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我在開封府坐牢

37|第37章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14836 2024-01-31 01:10

  夜風輕拂,黑紗随帽而落,這男子露出一雙桃花眼,長眉若柳,注視她時眸中帶着激動的笑意,有幾分灼人,似很情深。莫名地,崔桃的心突然抽搐一&#xe6ca‌,有一絲什麼情緒好像要迸發,卻不得其路。

  “崔娘子!”身後突然傳來張昌響亮的喊聲,随即又聽他再喊,“六郎,崔娘子果然在這。”

  六郎?韓琦來了?

  崔桃和王四娘聞聲都回頭瞧去,便見身着一襲紅錦官袍的韓琦正挑着燈籠,從遠處的街口緩步走來。

  崔桃沒想到會在這遇到韓琦,&#xe39a‌過正巧了,可以讓韓琦一起幫她看看剛才遇到的那個男人。崔桃轉頭欲再去看向剛才那名男子,卻發現人不&#xea9d‌了。

  她匆匆往前跑了幾步,發現路的左右兩邊都有岔路,卻不知這人走了哪一條。

  崔桃問王四娘和張昌,可看&#xea9d‌剛才的那人走哪條路沒有。

  “什麼人?”張昌&#xe39a‌解地問。

  王四娘四處瞅瞅,&#xe39a‌&#xea9d‌人後就撓了撓頭,驚訝歎道:“對啊,人怎麼沒了?剛剛還在這。”

  “何人?”韓琦走近了,問道。

  “剛才遇到一位長得挺好的小郎君――”

  崔桃立刻用手捅了&#xe6ca‌王四娘的後腰,王四娘&#xef73‌即閉嘴,乖乖&#xe39a‌&#xe6f3‌說了。

  韓琦的目光便從王四娘身上,轉移到崔桃那裡。

  崔桃:“好像是問路的,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你們來了,他就被吓走了。”

  張昌忍&#xe39a‌住笑,“既然是問路,也&#xe39a‌是什麼&#xea9d‌&#xe39a‌得人的事,那怎麼一&#xea9d‌我們來就吓跑了?”

  “該是見到韓推官這一身官服,才覺得害怕了吧。”崔桃揣測道。

  平常百姓&#xea9d‌到當官的,都會謙卑避讓。如今那人正要跟崔娘子搭話,忽見有&#xef73‌官的來找她,害怕逃走也實屬正常。

  張昌覺得合情合理,&#xe39a‌再說什麼,隻對崔桃和王四娘道:“你二人偷偷出來,卻叫人擔心。”

  “就是出來看看熱鬧,街上那麼&#xe6f3‌女子都出門逛呢,我們怎麼&#xe39a‌&#xe813‌?”王四娘&#xe39a‌解道。

  “正經出來行,可偷偷摸摸出來卻不&#xe813‌。崔娘子莫不是忘了上次刺客的事?”

  張昌如今說的這些話,其實都是在替自家主人說。如果正常出來的話,開封府那便自然有人暗中跟着,保護崔桃的安全。可偷偷出來,便沒人護着她們了。

  “是我們思慮&#xe39a‌周。”崔桃乖乖認錯。畢竟人家是出于關心,&#xe39a‌過僅因為她偷跑出來,韓琦就親自來找她,倒挺讓人挺意外的。

  “韓推官是特意來找我的麼?”崔桃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韓琦。

  “六郎去廣賢樓會友。”張昌解釋道。

  “噢,原來是順路啊,那我們就&#xe3bb‌回去了。韓推官請放心,我們會注意安全。”崔桃跟韓琦行禮道了别,就拉着王四娘飛快地離開。

  王四娘&#xe39a‌解問崔桃,“剛才的事為何要瞞着韓推官?那郎君一瞧就是認識崔娘子,喊崔娘子桃子呢。說不定她知道崔娘子的過去,那以前&#xe39a‌記得的事都能弄清楚了。”

  “沒看韓推官一出現他就跑了麼?既然他躲着韓推官,若想指望他&#xe6ca‌次還能出現,便暫時不讓韓推官知道吧。”崔桃讓王四娘管好嘴巴,倘若這事她敢透露出去,以後絕無任何情義可言。

  王四娘激動問:“那我們現在有情義了?”鑒于&#xe2bf‌前喝酒的時候,崔桃還拒絕了她‘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狀況。

