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淚，最是讓男人抵擋不住。
方涯月原本隻是單純地傳遞一封家書，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己的心中，多了一抹疼惜的柔情。

　　宮中嫔妃，本不應在外臣面前顯露自己的柔弱。
眼淚剛一下來，蘇巧彤便意識到了這一點，忙用手背将眼淚擦幹，接着眨眨眼，仿佛想要将眼眶中的淚水都眨幹一樣。

　　“讓方公子見笑了。
”蘇巧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掩飾自己的尴尬。

　　“人之常情，蘇婕妤不必挂懷。
”方涯月安慰道。

　　蘇巧彤默然，然後将那家書揣進了袖中。

　　“方公子此次班師回朝，必定是要急着見皇上的吧？
皇上現在正在行宮避暑，你如果先行回宮，怕是見不到聖駕了。
”蘇巧彤提醒他。

　　“這倒不礙事，我已經修書先行禀明皇上了。
現在隻需回京将隊伍安頓好，就可以回府見爹娘了。
”方涯月點了點頭，謝過蘇巧彤的好心提醒。

　　聽他提起自己的爹娘，蘇巧彤又是一默。

　　“不好意思，我……”方涯月也意識到自己又觸動她敏感的神經了，剛想道歉，卻見蘇巧彤輕輕搖了搖頭。

　　“不礙事的，真羨慕你，父母雙全，能和家人住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
”蘇巧彤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有感慨也有滄桑。

　　方涯月不知道如何該安慰她，想着此時與她相對而立，怕是會讓她更加尴尬和神傷，于是他拱手告辭：“大軍在旁，不便耽擱，蘇婕妤，微臣先行告退了。
”

　　蘇巧彤點了點頭，目送着他翻身上馬，然後一提缰繩，兩腿一夾馬腹，帶着隊伍離開了。

　　“蘇婕妤，那人是誰啊？
”蘇啟念念不舍地看着方涯月帶人離開，這才不情不願地走到蘇巧彤的身邊，跟他打聽方涯月的底細。

　　蘇巧彤還沉浸在家書的悲傷情緒裡，對于蘇啟的好奇，一點耐心解釋的興緻都沒有。
再加上，她氣惱他剛剛一聲不吭，就這麼跑了出來，完全不顧她可能會擔心，心中就更加生氣了。

　　“蘇啟，你剛剛為什麼獨自跑開？
”蘇巧彤沉着臉問他。

　　蘇啟自知理虧，忙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裝出可愛的樣子，讨好地回答道：“對不起，蘇婕妤。
我剛剛是聽到這邊有很大的動靜，一時好奇，才跑開的。
”

　　“一時好奇，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你就算好奇，也應該先告訴我一聲，就這麼自顧自地跑開了，萬一出了意外，有什麼閃失，你讓我怎麼辦？
”蘇巧彤臉色特别嚴肅。

　　從蘇啟認識她以來，還沒有見過她這麼嚴肅地跟自己說話，一時間倒有些害怕了。
他抿着嘴，不吭聲了，隻默默地看着她。

　　蘇巧彤越說越傷心，她聯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他就這麼不管不顧地來了京城，自己一點消息都沒有接到，等自己知道的時候，他的病情已經那麼嚴重了，連太醫都無力回天。

　　今天蘇啟這樣的舉動，又觸發了她心底的擔心，她害怕他也會像父親一樣，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就永遠地離開自己了。

　　說着說着，蘇巧彤的眼眶一紅，聲音一哽，再也說不出話來，隻将頭别向一邊，壓抑自己洶湧的情緒。

　　蘇啟雖然覺得蘇巧彤今日的情緒，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終究是自己不對在先，于是，他連忙快步走到她的跟前，柔聲讨好：“蘇婕妤，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以後我要是想到哪裡去，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再也不會讓你擔心了。
”

　　蘇巧彤被他的話感動了，心中一軟，伸手将他攬入懷中，眼淚滴答滴答地落入他的脖頸之中。

　　一行人再次啟程，向城中的樂坊進發。
蘇啟因剛才調皮惹哭了蘇婕妤，這一回，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在轎辇外自由奔跑了，而是跟着蘇巧彤一起，坐在了轎辇之中。

　　轎辇中，蘇巧彤将剛才方涯月交給自己的家書取了出來。

　　“這是什麼？
”蘇啟好奇地問道。

　　“這是家書。
”蘇巧彤回答道。

　　“……”蘇啟沒有再多問，他将頭别向了一邊，避開自己好奇的目光。

　　他的不好奇，倒是引起了蘇巧彤的注意，她不禁問道：“怎麼了？
你不好奇這上面寫了什麼嗎？
”

　　蘇啟想了想，這才搖了搖頭：“不好奇。
”

　　“為什麼？
”這下子，輪到蘇巧彤好奇了。

　　“因為……”蘇啟臉色一紅，尴尬地回答道“我不識字，就算好奇，也不知道那上面寫的什麼。
”

　　“……”原來是這樣。
倒也是，一個平日裡連肚子都混不飽的孤兒，哪裡有錢去請先生教自己識字呢。

　　想了想，蘇巧彤問道：“你想讀書識字嗎？
”

　　蘇啟猶豫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半晌，他才點了點頭，不過，馬上，他又搖了搖頭：“不想，我不想識字。
”

　　“為什麼？
”蘇巧彤皺眉問道。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不想。
”蘇啟臉色更紅了，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顯得相當的倔強。

　　“男子漢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将來是要建功立業的，不識字怎麼能行？
”蘇巧彤顯然很不滿意他這種不求上進的态度。

　　這句話，仿佛說到了蘇啟的心坎上。
他将頭一低，兩腿往後一縮，蜷了起來，然後将小腦袋埋在了自己的膝蓋上，一副鴕鳥避世的樣子。

　　蘇巧彤卻不許他逃避，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強行讓他露出自己的小臉。

　　“别回避這個問題，你倒是說說，為什麼不想讀書識字？
”蘇巧彤問他。

　　“沒人教我，我根本就沒錢讀書。
”蘇啟終于憋不住了，眼淚一滾就下來了，說着，擡起眼，淚汪汪地望着蘇巧彤“前幾年，我還跑到私塾外面去偷聽，可是，那裡的先生和學生，都笑我。
我就再也不想去了。
”

　　“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蘇巧彤倒有些放下心來“那是過去，現在你隻要告訴我，你想讀書識字，我就找先生教你。
”

　　蘇啟抿了抿嘴，卻還是不回答。

　　“怎麼了？
”自己把話都說得這麼明了，蘇啟還是一副猶豫的樣子。
這下子，蘇巧彤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麼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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