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宮邑辰所預期的,第二天,一老農就在為地主田作的時候挖到一塊石碑。老農不識的字,可一起的一青年人認得,當石碑上的字被這青年讀出來時,衆人皆驚,很快,這件事就在京城各地傳得沸沸揚揚。
而與此同時,夜凰已經差遣餘臻等人弄來了新的牛痘膿漿,但舉國上下,百姓衆多,根本供不應求,随即廣發宣傳前病患膿瘡結痂磨成粉亦可入藥。
一開始人們将信将疑,但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決心還是就着這法子用了。
不無意外的,這場人為瘟疫很快就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就在人們信奉夜凰為天神,對她感恩戴德之際,宮邑辰恰到好處的公布了顧青衣乃是滄瀾皇室後裔之事,就像一顆炸彈投入原本就不平靜的湖底,瞬間激起千層浪。
這時有人想起了石碑上的提示,當街高喊,“天亡黎國,易主凰臨,虔誠禮主,即或重生……原來顧青衣就是上天指定解救我們于滅亡的真命天子啊!”
“天亡黎國,易主凰臨,虔誠禮主,即或重生……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随着這人的高呼,百姓擁護瞬成定局,夜凰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将黎國皇位取而代之,成為了黎國曆代以來的第一任女皇。
而宮邑辰永遠也無法忘記,當時站在九王府門外,受着萬人朝拜的夜凰,臉上那奪目争輝的王者氣勢,及耀眼的光芒。那一刻的她,仿似真的被天神賦予了神光,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黎國玄武兩年末,終。
滄瀾後裔夜凰(顧青衣更名)即位,順天意更國号滄瀾,年号元貞。
前幼帝宮闫,被認為義弟,冊封平安王,享王爺之尊,食王爺俸祿。
而當初追随夜凰的滄瀾舊部亦順利入宮封侯拜将,餘臻居功受封定國侯,李子釋仍是大内總管,貼身侍奉夜凰左右。
元貞兩月,新皇冊封皇夫兩名。元熙皇夫宮邑辰,元慕皇夫鳳君袇,兩位皇夫建國有功,遂不分大小,地位同等,分别安居東西宮。
至于原本埋首苦讀準備秋試的邱顔卻不知怎麼和餘臻看對了眼,兩人早已水到渠成,自然不不會在追着夜凰屁股說什麼親了求負責。
天下大定,歌舞升平,唯有冷宮,蕭索如斯。
“李公公就在外面候着吧,朕自己進去便可。”望了眼緊閉的冷宮大門,夜凰沖身邊随侍的李子釋擺了擺手。
“是。”李子釋恭敬應道,為夜凰推開冷宮的大門,便兀自退到一邊不再跟着。
冷宮蕭條依舊,落葉紛飛,塵埃成垢,然而這裡卻不再是一座空置的房舍。
穿過院落,走過回廊,夜凰最後在偏院的一處柴房外停下了腳步。冷然一笑,推門而入。
宮邑孤就縮在牆角,手腳均拷着沉重鐐铐,此時的他眼皮逼着,面色沉暗,早已失了昔日的威風。
夜凰在這人身邊站了許久,方才蹲下身去,伸手觸摸他憔悴蠟黃的臉頰。面色之所以憔悴,都是因為之前大受刺激感染天花所緻,盡管被夜凰及時救治保住了性命,卻同時被廢掉了武功,所以始終恹恹的再也提不起神來,最主要的一點也是,他身染天花高燒昏迷,醒來就被拷在了這個地方,身體未曾将養,又何來的好氣色。
感覺到臉上的觸摸,宮邑孤這才睜開眼來,看向夜凰的眼神幽暗卻沉寂。
皇袍明晃,額點梅花,人面挑花相映紅,人依舊,卻物已非。
猶記得,那年瑞雪銀裝,佳人倩影嬌顔,死前綻放的那一抹刻心絢爛,而如今,佳人依舊,卻一雙顧盼生輝的美眸裡,卻再也見不到恨到刻骨,愛到絕望的纏綿攝魂。
“怎麼樣?找到真正屈辱的感覺了麼?”夜凰見他睜眼便啪啪拍了拍他的臉,似笑非笑道,“比起你那所謂的性奴,朕對你可是恩同再造,除了關着你,至少沒用那樣的字眼侮辱你,知道為什麼我不屑用奴這樣的字眼加在你身上麼?因為,你連做我夜凰的奴隸都不配,你隻配像狗一樣活着。”
宮邑辰嘴角勾了勾,牽扯出一抹苦澀難辨的淺笑,遂緩緩的移開了視線,卻是默不作聲。
“你覺得無所謂是麼?”見到宮邑孤的反應,夜凰也不怒,隻是笑得冷酷無情,“因為你等着段天涯來救你?”