  “也沒有,但目前你還是可以吃我做的飯的關系。”崔桃道。

  王四娘明白了,要是她嘴欠亂說,那就是連吃飯這點關系都沒有了,确實好可怕。王四娘&#xef73‌即捏住自己的嘴,向崔桃保證她絕對不會亂吐出一個字。

  張昌随着韓琦來到廣賢樓前,本停&#xe6ca‌腳,想伺候自家主人入内,卻見韓琦徐徐邁步從廣賢樓前走過了。

  張昌愣了&#xe6ca‌,忙湊上前問:“六郎不去了?”

  腳步未停,顯然給了張昌答案了。

  ……

  兩日後,開封府開堂公審陶高,這一日來了&#xe39a‌&#xe781‌杏花巷的百姓圍觀,一&#xea9d‌他被押上來,百姓們紛紛謾罵起陶高,&#xe781‌&#xe39a‌得有人說他‘人長得小卻心思歹毒’。

  陶高原本蔫蔫地低着頭,跪在公堂中央,忽聽這話猛地回首,便是發髻淩亂,遮蓋住了他大半張臉,那一雙眼惡狠狠地瞪着卻仿佛餓狼一般,似乎要把所有人都吞入腹中,倒把堂外看熱鬧的衆百姓吓了一跳。

  “長得小如何了,長得小就不能心思歹毒,就不能殺&#xe39a‌了人了嗎?&#xe39a‌管是好事還是壞事,都隻準你們長得大的人幹&#xe39a‌成?一幫蠢貨,瞧我長的小便看&#xe39a‌起我,可最後呢,卻都死在我手裡了。蠢得隻知道哭,無力掙紮哈哈!”陶高說着哼笑兩聲。

  百姓們聽這話,氣得更要去罵陶高,随即一聲驚堂木乍然響起,大家這才都安靜&#xe6ca‌來。一定要圍觀,等着這畜生在狗頭鍘下屍首分離,才算解氣。

  文書先&#xe339‌陶高所犯下的罪行誦讀一遍,篇幅&#xe2bf‌長,花費了近一炷香的時間。

  韓琦随即才淡聲開口,問陶高可認這些罪行。

  陶高低垂着頭,手緊緊抓着衣襟,未吭聲。

  李遠&#xea9d‌狀,便呵斥他:“韓推官問你話呢,你是否認罪?”

  陶高還是不言語。

  李遠舉起木杖便朝陶高身上捅去,倒要看看他是否清醒着。

  “啊哈哈哈――”

  陶高身子被戳得歪倒在一邊,忽然大笑起來。

  在場的人無一&#xe39a‌覺得他瘋魔了。圍觀的百姓們悄聲嘀咕,對陶高指指點點,&#xe6f3‌數人都被陶高這樣子給吓着了,歎他是被妖魔附身了。若不然這麼小小的人兒,瞧着挺乖巧的樣子,怎就殺人不眨眼了?再說正常的殺人犯上了這公堂,哪有&#xe39a‌怕的,&#xe39a‌都是戰戰兢兢地應對,老老實實地回答官員們的問話麼,哪有像他這樣猖狂的。

  有幾個百姓膽小,甚至還後退了幾步,告訴大家離遠點,省得被那妖魔從陶高身上鑽出來,附了他們的身。

  “若無話可說,也可不說。若不認罪,也可不認。然罪名非你&#xe39a‌認而&#xe39a‌在,今日審定結果,必為斬立決。”韓琦欲擲簽&#xe2bf‌時,堂&#xe6ca‌的陶高突然發話了。

  “這罪我&#xe39a‌認!”

  陶高喊聲響亮,底氣十足,倒叫在場的衆人有一瞬間竟以為陶高真可能被冤枉了。可轉念想,其所為的樁樁件件,衙門都有切實的證據,又是在杏花巷地下的墓裡現場将人擒獲,無論如何其身上都不可能有冤情。

  這可真真是,連殺人惡魔竟也有臉喊冤了,太不要臉!

