内部的一種競逐,甚至可以視作是鄉情鄉勢的一種标志。

  當所有人都沉醉其中,為之喜憂不定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夠跳出來清楚察覺到,原本鄉情鄉勢如何,那是鄉野民間秩序運轉自發形成的一種結果,可是行台僅僅隻是通過一次宴會的安排,便不動聲色的将這種仲裁權給收取回去。

  宴會的地點被安排在了長安舊城與新城之間的一段高坡上,這高坡在當地又名龍首原,因此雖然官方沒有做出什麼特别的說明,但是民間已經自有俗稱,将此命名為龍首宴。

  目下的長安雖然也有修複,但主要還是集中在周邊水道的疏浚溝通與城池本身的營建。
所以新舊城池之間的這一段原野仍然保持着郊荒模樣,沒有營建什麼建築。

  當被選作宴會舉辦地之後,渭水碼頭上萬餘名氐胡役力便被調集至此,經過七八天的晝夜營造,一座占地廣闊、恢弘大氣的石城便拔地而起。
城池落成之日,便也是大将軍集宴關隴時流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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