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荷蘭使者馬泰斯來到這裡,瞬間有種匍匐跪拜的沖動。
那20米高的城牆之上,還修築有三層城樓,将近30米的建築高度,讓馬泰斯感到作為凡人的渺小。
神迹,這是上帝留在人間的神迹!
馬泰斯去過廣州,也去過福州,這一趟還在杭州逗留。以上這三座城市,都不比南京城令人震撼,馬泰斯甚至做夢都想不到,凡世間還能出現這樣的城市。
使節團被帶進城裡,摩肩接踵的人群,讓他們感覺自己像大海裡的小船。
這座城市的人口,怕是比整個荷蘭都多吧?
被安排住下幾天,馬泰斯終于獲準面見趙瀚。
“偉大的君王,”馬泰斯恭敬行禮道,“我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巴達維亞總督閣下,前來與你談判,希望能夠妥善解決雙方的糾紛。”
趙瀚面無表情問:“聽說,你們将我的馬扣下了?”
馬泰斯回答說:“陛下的戰馬,已經妥善運到巴達維亞,有非常專業的養馬師負責照料。在我離開巴達維亞時,隻死亡了41匹,上帝會保佑它們。”
“說吧,怎麼才肯還我。”趙瀚懶得繞彎子。
馬泰斯笑道:“扣除您付給荷蘭人的定金,每匹馬收取60兩銀子。”
第二批馬種,趙瀚預付了一萬兩銀子的定金。
結果運到半路上,被荷蘭人給搶了。
如果荷蘭人能把馬種運到上海,每匹馬隻收60兩銀子,趙瀚付出的買馬錢反而要少得多。
這是荷蘭在主動釋放善意,明顯想要換取什麼好處。
趙瀚問道:“馬六甲屬于荷蘭了?”
“就快了,”馬泰斯說道,“荷蘭已經封鎖馬六甲海峽,并且攻入馬六甲的外城,正在包圍炮轟馬六甲的城堡。”
荷蘭為奪取印度殖民據點,這次招募了幾千雇傭兵,有瑞典雇傭兵,也有德意志和瑞士雇傭兵。
葡萄牙殖民東方一百多年,樹敵實在太多。
同樣作為殖民者,荷蘭遍地是盟友。蘇門答臘、爪哇、錫蘭、馬來亞……這些地方的國家,都願意幫着荷蘭打仗,共同攜手推翻葡萄牙的殘暴統治。
就拿馬六甲來說,荷蘭先是進攻錫蘭,馬六甲的葡萄牙守軍立即趕往支援。
于是馬六甲那邊,隻剩一百多守軍。
搞笑的情況出現了。
一百多人防守的葡萄牙城堡,荷蘭人足足重炮轟擊兩個月。雇傭兵也不管用,受不了熱帶氣候,一半人打着打着就生病了。柔佛王國還派了2000士兵助戰,照樣啃不下城堡。
最終是葡萄牙人自己投降的,因為糧食吃完了。
若是存糧足夠,這一百多葡萄牙人,估計能夠堅守馬六甲好幾年……
馬泰斯說道:“偉大的君王陛下,廣州和福州兩座港口,請求您面向荷蘭船隊開放。”
你說開放就開放,我不要面子的嗎?
趙瀚回答說:“每匹馬十兩銀子,算是給你們的運費,運到福州交給鄭芝龍。若是戰馬死亡超過50匹,荷蘭人今後别想在中國任何港口登陸!”
“當然,偉大的君王,如果戰馬死亡過多,我們會重新運來補足。”馬泰斯非常高興。
戰馬那點錢無所謂,荷蘭人的主要目的,是直接跟中國做生意,不用再找葡萄牙轉手貿易。
趙瀚對此也無所謂,跟誰做生意不是做?
荷蘭人如果占據馬六甲,以後找荷蘭人買馬,價錢肯定會便宜得多。
而且,荷蘭人能打海戰,可以跟鄭芝龍競争!
