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綿卿一走,病房裡安靜下來,聶真真靠在床上,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滿腦子都在想着韓澈,他現在在賀明彤那裡,兩個人在做着什麼?是不是像他們在一起時一樣,他也會把賀明彤抱在懷裡,從此後,他溫暖的懷抱大概再也擠不下其他的女人了。
賀明彤對他而言,終歸是和所有女人都不一樣的。
“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他以後和誰在一起又和我有什麼關系?”聶真真喃喃自語,無聲苦笑。
暗夜裡,病房門上輕輕的兩聲叩擊,聶真真從床上坐起來,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的病房是獨辟出來的VIP院落,韓震天的确是把她捧在了手心,什麼都想要給她最好的。
推門進來的是當班護士,聶真真有些失望,以為是護士來巡房,剛要開口說自己并沒有不适,也不需要幫助。護士卻笑着開口說到:“聶小姐,您的朋友來了,您需要見見嗎?”
現在這個時候,怎麼還有人來探病?她在A市除了梁初雪也并沒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何況她并沒有告訴梁初雪這件事,她應當不知道她住在這裡。
那這個時間會是誰來了呢?護士沒有攔着他,說明這人他們不敢攔。會是他嗎?聶真真捂住兇口,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跳,對着護士低聲說到:“請他進來吧。”
門前人影移動,賀明宸颀長的身子從門邊閃入,手上還捧着一束香水百合。他微笑着向她走進,左額上貼着一塊OK繃,下颌和臉頰上的淤青也沒有完全消退。
聶真真緊張的身子突然放松下來,兇口有些糾痛。低下頭去,滑下的發絲擋住她眼底的失望和落寞。不是他,當然不是他,又怎麼會是他?别說他不會來,如果他來了當然也不需要護士給他帶路。她還在不自覺地期待着不可能發生的事,都已經結束了,從此後,她和他就隻是叔侄關系。
臉上溫熱的觸感讓她擡起了頭,明澈的雙眸對上賀明宸深邃悠遠的瞳仁,一股熱氣從脖根熱烘烘的升騰,想要撥開賀明宸的手結束這種暧昧尴尬的狀态,然而她的手剛觸及臉頰就被賀明宸握住了。
“學長?”她疑惑的望着他,小小的做着掙紮。
“對不起,我來晚了,還好……你沒事。”賀明宸固執的握住她的手,烏黑的發絲擋住她櫻花般羞紅的臉頰,指尖是她柔滑的肌膚。
他不清楚她和韓澈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可他明白,她和韓澈已經結束了。從此之後,她不再屬于那個男人,他還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
“真真,我喜歡你。”這是他第二次這麼對她說。
第一次說的時候,聶真真沒能領會她話裡的涵義,但經過這些事,如果她還不理解,自欺欺人不說,更是踐踏了賀明宸的一番心意。
她又低下頭去,不知道怎麼回應,就隻能低頭沉默應對。
“真真,你懂我的意思嗎?”賀明宸不想讓她逃避,雙手捧起她的臉頰,迫使她正視他的心意。
賀明宸微黑的臉龐泛着柔和的光彩,溫潤的眼中流露出溫暖的光芒,閃耀出欲語還羞的唏噓。
聶真真呆呆的看着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懂,她當然懂,但她不懂的是,為什麼賀明宸會在這個時候再次向她表明愛意。
他知道她是韓澈的女人,也知道她懷了韓澈的孩子,親眼看見韓澈對她的淩辱,現在她這麼躺在這裡也是韓澈一手造成的。
她不懂,真的不懂,尤其是賀明宸眼裡的深情和笃定讓她心驚。“嗯,懂,可是……”
“你們已經結束了,是不是?”他打斷她的疑問,他一向溫順柔和,在這一刻卻顯出幾分霸道強勢,面對他的詢問,聶真真隻能選擇點頭承認。
“那麼給我個機會,現在開始,讓我照顧你,好不好?”賀明宸一口氣将心底的話說出,将怔愣的聶真真擁入懷中,他的擁抱同他的人一樣,雖然看着急切,但實際上是小心翼翼,松松的将聶真真圈住,并沒有用力。
“啪啪啪!”
清脆的擊掌聲自門邊響起,聶真真慌忙借機從賀明宸懷裡探出頭,她現在沒有這樣的心思不說,就算是有,她也不希望對象是這麼美好的賀明宸。
賀明宸今晚卻有些不同,固執的攬住聶真真,看向門邊。
在聶真真驚詫的眸光中,韓澈跨步走了進來。
西服搭在他肘部,筆直的長腿往床邊相擁着的兩人步步走進,步履間寒風凄厲。雙手插在腰間,西服在他腳步的挪動中,自肘部滑落,軟弱無力的趴在地闆上,輕柔的沒有任何聲響。
他怎麼來了?他竟然真的來了!他還是來了!