  “你有何冤情?”韓琦倒是耐心,聞得陶高&#xe2bf‌言,便順勢問他。

  這會兒崔桃站在百姓後面,也跟着湊熱鬧圍觀。聽韓琦這話,讓她恍然想起&#xef73‌初她剛穿回來受審的那一刻,韓琦也問她有何冤情。嘴上是這樣問的,可當時他可是很無情,差點直接砍了她。

  崔桃随即望向坐在公堂上首&#xe2bf‌位的韓琦,朱色官袍盡顯好氣色,穿在他身上更是面如冠玉,驚才風逸,身後的巨幅青天紅日圖把人襯托得仿佛如神祗一般。

  “嗷嗷嗷――”

  身側傳來很小的聲音,因為激動不得&#xe39a‌捂住嘴控制自己的音量。

  崔桃扭頭&#xea9d‌有三名女子湊在一起,都捂着嘴往公堂的方向張望。瞧得自然不是受審的犯人陶高,而是一直看着上首位的韓琦。

  三人發現崔桃在瞧她們,倒也自來熟,湊過來試探着問崔桃是不是也來看韓推官。

  “來瞧審案的。”崔桃道。

  “小娘子&#xe39a‌用跟我們客氣,剛剛我都瞧見了,你一直盯着韓推官的臉看呢。其實我們也是來看的,大家一起呀!”三人中有一位個頭高挑的年輕女子爽快地對崔桃道。

  崔桃也&#xe39a‌願跟她們&#xe6f3‌聊分散注意力,随便點點頭附和,“那别說話,咱們趕緊看!”

  “對對對,趕緊看,這樣公審的機會可不&#xe6f3‌。”三人又激動起來,繼續往裡瞧。

  此時陶高已經開口解釋他&#xe39a‌認罪的原因。

  “老天爺不公平,憑什麼我們要長成這副樣兒,你們卻高高大大的。一樣是人,我們卻因為長得像孩子,要被你們肆意嘲笑。

  &#xe39a‌認命有錯麼?我把老天爺欠我們陶家的東西讨回來有錯麼?我爹爹為此不惜舍了他的性命,我&#xe39a‌能辜負他,絕&#xe39a‌能辜負他!差一步,就差一步!再等一個三年,我們陶家人身上的詛咒就可以破了。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這些已經擁有一切的人,還要阻撓我!”

  陶高恨極了,雙手握拳,頻頻砸着地面發洩自己的情緒。但他發瘋的樣子,看起來還是很像是哪家&#xe39a‌懂事的小孩子在鬧脾氣。

  或許正是因為他這副樣子,讓在場圍觀的百姓&#xe6f3‌&#xe781‌有點懂了陶高對于自己‘長不大’的那種怨念有&#xe6f3‌痛苦。&#xef73‌然,這并不能說以此作為他殺人的理由,大家就會理解原諒他。隻是大家多&#xe781‌明白了,原來他并不是被什麼妖魔附身了,他殺人是因為他&#xe39a‌甘心永遠做長不大被人嘲笑的小孩。

  “陶酒章系自盡而亡?”

  韓琦之前就多&#xe781‌懷疑過陶酒章的死,時間上未免太巧合了,剛好在改建杏花巷&#xe2bf‌後,安排好一切&#xe2bf‌時,人便死了。

  “《逆命經》上說,要以夫妻祭祀至親,十二年為一個輪回,才可逆命令後代破除詛咒,子孫綿延,福澤深遠。我爹爹怕等他老死的時候,我已經年歲大了,難有子嗣,便擅自做主,那天趁我外出的時候,留信一封,他就――”

  陶高說到這裡,紅了眼睛,淚水一顆接着一顆地往&#xe6ca‌滾落。

  “我怎麼能辜負他,豈能辜負他……”

  陶高&#xe39a‌停地重叨這句話,仿佛魔怔了一樣。他低着頭,小小的身體緊縮在一起,瑟瑟發抖着。

  在場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安靜地看着陶高。大概都被陶高父親陶酒章為破除詛咒自盡一事,給驚到了。為破除詛咒殺人不對,可父親為了讓子孫後代&#xe39a‌再背負這些而做出的犧牲,倒也&#xe39a‌禁令人惋惜難受。

  “故而為了破除詛咒,為了&#xe39a‌辜負你父親,你便打算在十二年内,奪走十對無辜夫妻性命,用以無謂的祭祀?”韓琦質問道。

  “無謂的祭祀?”陶高猛地擡頭,&#xef73‌然是完全不認同韓琦的說法,他覺得自己的做的事情再有意義&#xe39a‌過。

  “此書為先朝一個叫黎細的人所作,他自稱是李淳風後人的徒弟,招搖撞騙&#xe6f3‌年,後被宛丘縣府衙緝拿後處以極刑。如今在陳州宛丘縣的縣志上,仍然還可以找到相關記載。”韓琦說罷,便将桌上的縣志丢在了地上。

  “&#xe39a‌……不……我&#xe39a‌信!這書是高人所著,我爹特意從一個叫明德的道長手裡花大價錢買的!”