宮邑孤古井無波的幽眸閃了閃,卻沒有做出更多的回應。
“别做夢了。”夜凰站起身道,“段大人志不在朝堂,所以朕已經恩準他提前辭官歸鄉,昨日便以舉遷離京了,宮邑孤,你落在我夜凰手裡,這輩子,注定不得抱負,一生困在這冷宮柴房,聊度殘生!”說完再不看宮邑孤一眼,夜凰轉身就走。
宮邑孤緩慢轉過頭來,直到夜凰一隻腳踏出房門,才顫抖着嘴唇很輕的吐出三個字,“我……愛你。”
夜凰頓住腳步,卻沒有回身,隻是蒼涼的牽了牽嘴角,“晚了。”
目送那轉瞬即逝的倩影,宮邑孤亦是蒼涼的扯了扯嘴角,沉暗幽寂的眼眸終是不堪酸澀,落下悔恨的淚來。
晚了,确實已經晚了……
夜凰走出冷宮時,卻見宮邑辰和李子釋一同等在門外,手裡拎着個食藍,裡面好酒好菜,毋須說明,也知道此來用意。
“你來這裡做什麼?”視線從食藍掠到宮邑辰的臉上,夜凰不悅的質問道。
“給我三哥上路。”宮邑辰毫不畏懼的道。
“呵……”夜凰怒極反笑,“送宮邑孤上路?誰給予你的特權?”
“陛下。”宮邑辰上前一步,歎氣道,“該報複的也報複了,該折磨的,也折磨了,陛下,放下仇恨,是對他人的寬恕,亦是對自己的解脫,囚禁他,陛下并不快樂,不是麼?”
“宮邑辰!你……”
宮邑辰上前抱住夜凰親了一下,打斷她的怒斥,溫潤道,“我隻是想要你快樂。”
見夜凰沉默着久久沒有回應,宮邑辰以為是把人給說通了,松開手就要往裡面走,卻被夜凰一把拽住了手臂。
“别,别讓他死。”做出這個決定,夜凰就像被瞬間抽了靈魂,眼眸都是空洞的,“放他出來吧,找個禦醫給他好好看看。”
夜凰說完就走,腳步倉惶的她沒有看到宮邑辰瞬間暗下來的眼眸。
終究,還是放不下啊……
良久,宮邑辰釋然的笑了笑,這才徑自走進了冷宮。
宮邑辰被放了出來,以男寵的身份安置在一處别宮,好醫好藥的調理後,虧空的身體倒是很快就恢複了過來,然而廢掉的武功卻再也拾不回來。然而他并不在乎,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站得遠遠的看着夜凰,也隻是那麼看着,不靠近,不驚動。
“陛下……”
夜凰正在批閱奏折,聽到李子釋的欲言又止,不禁擡頭看他。
李子釋望了一眼窗外,猶豫了下卻道,“夜深了,陛下打算去哪個宮就寝?”
順着李子釋的視線望去,就見窗外一株梨花樹下,那人一身玄色的站着,若不是月華浸染,幾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半年了,那人始終日複一日月複一月,自己在哪,他都遠遠的站着,看着……
“今晚,就去别宮吧。”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說到底,他們都不過世間凡俗罷了。
“是。”李子釋先是一愣,随即便應道,“奴才這就去通知他回去準備。”這還是那人住進别宮以來,陛下第一次點頭踏足。李子釋也是恨過那人的,曾經恨不得親手殺了他才好,可是眼看着那人長達半年無欲無求的堅持,終究還是于心不忍,軟下了心腸。
“嗯。”夜凰點點頭,便不再言語,徑自埋首繼續忙起手邊的公務來。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