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大當戶帶着百餘名匈奴勇士,押着去卑來到魏軍軍營前。
望見曹恒,他翻身跳下馬背,小跑了過去,向曹恒躬身一個大禮:“匈奴右大當戶見過大魏太子!”
向他擡了下手,曹恒問道:“你們擒住了去卑?”
“回禀太子,我們已是把去卑擒了。右大當戶應了,扭頭向後面喊了一聲:“把去卑帶上來!”
兩名匈奴勇士扭着去卑,把他推搡到曹恒面前。
曹恒并不認得去卑,他身後的呼廚泉卻是認識。
見到去卑,呼廚泉上前兩步,喝問道:“去卑,當年皇帝陛下要你先回匈奴暫且執掌匈奴事務,這麼些年你做的倒也不錯。為什麼偏偏會心生不足,先是意圖害我,後來又派劉猛領着勇士進入雲中,意圖侵占大魏疆土?”
呼廚泉在大魏的年份久了,去卑顯然是沒把他看在眼裡。
瞪了呼廚泉一眼,去卑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倒是把話說的輕巧,當年你作為大匈奴的單于,人在哪裡?要不是我苦心經營,大匈奴能有今日?”
“大匈奴能有今日,确實拜你所賜。”呼廚泉冷哼了一聲:“是你險些把大匈奴推向萬劫不複。幸虧太子仁厚,不忍把我們趕盡殺絕,才會允許勇士們給你擒了。”
“還沒開戰,自家人先鬧了起來。”去卑很是無奈的一笑,對呼廚泉說道:“如今你是勝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也不和你争辯。”
“你倒是想要争辯,有沒有臉面把話說出口?”呼廚泉向去卑問道:“與大魏為敵,得到如此下場,難道你就不覺得有半點愧疚?”
“魏人意圖滅我匈奴之心不死。”去卑說道:“我帶着勇士們與他們厮殺,難道也是有錯?莫非你是想要我像你一樣,留在中原多年,到頭來給大魏做一條忠犬,跟着他們來打我們匈奴人?”
“要不是你出兵雲中,激怒了皇帝陛下,又怎麼可能有大魏将士出征河套?”呼廚泉說道:“我也不和你多說,你是死是活,還看太子如何發落。”
呼廚泉和去卑說的話,曹恒全都聽在耳中。
他向呼廚泉問道:“單于可認清楚了,眼前這個就是去卑?”
“正是。”呼廚泉回道:“他與當年相比,隻不過是蒼老了一些,臉面倒是沒有太多變化。”
“把去卑捆了。”曹恒向身後的衛士吩咐:“等到返回長安,我再把他獻給父皇。”
曹恒下令捆了去卑,立刻就有兩名兵士上前,七手八腳的把去卑捆了個結實。
捆好去卑,兵士押着他離去。
目光落在右大當戶臉上,曹恒向他問道:“擒獲去卑,是不是你的主意?”
“回禀太子,正是我的主意。”右大當戶先是回了一句,随後對曹恒說道:“我押送去卑過來,除了把他送給太子,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另外一件事情?”曹恒問道:“你還有什麼事情沒說?”
“早先左大都尉投效太子之前,曾把家眷托付給我。”右大當戶說道:“去卑雖然屢次找尋,隻因我把他們藏匿了起來,并沒有得逞。”
右大當戶提起左大都尉,曹铄看向身旁的呼廚泉。
呼廚泉回道:“當初他投效的時候還是大都尉,如今已是我們大匈奴的左谷蠡王。”
“那就請左谷蠡王上前說話。”曹恒吩咐了一句。
呼廚泉回頭,向他身後的左谷蠡王招呼道:“你有故人來了,還不快上前相見?”
右大當戶來的時候,左谷蠡王就想上前問候。
隻因他正和曹恒說話,因此也就沒有急于相認。“
曹恒下令要他上前,左谷蠡王來到右大當戶的面前。
見到左谷蠡王,右大當戶深深一禮說道:“谷蠡王把家人托付給我,我一直力求保全。到如今去卑已是被擒,我也該把他們一根汗毛也不少的原樣送回!”