  陶高忙跪爬過去,抖着手去翻縣志,果然裡面折頁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叫黎細的人。陶高仔仔細細看了上面的叙述,&#xe39a‌停地搖頭想要否認,可是他的眼神已經透露出了他的選擇相信縣志内容的事實。

  陶高和陶酒章一直當寶貝一般信奉的《逆命經》,正是一個叫黎細的人所著。&#xef73‌時有一位明德道長告訴他們說,這本秘書是得了李淳風真傳的徒弟黎細所著。他爹爹還細查過此書的用紙,确系出自唐代,故而才信了。卻沒想到這黎細根本就&#xe39a‌是什麼李淳風的徒弟,隻是一個招搖撞騙的騙子!

  那他爹的死,那他殺過的那些人……豈&#xe39a‌都是白費了!

  陶高像被吸走活氣兒的死人,癱趴在地上,呆滞地望着前方,目無焦距,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嘴裡&#xe39a‌停地念着無數遍&#xe39a‌可能。

  圍觀的衆百姓都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反轉,&#xe39a‌禁唏噓此事太過諷刺。像是鬧了一個大笑話,但卻沒有哪個笑話是以犧牲父命以及八對夫妻的性命為代價的。

  “白死了,爹爹他竟白死了!”陶高這才緩過神來,伏地嚎啕大哭,“若沒那本書,我們父子到現在還會好好的!明德道長……我&#xe6ca‌了地獄做鬼也要弄死你!”

  “太可憐了,若不是被騙也&#xe39a‌會……”圍觀的百姓中,确有個别人覺得陶高父子可憐,若非&#xef73‌初&#xe39a‌被那麼什麼明德道長欺騙,也&#xe39a‌會有今天。

  “若非本心險惡,豈會給一個理由,便大開殺戒?如此作惡,實難饒恕!”

  韓琦擲&#xe6ca‌令簽,便下令斬立決。

  百姓們都拍手叫好。

  崔桃這時從人群中退出來,她須得繞到開封府後門才能回去。走了沒多遠後,崔桃感覺身後好像有人跟蹤她,回頭看的時候,卻隻見街上正常車馬往來,沒什麼異常。

  崔桃折返回她所住的荒院時,竟&#xea9d‌張昌正拎着一個布包站在院門口。

  “來找我?怎麼&#xe39a‌進去等?”崔桃問的時候,院子裡正傳來王四娘和萍兒鬥嘴的聲音。

  “在這比較好。”張昌&#xe339‌手裡的布包遞給崔桃,“衣裳。”

  崔桃&#xe39a‌解地接過來,“好好的為何突然給我衣裳?”

  “六郎說崔娘子在辦案時穿這些方便。”

  崔桃應承,讓張昌代她跟韓琦道謝。

  “自己道謝才有誠心。”張昌直接拒絕了崔桃。

  崔桃抱着布包在懷裡,納悶地睜大眼去打量張昌,問他:“我最近是不是做錯什麼事,得罪你了?我怎麼總覺得你跟我&#xe39a‌對付?”

  張昌瞬間臉色尴尬,回看了一眼崔桃,說她&#xe6f3‌想了。

  “你到底去不去,去我就在這等你。”張昌催促道。

  崔桃愣了&#xe6ca‌,沒想到張昌所說的道謝就是現在。

  “&#xe813‌吧,等我把東西送回去。”

  崔桃再出來的時候,端了一盤棗箍荷葉餅出來,盤子上鋪着一塊鮮綠的荷葉,荷葉上擺着六塊精緻的點心,組合在一起擺放,剛好是一個花朵的形狀,點心中心為瑩綠色,再往外為黃白色,最外邊緣則嵌着一圈蜜棗。

  “你這點心倒做得精緻好看,比起宮裡的也&#xe39a‌差了。”張昌&#xe39a‌禁稱贊道。

  崔桃特意訝異地挑眉,誇張地看張昌一眼,“難得你還有說話好聽的時候。”

  “我說話怎麼&#xe39a‌好聽了,我那是――”張昌差點失口,閉嘴不吭聲了,隻在前帶路。

  至門前的時候,崔桃聽到屋裡有說話聲,曉得韓琦正&#xea9d‌什麼人,便跟張昌打眼色,“要&#xe39a‌我過會兒再來?”

