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明白
“妹妹要好好養身子。”沈清淩也難受。
他當初就不支持送沈碧玉進宮,隻是沒人聽他的。
如今怎麼樣?好好一個人,就要磋磨死了。
可是到如今,能說什麼呢?
他看着憔悴不堪的妹妹,隻能别過頭去了。
“三哥回來,家裡就有了依靠。母親晚年也有依靠。嫂嫂是個和善的人。”沈更衣笑了笑。
“我的兒,你是要痛死為娘的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隻看着天家富貴,将你送來,是我不好啊……我的兒……”梁氏此時也顧不得這是深宮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母親,這裡怎麼好這樣哭。您這樣,叫更衣也難受呢。”李氏勸道。
梁氏點頭,卻依舊是止不住。
這些年,她夫君去了,女兒陷在深宮裡,娘家也怪她,都走了。
她有了一大把時間,自然也會後悔,女兒要是不入宮多好啊。
“母親何苦說這些,女兒當初自己願意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後悔什麼呢。”沈更衣笑了笑:“隻是女兒不孝,要早一步走了。”
梁氏哭的說不出話。
最後,也隻能被李氏半是扶着,半是抱着的帶出去了。
最後,沈清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道:“哥哥再來看你。”
他們兄妹其實不親近,打小不在一起的。
沈清淩小時候就被帶去北疆,是在那邊長大。
而沈碧玉長在皇城裡。
可畢竟是同福同母的親兄妹,真到了生死離别時候,哪裡不痛?
沈更衣這會子不哭了,隻是看着。
沈清淩究竟不能久留,最後也隻能轉身去了。
等沈家人出了宮,沈更衣在白果的伺候下,又喝了些參湯:“你去請貴妃娘娘來吧,我想見她。”
“更衣……”白果猶豫,這些年,貴妃娘娘從不肯單獨見沈更衣的。
“我實在是起不來了,不然是該我去的。你去請吧,我都要不成了,姐姐會見我的。”沈更衣歎氣。
白果眼圈紅了:“您别說這話,好好養着,怎麼就不能好?”
“你何苦哄我?我去了是好事。不必受罪了,這幾年病的太厲害,我真是吃不消了。”沈更衣擺手。
白果最後也隻能去了。
沈初柳聽了沈更衣求見,沉默許久。
“那就去看看吧。”她起身。
她換了一身衣裳,帶着折梅和元宵去了清芷閣。
陳寶林也回來了,見了沈初柳忙請安。
沈初柳擺擺手,也沒說話,就進了沈更衣的屋子。
她雖然重病,可這裡并不氣味難聞。
倒是隻有藥味。
“姐姐來了。”沈更衣笑了笑。
沈初柳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你見我,想說些什麼?”
沈更衣笑:“姐姐還是這般,也不與我寒暄了。”
“事到如今,你想聽假話?我覺得你也該長大了。”沈初柳道。
“是啊,我長大了。我也不想聽假話。”沈更衣咳嗽了幾聲:“我過去,隻覺得姐姐運氣好。一路扶搖直上。後來,自己落難了,又覺得姐姐實在厲害。我因為過去的事,恨姐姐。可小時候,我又是羨慕,又是不服。明明都是一樣的沈家嫡女,為什麼姐姐沒有爹娘還能活的肆意,明明……”
“明明,我就該是個可憐樣子,由着你們磋磨,可我偏不是。所以你不服氣。”沈初柳接話。
“不,我不想磋磨姐姐,我隻是……隻是想,為什麼姐姐就永遠比我高高在上?有時候我也想啊。我也想比姐姐強啊。”沈更衣道。
“後來,我大了。知道遲早要進宮。而皇上脾性不清楚,後宮裡如何也不清楚。總有人要先進來的。祖母選了你。是祖母選了你。”沈更衣加重語氣。
“那時候我是高興的,因為祖母眼裡,我比你強。或者我比你重要。可是,你怎麼這麼厲害呢?”
“這就是你想跟我說話的話嗎?”沈初柳問。
“不是的。”沈更衣又笑了笑:“我想說的是,過去的我,沒有站在你的角度想過。你無父無母,我們本該更善待你。你無父無母,我本該真心敬你愛你。”
“三姐姐過去過的不好的時候,還有個姨娘能依靠,可你什麼都沒有。你的厲害,是天生的,也是逼出來的。”
“人之将死,我也不想說謊話。我确實對姐姐沒多少情誼。隻是,我也知道,我本不該将姐姐看成個刀槍不入的人。想來當年家裡逼着姐姐進宮,姐姐是傷透了心。所以,姐姐能阻止我進宮,卻不阻止,我如今都懂了。”
“當年我阻止,你就會聽?”沈初柳平靜的問。
“不會,沒受過苦,哪裡知道什麼是苦?”沈更衣笑道:“姐姐這些年走來,我看了太多,我沒有姐姐的本事。遠遠沒有。所以不管落得什麼下場,都是應該的。”
“我隻是想說,我對姐姐做了很多錯的事,姐姐也沒對我手下留情。或許姐姐不需要,可我還是想說,我對不起姐姐,也原諒姐姐了。也願姐姐能原諒我。”
沈初柳深深的看着她,許久後道:“好。”
說罷,她起身:“兩不相欠,來生也不必見了。”
“好,送姐姐。”沈更衣笑道。
出了清芷閣,沈初柳深吸一口氣。
“主子,她……”折梅猶豫。
“她,明白了。她說的對,我們彼此對彼此都不好。她們用惡來對我,我也報複了惡。如今想來,倒也不必計較什麼對錯。彼此原諒了就好。”
“那主子您别難受。”折梅小心:“萬事,自己身子要緊。”
“我不是難過,隻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沈初柳扶着她的手,上了攆。
清芷閣裡,沈更衣看白果:“趁着我有精神,将東西分給你們。你一半,織錦一半。”
織錦如今都已經是一品繡娘了。
白果說不要,可沈更衣堅持。
她雖然隻是更衣,可畢竟是沈家姑娘,還是有不少東西的。分下來,竟也數量可觀。
家中不缺銀錢,她沒什麼好擔心的。
唯有這兩個丫頭了。
一輩子糊裡糊塗,到了,也明白一回,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