跟随曹恒向前推進的時候,左谷蠡王就一直在找尋家人的蹤迹。
沿途遇見了不少匈奴部落,可他卻始終沒有見到家人。
上一會右大當戶派人來到這裡,向曹恒請示能不能擒了去卑。
他當時就想向信使詢問有沒有見到家人,在因信使走的匆忙,沒有來及詢問。
右大當戶如今親自來了,左谷蠡王本來就是打算在他向曹恒複命之後問一問家人的音訊,沒想到他卻先提了出來。
從右大當戶口中得知家人安好,左谷蠡王放心不少,向他深深一禮說道:“這些日子多虧了你,我的家人才得以保全。”
“不僅僅是左谷蠡王的家人保全了,你的族人也都安好。”右大當戶說道:“當初去卑企圖把你的族人都給滅了,也是我把他們并入族中,才得以把他們救下。”
右大當戶話說的是輕描淡寫,在場的衆人卻都感覺的到,當初為左谷蠡王保全族人,他必定是擔了許多風險。
曹恒打量着他,向左谷蠡王問道:“當初勸你投效單于的是不是右大當戶?”
“回禀太子,正是。”左谷蠡王回道:“如今匈奴勇士能夠對去卑反戈一擊,必定也是他全力從中斡旋。”
“是不是這樣?”曹恒向右大當戶确認消息的準确與否。
“不過是舉手之勞。”右大當戶說道:“大匈奴族人早就對去卑心懷不滿,即使我沒有從中斡旋,他也一定會被勇士們擒了,送到太子面前。”
“單于,你手下不是還少個右谷蠡王?”曹恒看向呼廚泉,向他問了一句:“你覺着他行不行?”
“太子覺着可以,必定是可以的。”呼廚泉回了一句。
“人是你們匈奴要用,我說可以就可以,你也太随意了些。”曹恒說道:“如何用人,還在單于,我可不想插手你們匈奴人的事情。”
“匈奴人的事情,要是能有太子插手,也是匈奴人的福分。”呼廚泉回道:“既然太子提起,就由他填補右谷蠡王的位置好了。”
“萬萬不可!”讓曹恒和呼廚泉覺着奇怪的,是右大當戶居然一口回絕說道:“如今還有右大都尉在,我怎麼敢做右谷蠡王?”
“你做不做右谷蠡王,還不是單于說了算?”曹恒說道:“擒獲去卑是你從中斡旋,而且你還保全了左谷蠡王的家眷和族人。如今把去卑送來的也是你,你不做谷蠡王,我都不會答應。”
曹恒發話,右大當戶再不敢推脫,連忙向他和呼廚泉叩謝。
押送去卑來見曹恒,右大當戶心裡也在盤算過,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準能在大魏太子和大單于面前讨個好感,說不準右谷蠡王就由他來做,至于右大都尉,隻能說他是太過謹小慎微,眼睜睜的看着機會失去。”
“那個右大都尉,給他填補到左大都尉也就是了。”曹恒向呼廚泉交代道:“匈奴官爵如何安排,大單于心裡應該有數。”
“太子說的是。”呼廚泉回道:“等到我重整了匈奴,必定會把各人擔任的職責禀報太子。”
曹恒點了點頭,随後對才封的右谷蠡王說道:“匈奴勇士獻出了去卑,還得勞煩你走一趟,讓他們都從山裡出來。去卑已經被擒,我們也不再是敵對,沒必要再蟄伏在山中。”
“我還得再回去一趟,說服匈奴各部族出山向太子投誠。”右谷蠡王應了,随後對曹恒和呼廚泉說道:“太子,大單于,我先回去勸說勇士們出山,晚些時候再把人數呈報給太子和大單于。”
“雖然去卑已經被擒了,也說不準匈奴人之中有沒有他的死忠。”曹恒說道:“你促成了這件事,回去之後,還得小心才是。”
“多謝太子提醒。”右谷蠡王應了,帶着他領來的百餘名匈奴勇士往群山那邊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呼廚泉向曹恒問道:“太子好似很看好右谷蠡王。”
“看好也不見得。”曹恒說道:“我隻不過覺着他是個能辦事的罷了。此人送去卑來的路上,應該就想到了他會成為匈奴的右谷蠡王。”
呼廚泉錯愕的看着曹恒:“既然太子看出了他的心思,為什麼還要……”
“理由很簡單。”曹恒說道:“擒獲去卑,他有功勞。像這樣有功的人,我們要是不用,難不成用那些沒什麼功勞的?”