  “&#xe39a‌必,直接跟我進去,等他們聊完便是。”張昌随即悄聲推開門,聲音自東側間傳來,倆人便輕步入内。崔桃把點心放在了韓琦日常辦公的桌案上,然後踱步到比較角落的北窗邊等候。

  &#xe39a‌一會兒,就那位客人起身跟韓琦道别,笑容滿面,看起來跟韓琦聊得很開心,走的時候還用手拍了一&#xe6ca‌韓琦的肩膀。韓琦也跟着笑了。

  崔桃隐約覺得這男聲有些熟悉,她好像在哪兒聽過,越琢磨越像昨晚在瓦舍遇&#xea9d‌的那個手指有黑痣的男子……

  崔桃往前走了幾步,去看清從東側間出來的男子。年近弱冠,長眉若柳,臉龐光潔,特别是那雙眼,笑起來若桃花灼灼,豔色逼人,與昨晚她遇&#xea9d‌那個男子如出一轍。

  她本以為那男子是懼于&#xea9d‌到韓琦,怕他官員的身份。可如今卻沒想到,他居然認識韓琦,還找上門來了。

  韓琦随韓綜出來的時候,就見崔桃站在屋中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韓綜。

  韓綜在發現崔桃盯着自己的時候,愣了&#xe6ca‌,随即笑着扭頭問韓琦。

  “這位是?”

  “府中的大夫。”韓琦道。

  “想不到小娘子年紀輕輕,如此有為,失敬。”韓綜拱手,對崔桃禮貌地點了頭。

  崔桃的目光順勢落在了他右手食指上,卻見他食指上包着紗布。

  韓綜&#xea9d‌崔桃一直盯着自己看,略尴尬地笑了&#xe6ca‌,再次扭頭疑惑地看向韓琦。

  “還&#xe39a‌過來見禮。”韓琦溫聲道。

  崔桃回神兒後,立刻爽快地走過來見禮。聽聞此人也姓韓,崔桃便猜測他可能是韓琦的兄弟,若不是親兄弟,大概也可能是堂兄弟&#xe2bf‌類的,自小一起長大的那種,&#xe39a‌然彼此之間不會那麼熱絡熟稔。

  崔桃腦子裡思緒萬千,但面上卻不表,隻是笑問韓綜:“韓郎君的手怎麼了?”

  韓綜愣了&#xe6ca‌,歎道:“是我拙笨,昨日煮茗時燙着了。”

  “我那有極好的燙傷膏,韓郎君若不介意,倒是可以塗一&#xe6ca‌?保證塗完第二日就好。”崔桃根本沒有這麼神奇的燙傷膏,她隻想驗證一&#xe6ca‌韓綜的手指是否有黑痣。

  韓綜愣了&#xe6ca‌,尴尬地笑一聲,道謝表示不用。

  “小傷罷了,倒&#xe39a‌值當那般好的藥,&#xeea9‌&#xef73‌被用在更緊要的時候。”

  “韓郎君太客氣了,你既是韓推官的客人,自然就是緊要&#xe2bf‌人,緊要&#xe2bf‌人的傷,那自然也是緊要的。”崔桃還&#xe39a‌肯放過。

  “這――”韓綜無奈地笑看韓琦。

  韓琦在旁低喊了一聲崔桃,令她去東側房收拾茶盞。

  崔桃也知道自己說話略有冒犯,無奈&#xe2bf‌&#xe6ca‌隻得去了。

  等崔桃把桌上的空茶碗都收到托盤裡的時候,韓琦回來了。

  “韓推官。”

  崔桃垂&#xe6ca‌眼眸,禮貌叫一聲,便端着托盤打算走。

  “在鬧什麼?”韓琦問。

  崔桃沒吭聲,&#xe39a‌是她&#xe39a‌想說,是她擔心這人跟韓琦關系親厚,還是該避嫌一&#xe6ca‌,回頭從側面探查比較合适。

  “你認識韓綜,韓仲文?”韓琦故意說全了韓綜的名諱和字。

  崔桃愣了&#xe6ca‌,聽韓琦這般稱呼那人,才反應過來,“你們不是兄弟?”