鄭芝龍那個家夥,一直在裝聾作啞。除了低價賣給趙瀚六艘戰艦,其他戰艦都不肯交出來,似乎要等趙瀚稱帝之後再表态。
趙瀚又說道:“我要十個荷蘭造船師,而且隻要優秀的,不許用普通貨色來糊弄我。若是造船師技術太爛,我會随時禁止與荷蘭的貿易。”
馬泰斯立即答應:“這沒有任何問題,我們會滿足陛下的要求。”
荷蘭别的沒有,造船師多到内卷。
如今全球的海上商船大概兩萬艘,荷蘭獨占四分之一。英國、法國、葡萄牙、西班牙的商船噸位總合,加起來都比不過荷蘭。
僅荷蘭首都,就有一百多家造船廠。
歐洲各國的商船,都在荷蘭船廠下訂單,因為荷蘭船廠的造價最便宜。
趙瀚隻要十個造船師,荷蘭不用派來最頂尖的,隻需達到歐洲的平均水平即可,根本不存在什麼商業機密。
跟開放廣州、福州相比,十位造船師算個屁。
雙方就此達成友好交流,葡萄牙人被趙瀚無情抛棄。
澳門那邊,一步步來吧。
漢語學校已經開設,葡萄牙孩童必須上學。過個二三十年,根本不需要強制手段,就能将葡萄牙人編戶齊民,讓他們放棄信仰全部歸化成中國人。
整個大明,有不少官宦家族,是元朝留下的中亞綠教徒。
他們讀四書五經,考進士做官,别說思想信仰變成漢人,就連長相都混皿變成漢人。
在馬泰斯離開之前,趙瀚最後又提醒一句:“記住,任何國家的商船,來到中國港口貿易。關稅要麼直接交銀子,要麼交付大同銀元,不得使用其他貨币納稅!如果沒有銀子,也沒有大同銀元,可到碼頭附近的銀行兌換。”
江西鑄币局,如今已鑄造了六百多萬枚銀元。
銀子隻有少部分來自于開采,大部分來自于稅收。收到碎銀子之後,就融化了拿去鑄币,大同銀元已經普遍被市場接受。
雖然含有不少雜質,但商賈也認可它值一兩銀子。
六百多萬枚銀元,外加大量的銅錢鑄造出來,糧行終于改名叫銀行。而且,大同銀行從财務司剝離,成為直屬于都督府管轄的機構。
葡萄牙的八裡亞爾銀币,荷蘭的馬劍銀币,這些貨币民間可以流通,但趙瀚的官方部門一律不認可。
包括英國的船隊,來到廣州做生意,關稅都是先去銀行兌換銀元或白銀。
荷蘭使者離開,趙瀚前去開會。
黃順甫優先發言道:“田賦必須改了。特别是江南省,種糧食的百姓不多,田賦不能再收取實物,這對老百姓非常不方便。”
費純已經卸任财務司司長職務,專職負責大同銀行,他現在相當于央行行長。
但這個央行,又跟新中國的央行不同,因為不僅發行貨币,自身也經營銀行業務,并且還在經營糧食業務。
費純說道:“江南各地也建起了銀行,但糧食全得靠外省調運。上次夏收,江南農民多種棉花,還沒有到采摘季節。夏糧田賦多拖欠,他們根本就沒錢交賦。幸好是新占之地,又遭遇洪災,幹脆免了今年的夏糧。可今年秋收,江南農民先得用棉花換錢,再拿錢來買糧,買了糧再交賦稅。”
李邦華說:“極為繁瑣。”
“确實該改了,”趙瀚點頭道,“就從江南省改起,今後的糧賦,都折為銀子或銅錢。若是銅錢,隻收折五錢以上的,折十錢堅決不收!”
龐春來說道:“依我看啦,各地實情不同。應當定下規矩,收錢是多少,收糧又是多少。百姓手裡,有錢交錢,有糧交糧,但憑百姓自己選擇。”
李邦華點頭道:“确實,有些貧窮地方,銀錢是不夠用的,田賦折銀反而壞事。”
趙瀚仔細思索一陣,說道:“交錢交糧,全憑百姓自願,這個政策可以施行。但是不能一直如此,定個期限吧。治理十年以上的地方,今後要全部用錢交田賦。若是治理十年,當地百姓還沒錢交稅,那麼就是地方官吏的失職!”
“我同意。”黃順甫附議道。
趙瀚又說:“銀行今後要慢慢減少糧食業務,把糧食運輸和貿易交給商賈,大同銀行負責制定糧食底價便可。”
國家對糧食統收統購,這個想法是很美的。
但随着地盤擴大,限于古代的倉儲運輸技術,這玩意兒真的非常不好搞。并且,随着時間推移,必将滋生腐敗,而且查都不好查。
蕭煥突然說:“但各地官府或者銀行,還是要保留部分糧倉、糧食,就當是常平倉。”
李邦華說:“此言有理。”
常平倉,大災時用于赈濟,還能開倉放糧平抑米價。
“那便這樣定了,以後出現問題再改。”趙瀚接受這個提議。
地盤擴大到好幾個省份,随着地方官員的信息反饋,趙瀚發現越來越多的問題。以前的政策,在一兩個省可以搞,多幾個省就會不切實際。
“糧食夠今年打仗嗎?”趙瀚再次确認。
費純笑道:“肯定夠的,但最好三個月内停止進兵。”
龐春來說:“兩個月就能拿下江淮。”
李邦華發言道:“江淮各府縣,主要就三個敵人。一是六安方向的羅汝才,二是徐州方向的漕賊,三是如臯方向的鹽賊。打仗好打,打完之後,漕軍和鹽戶還得安置,他們都是被官逼民反的。”
趙瀚說道:“除了羅汝才之外,其他敵軍将領,若是願意投降,交出全部财産,就一律視為平民,還能給他們分田。”
“誰知有沒有交出全部财産?”陳茂生問道。
趙瀚笑着說:“把他全家押送去别的府縣分田落戶,身上能帶多少銀兩?他私藏幾百兩,我也懶得追究,藏得多了直接砍頭!”
龐春來歎息:“看他們願不願歸降吧。能投降最好,免得多造殺戮,也能省下不少軍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