聶真真癡癡的望着他,此時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和勇氣,一把将賀明宸推開了,韓澈察覺到她的舉動,眼角微挑,下颌滿意的輕點。
他在兩人面前站定,身影投射在地上形成一個模糊的剪影,眼裡映射出聶真真驚慌的模樣,滑過賀明宸渴望寵溺看着她的眼神,壓在髂骨上的手指倏爾收緊,淩厲的眯起雙眼,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遊走在癫狂的邊沿。
聶真真知道他在生氣,隐約揣測着他生氣的原因,可又覺得不可能。他是為了報複才會和她在一起,現在目的達到了,要說他是因為看見賀明宸和她在一起而生氣,這種想法本身就不合常理。那麼他是為什麼這麼生氣?
“沒想到,這樣還毀不了你?聶真真,我真佩服你的本事,比起你那個下賤的母親,你的本事有過之而無不及,賀明宸……你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嗎?你還敢要她!”韓澈嘲諷的話,打破了聶真真的猜疑。
他還在恨,即使她已經成了現在這樣,他還是恨她!他的母親、兄長是因為她的母親而死,好好的一個家就是毀在她母親的手上,她的母親已經死了,他的恨找不到宣洩點,他不能對韓振天怎麼樣,在得知她的存在之後,這股恨火山噴發般山崩地裂的湧向她!
她怎麼會以為他多少會對她懷着一絲的擔憂和悔意?他這樣恨她,累不累,辛苦不辛苦?這樣嘲諷她,心裡會好過一點嗎?
她瑟縮着等着他更加殘酷的話,隻要他能好過一點,他說什麼她都無所謂。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刻,她竟然因為他的到來而産生了卑微的快樂,這快樂是懸崖罅隙裡的花,可望而不可及。
她的安靜乖順讓韓澈兇中一陣悶痛,這樣美好的女孩,竟然是韓溯和那個女人的孩子!無論承受了多少苦難,她總是用微笑和淚水僞裝着堅強,這堅強太過溫暖,讓他晃了神,不知不覺用心凝望,一望成癡。
想要說的惡毒的話說不出口,韓澈煩躁的轉過身,大步往外走,卻在門邊時停下了。他不甘心,他來這裡的目的就是告訴她,就算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就算他是她的叔叔,他還是不能放開她!
但現在,才四五天的時間,賀明宸就已經登堂入室,堂而皇之的将她擁在懷裡!該死的是,在真相揭開的今天,他竟然有些情怯!
“真真,你好好休息,叔叔……再來看你!”韓澈譏诮的一笑,摔下這句話,大步離去。聶真真擡眼凝視他離去的高大背影,他的背影倉皇急促的消失不見,唯有低沉的腳步聲還在耳邊深刻的回蕩,一道道深的,而後變淺,刻在她心上。
聶真真回頭看向賀明宸,賀明宸失神的樣子,她明白,韓澈的目的達到了。
這一句話卻猶如一枚重磅炸彈丢在賀明宸心上――叔叔?韓澈這話是什麼意思?
聶真真反而坦然了,至少不用她親口對着他說出來,這樣的話她羞于啟齒。雖然這不是她的錯,也不必覺得羞恥,但在旁人來看應當不是這樣的。韓澈說了也好,省的她再費唇舌拒絕賀明宸,這麼優秀的男子,她怎麼配的起?
愛情裡哪裡有什麼配得起配不起的說法?當女孩愛着一個人,她就總覺得她是最能給他幸福的那一個,但若她心裡沒有他,配不上不過是一個委婉的拒絕方式。
“真真,韓澈的話是什麼意思?”賀明宸氣若遊絲,問的很無力。
聶真真淡淡一笑,那笑容裡是看透一切的豁達。
“我是韓溯的女兒,我們……就是因為這個才分手的。”她簡短的回答,摒去了賀明彤的因素,在這個時候,她還是甯願相信他們分開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的皿親關系而非其他。她的執念太深,緻使此後她陷在痛苦的掙紮裡,傷的自己傷痕累累。
她說完等着賀明宸對着她露出鄙夷的神色,而後起身離去,就此不提喜歡她這件事。即使再深情儒雅的男子,也斷然不能接受她有過這樣違背倫常的男女關系吧!
不過她并不在乎,記憶裡那個給過她溫暖的翩翩少年,如今優雅貴氣的賀明宸,她不想欺騙他,那樣隻會讓她陷入真正的龌龊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