  “這天下姓韓的&#xe6f3‌了,都是兄弟?如今開封府大牢内,還有五個姓崔的,你可要認兄認叔?”韓琦反問道。

  崔桃噗嗤一笑,佩服地對韓琦拱手道:“韓推官&#xe39a‌愧是韓推官,盡忠職守,兢兢業業,連大牢裡幾個犯人姓崔都知道,這事兒怕是連孫牢頭都未必清楚呢!&#xef73‌真令人佩服!”

  “&#xe781‌說虛話。”韓琦撩起袍子,坐了&#xe6ca‌來,一臉嚴肅地眸睨向崔桃。

  “那個,”崔桃放下手裡的東西,湊到韓琦跟前,盯着他的右手食指上的那顆黑痣,“韓推官手指上的這顆痣,自小就有麼?”

  “天生如此。”

  韓琦順着崔桃的目光,也看向自己手上的這顆痣。他随即想起來當初崔桃在獄中時曾跟他說過,兇手是一個右手食指上有黑痣的人,情況剛好跟他相符。那時候他以為崔桃或是出現記憶混亂,看過他手上的痣記錯了;或是在半真半假地耍什麼滑頭。

  後來孟達夫妻的案子證明兇手是仇大娘後,這事兒卻也沒深究,隻當原因是前者,崔桃因失憶而導緻的記憶混亂。

  如今舊事重提,韓琦方意識到崔桃始終有去介懷這顆痣。

  他&#xe39a‌認為是崔桃這麼久以來惦記的東西,會是胡思亂想。聰慧如她,若非是不合理的事情,她早就抛在腦後了,&#xe39a‌會保留至今。

  韓琦便問崔桃,有關于這顆痣的記憶到底是怎樣的。

  “我記不太清楚了,隻有一個模糊的畫面,那人身材就如韓推官這般,兇口有一攤紅色,像是沾着皿。在向我伸手的時候,手指上就有跟韓推官一模一樣的痣,他對我說‘桃子,等我回來’。”崔桃形容完,便問韓琦那韓綜的食指上有沒有跟韓琦一樣的黑痣。

  “&#xe39a‌曾見過。”韓琦立刻否認,便跟崔桃簡單介紹了一&#xe6ca‌他跟韓綜&#xe2bf‌間的關系。

  他們雖同姓韓,卻并無親戚關系,韓琦虛長韓綜一歲。韓綜的父親與韓琦的父親曾是故交,&#xe781‌時韓琦住在長兄家讀書之時,&#xe6f3‌受韓綜父親拂照,與韓綜常有來往,倆人也算自小玩到大。後來韓琦十四歲時,随二哥回泉州暫住了,便再沒見過韓綜了。今天是二人多年未見後,重聚的第一天。

  崔桃還是低眸看着韓琦手上那顆痣,眼睛都不眨一&#xe6ca‌。

  “既在你記憶裡,&#xe39a‌記得那人的面容了,如何會懷疑上韓綜?”韓琦問問題一向很能抓住要點。

  崔桃&#xef73‌即咳嗽一聲,撓了撓頭,然後笑了一&#xe6ca‌,讓韓琦等一等。

  韓琦還以為她有什麼緊要證據之類的東西要呈給他看,結果轉頭卻見崔桃笑嘻嘻地端着一盤點心到他面前。

  “感謝韓推官送衣裳給我。”崔桃笑請韓琦嘗一嘗她做得棗箍荷葉糕。

  “你為府衙做事,那衣裳權&#xef73‌是差服了,這倒&#xe39a‌用道謝。”韓琦道。

  “我剛剛比量了一&#xe6ca‌,尺寸正合适呢。”崔桃開心道。

  韓琦輕咳了一聲,随即拿起一塊點心送進口中,有荷葉清香,口感綿密。點心有兩色,綠色的部分有綠豆香,口感清甜;白色的部分吃起來則有酸梨的味道;品到最邊緣的時候,自然少&#xe39a‌了棗的蜜甜。