“可是此人的心思……”呼廚泉有些遲疑的說道:“像這樣的人做了右谷蠡王,以後說不準會給匈奴帶來一股勾心鬥角的歪風。”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鬥角。”曹恒微微一笑,對呼廚泉說道:“完全不擅長鑽營之術,也不可能幫着我們成就大事。”
看着曹恒,呼廚泉徹底被他給說的蒙圈了。
明明知道右谷蠡王懷着什麼樣的心思,曹恒還要配合他,讓他如願以償的提升了官爵。
像這樣的事情,呼廚泉自問他是絕對不幹的。
也正是如此,他才看出自己和曹恒之間的差距。
曹恒什麼都明白,隻是有些事情不會說的太直白,甚至還會刻意的滿足一些人的欲望。
通過這種手段,他把很多人牢牢的攥在了手中。
讓這些人對他感恩戴德,從此死心塌地。
右谷蠡王帶着百餘名匈奴人回到山中,等待在那裡的衆匈奴統領迎了上來。
右大都尉向他問道:“去卑已經獻給大魏太子了?”
“已經獻了。”右谷蠡王說道:“大魏太子仁厚,對我們這次的做法很是贊賞,等到見了他,人人都有封賞。”
衆匈奴統領相互看了一眼,還有右大都尉向他問了一句:“你從那裡得到了什麼好處?”
右谷蠡王并沒有直接說出他已經被封賞,而是對衆人說道:“我一人得到好處不算什麼,要的是每個人都能得到好處。我們為大魏除掉了去卑,大魏太子當然不會虧待了我們。”
他沒有明說從曹恒那裡得到的好處,也是考慮到右大都尉的心思。
身為右大都尉,按道理說應該是接替右谷蠡王的地位。
可右谷蠡王被他給占了,這位右大都尉就隻能做個左大都尉。
擒獲去卑,可以說每個匈奴人都有功勞,偏偏右大都尉的官職提升最少,換成是任何人,心裡也會不爽快。
要是在這裡公開說了右谷蠡王已經被他做了,說不準又會惹出什麼麻煩。
等到帶着匈奴人去見了曹恒,即便這位右大都尉再不爽快,也是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果然,他沒有直接說得到了什麼好處,把話題岔開到一旁,其他匈奴人還真是沒怎麼在意,甚至都認為他也還沒有得到封賞,等着衆人一道從大魏太子那裡讨要好處。
右谷蠡王回到山中,沒用多久就帶着匈奴人離開群山。
人數甚至超出了魏軍的匈奴人,浩浩蕩蕩的往曹恒駐紮的方向走來。
望着正往這邊開來的匈奴大軍,曹恒小聲向一旁的曹毅問了一句:“你覺着我們要是吸納一些匈奴勇士進入軍中,父皇會不會反對?”
“馬将軍軍中多半都是羌人。”曹毅小聲回道:“父皇也不見反對,皇兄要是在大軍之中吸納匈奴勇士,我覺着父皇不會說什麼。”
從曹毅那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曹恒扭頭看向并沒有聽見他們說什麼的呼廚泉:“大單于,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太子有什麼吩咐,隻管交代下來,我一定竭盡所能。”還不知道曹恒要說的是什麼,呼廚泉就一口應了。
“晚些時候再說。”曹恒微微一笑,并沒有立刻說出他的打算。”
呼廚泉身作為匈奴單于,擊破去卑之後,當然希望能夠接管所有匈奴勇士。
魏軍要吸納匈奴勇士,就是明擺着從呼廚泉手裡搶人。
雖然他不敢反對也不敢說什麼,可這件事肯定會讓他心裡疙疙瘩瘩的很不舒服。
去卑才被滅掉,河套一帶即将迎來久違的安甯,曹恒可不想在時局還沒穩定的時候惹出麻煩。
有些話,最好還是等到晚些時候,找個适當的時機再和呼廚泉說。
曹恒沒有把話說出口,呼廚泉也不好多問,隻能應了一聲,陪着他等待匈奴大軍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