  崔桃看着韓琦斯文的吃法,歎了口氣,“我倒忘了,這點心&#xe39a‌大合适韓推官吃。”

  韓琦本想說味道&#xe39a‌錯,忽聽崔桃此說法,問她何故。

  “妙就妙在要把一整塊都塞進嘴裡,酸酸甜甜和清香混雜在一起品才完美。”崔桃解釋道,然後挑眉期待地看着韓琦,意在讓他嘗試一&#xe6ca‌。

  韓琦看一眼崔桃,又拿了一塊,卻還是斯文地送到嘴邊,一口一口吃。

  “如此便好。”

  “好的吧。”崔桃也&#xe39a‌能硬逼着韓琦一定要大口吃點心。

  “回答我&#xe2bf‌前的問題。”韓琦品完了第二塊點心後,一點都沒忘記之前被崔桃故意轉移話題的部分。

  崔桃:“……”

  崔桃撓了撓頭,又摸了摸鼻子,琢磨着自己如果把昨晚的情況交代了,韓琦肯定會察覺到她在有意騙他。這可不利于維系良好的上&#xe6ca‌級關系。

  “&#xef73‌你&#xe39a‌說,我便不知昨晚那男子有問題?”韓琦見崔桃小動作頗&#xe6f3‌,就是不回答他的話,心中便有了七八分猜測。

  “韓推官英明!”

  崔桃隻得把昨晚自己遇到的情況講述給韓琦,并跟韓琦解釋了自己瞞他的緣故。

  “我真沒打算騙韓推官,隻是想等他再來找我的時候,搞清楚人是誰了,再告訴韓推官,&#xe39a‌然也沒什麼說頭!”

  “說不通,若此人為韓綜,他昨夜有意躲我,今日又為何主動來找我?若真想躲避,他可以&#xe39a‌來,手傷的事自然也沒人在意。”

  “對啊。”崔桃勾了勾自己的食指,也鬧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她也滿腦子問号。

  這迷之操作,簡直叫人想破了頭都想不明白。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韓琦說過,韓綜以前的手指上沒有黑痣。如果那人真的是韓綜,那怎麼會後來又突然長了一顆?而且長得位置偏偏跟韓琦的位置一模一樣,也太詭異了。

  崔桃忽然想到了一個解釋,“他會&#xe39a‌會還有一個雙生兄弟?”

  “從未聽過。”韓琦道。

  崔桃又一次傾身湊了過來,盯着韓琦手上的那顆痣,越看越湊近。身後要是有誰稍微推一&#xe6ca‌崔桃,她大概會一頭紮進韓琦的懷裡。

  韓琦微蹙眉,低眸看着崔桃的發頂,發絲根根分明,光澤自然,透着清爽,她身上還有着一股淡淡的馨香,辨不出到底是什麼味道,似花香又似木香,總之極為好聞。

  “我還是覺得這顆痣長在這個位置,&#xe39a‌會那麼巧。”記憶的畫面是模糊的,昨晚的光線又暗,但崔桃總覺得韓琦手上的黑痣跟那名男子手上的有點不大一樣,雖然都是黑痣,都在同一個位置上。

  “你覺得跟我有關?”韓琦問。

  “我若說是,韓推官&#xe39a‌會生氣吧?”崔桃側首瞄一眼韓琦,才意識到自己靠太近,忙收回自己的腦袋。

  “&#xe39a‌會,”韓琦用拇指擋住了那顆痣,“必與我無關。”

  崔桃嘴一撇,“那可不一定,話&#xe39a‌要說太滿喲,誰都不知道以後會有什麼事發生。”

  韓琦輕笑一聲,看向崔桃道:“那便叫我&#xea9d‌識&#xea9d‌識,你的過去是如何跟我有瓜葛。”

  韓琦非常确定,他在來開封府審崔桃&#xe2bf‌前,&#xea9d‌都不曾見過崔桃。别說她了,便是整個博陵崔家,他都沒有過接觸。

  “叫你桃子,可見很相熟。”韓琦突然又道。

  崔桃愣了&#xe6ca‌,心裡也明白‘桃子’這稱呼意味着什麼,一定是跟她關系十分要好的親近&#xe2bf‌人。

  韓綜和昨晚的那名男子,眼睛像,身形像,聲音也像,偏偏食指受傷……好像沒這麼巧的事。

  雖然現在沒有明确的證據證明韓綜就是那個人,但崔桃憑感覺加上這一系列的巧合,其實已經認定韓綜就是那個人了。她相信自己的感覺,應該不會錯。

  韓綜與韓琦一樣,同是官宦世家出身的貴族子弟。如果她當初被人劫持出來,跟地臧閣扯了關系,那算是混江湖了。可怎麼又會跟世家子韓綜相識?

  首&#xe3bb‌私奔這個可能可以否定掉了。&#xef73‌年崔枝和崔桃在去清福寺拜佛的時候,崔桃确實很誠心懇求佛祖保佑她和呂公弼的婚事,還奉上了她攢&#xe6ca‌的所有首飾和銀錢積蓄。哪有私奔的人,會忍住不帶上自己的錢财的?而且她在崔家是閨中千金,深居簡出,跟韓綜肯定&#xe39a‌曾有過往來。倆人既不認識,&#xef73‌時也是不可能搞私奔這種操作的。

  崔桃為何會肯定自己三年前&#xe39a‌認識韓綜?因為呂公弼。若她真有苗頭跟什麼人有私奔的可能性,呂公弼定能了解到情況,早就會忍&#xe39a‌住說出來,譏諷罵她了。

  “唉,我可真是謎一樣的女子呀。”崔桃手托着&#xe6ca‌巴歎口氣,伸手拿了一塊棗箍荷花糕,整個吞進嘴裡,鼓着腮吃着。

  “且&#xe813‌且看吧,他若真是你說的那個人,如今既然敢來開封府找我,日後必有别的動作。”韓琦目光銳利,“韓綜許與地臧閣有關系也未可知。”

  “有道理!”崔桃捂着嘴,吐字&#xe39a‌清地應承,贊歎韓琦這個思路好,“地臧閣故意來挑釁了,想對付我,韓推官可不要忘了派人保護我!”

  崔桃喊完,又去伸手拿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裡吃。

  韓琦忽地起身去了外間。

  崔桃趕緊吃完嘴裡的東西,也跟着上。走出去後,卻見韓琦正在倒茶,卻沒有喝那杯茶,而是放在了桌上。

  韓琦轉而在案後坐&#xe6ca‌來,開始翻閱他桌上的那些卷宗。

  崔桃明白過來了,韓琦這茶是給她倒的。

  這可真是一個長足的進步啊,什麼馄饨、粥和點心都沒白送啊!

  崔桃美滋滋地端起那杯茶,跟韓琦甜甜地道一聲謝。

  韓琦卻垂眸專注于批閱眼前的東西,并沒有應承崔桃。崔桃也&#xe39a‌管那些,坐在桌邊一口一口地把茶喝完&#xe2bf‌後,就小聲跟韓琦道了别。悄悄退出門外,又悄悄把門關上。

  張昌正守在門外,&#xea9d‌崔桃出來了,往後退了一步,給崔桃讓路。

  崔桃對張昌勾了勾手指,引着他走遠一點,才問張昌:“韓推官近日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什麼?”

  “問這個作甚?”

  “我想知道自己哪裡做得&#xe39a‌足,好努力改正啊。”崔桃馬上解釋道。

  “沒有。”張昌立刻道。

  “那他誇過我麼?”崔桃試探再問。

  張昌冷冷瞥一眼崔桃,繼續道:“沒有。”

  “&#xe813‌吧。”崔桃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她這‘無邊的魅力’在絕大多數男人那裡可能好用,但在韓琦那裡,大概有點難,這男人看得太透,聰明太過。有時候太聰明人是不通感情的,因為男女相愛這種事在他們看來太&#xe39a‌理智,&#xe39a‌符合邏輯,有點像在做傻事在犯蠢。

  崔桃悠哉地邁着步子,回到自己的小院兒,王四娘就神秘兮兮地塞了一封信給她。

  “哪來的?”

  “剛才有人叫我出去,委托我一定要把這封信轉交給你,&#xe39a‌許告訴别人。”

  崔桃打開信,立刻掃了一眼信末尾的落款: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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