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沒見過韓澈的時候,袁夢也沒覺得,原來人和人的距離這麼近,同在一家公司,還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這一大早的,她頂着金秋冷飕飕的寒風趕來公司,時間還算早,九點過五分。
因為她還同時在學校任教,而且嚴格來說,她的博士學位還沒有攻讀完成,所以雖然和天墨簽下了合約,但合約裡寫的明明白白,她不是按照朝九晚五的時間上班的,隻要她能夠完成所交付的項目,時間可以配合她其他的安排,任由她自己支配。
不過,袁夢很喜歡這份工作,同事們也都是極談得來的,所以一般情況下,她都會在工作日來公司。
今天她時間有點兒趕,一會兒十點鐘在A大還有兩堂課,她是給蘇杭來送一份翻譯文獻的,希望對正在進行的項目有所幫助。
這個點的話,她的确有些心急。
偏偏這個時候一些偷懶遲來的職員還正在往各樓層趕,所以導緻電梯就有些超負荷,袁夢纖弱的身子又怎麼能跟那些強健的人們比?
韓澈推開玻璃門進入大廳的時候,就看見她仰頭站在人群後面,焦急的等着下一班電梯。
視線往下移,她的下身穿了條淡藍的牛仔褲,這個認知和印象裡有些出入,單從這一點上講,袁夢和真真并不一樣,可腳下的步子還是忍不住走向她。
這個丫頭,讀書很在行,但一般的地方,卻并不見得比别人反應快,至少周圍所有的職員都已經發覺他韓大總裁的存在,而袁夢卻依舊不時的看看腕表,又看看電梯上方的數字。
“哎,怎麼辦,怎麼辦,要遲到了!”她嘟着小嘴,低聲的抱怨着。
“你很趕時間嗎?”韓澈擡手對其餘職員做了個手勢,衆人會意,紛紛轉過頭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其實也沒有什麼可幹,等電梯嘛,還能等出花樣來?
袁夢這才意識到身後站了個人,而且此人,好像在和自己說話。
一回頭對上韓澈烏黑深邃的眼睛,快要四十歲的男人,眼角連條細紋都沒有,如果不是有梁駿馳一直在他跟前晃蕩,大概她現在連起碼的風度都不能保持。
把雙肩包在肩膀上緊了緊,袁夢點點頭:“韓總早,我一會兒學校還有課,這還得給蘇杭送東西,您看,都九點多了,怪我自己,早上鬧鐘響了,我把它當電話摁了。”
韓澈腦子裡想象着她披散着頭發,閉着眼睛鑽出被窩,迷迷糊糊的把手機按掉的樣子,緊抿的薄唇勾出一絲弧度。
“給我。”他寬大的手掌伸到袁夢跟前,攤開來朝着她微點下颌。
“嗯?什麼?”袁夢跟不上上司的思路,懵懵懂懂的瞪大了杏眼,琥珀色的瞳仁一閃一閃的,純真可愛。
艾草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他們這位老師就跟個大學生差不多。她和艾草站在一起,誰能分得清誰才是老師?
“資料,不是說趕時間嗎?要送給蘇杭,我幫你送。”韓澈伸手就去取她肩上的那隻包。
袁夢心想也許當領導的人都是這樣的性格,霸道專制,不過,很奇怪的,這個男人的霸道專制并沒有給人帶來不愉快的感覺。反倒讓你覺得,事情就是應該按照他安排的這樣來進行的。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肩膀,不可避免的碰觸到她肩上的肩鎖關節,高凸的關節,宣示着眼前的女孩,身上實在沒什麼肉。
韓澈垂眼看向她,白皙的臉上沒有化妝,下巴那裡削尖,隻象征性的帶了一點弧度,根本和圓潤搭不上邊。
——太瘦了,和……真真一樣。
袁夢看他拿着那隻包,怕他找不到,探着腦袋要翻出那份資料,哪裡知道包上的拉鍊一時卡住了。
拉的有些費力,韓澈看她急紅了臉的樣子,黑發垂了下來,不由擡手去替她掠起别在耳朵後。
袁夢隻顧着和拉鍊作鬥争,倒也沒發現他這不合時宜的舉動。
“啊……好了!完了!”
這短短的一句話,幾個字,卻是幾層意思。
包是拉開了,可是拉鍊拉壞了,要想再拉上,根本是不可能的。袁夢看看這隻自己考上碩士時梁駿馳送自己的包,很有些洩氣。
并不是她矯情,有什麼“包在人在”的情結,而是,這個包,自己背了很多年,能裝很多東西,質量又好,人嘛,就算是對用久了東西也是難免會有感情的。
韓澈被她一經幾轉的強調逗樂了,那隻包一看就背了很多年,邊邊角角的漆皮也都有些脫落,既然壞了,乘着這個機會換一隻,不是很好?心裡因為這個想法,有些意外的得意。
“就是這個了,那……麻煩韓總了。”袁夢也沒“傷春悲秋”多大會兒,趕時間,匆忙将資料取出往韓澈手裡一塞,抱着那隻敞口的包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送你。”
韓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一時間又皺了眉,手腕上也淨是骨頭,瘦瘦瘦!這個丫頭,除了瘦,還能給人點其他的印象嗎?
因為她不停的在提醒着他她有多瘦,韓澈那張萬年不變的寒冰臉才有了點笑意,一下子又冷的夠嗆。袁夢不懂,她是哪裡又得罪他了呢?
“您送我?不用了,這多麻煩,再說,您不是還得……”袁夢指指他手上的資料,示意他,他可是答應了要給她當跑腿的。
韓澈頭也沒回,握着她的手也沒松,臉上的表情依舊不怎麼好,将手上的資料朝後一遞:“把這個給研究室蘇杭送過去。”
那個号召力啊,身後那些等電梯的人立即一擁而上,袁夢想:得嘞,人家是總裁,隻要輕輕松松一句話,自然有無數的人争相願意替他跑腿。
“那……”袁夢想,那自己是注定要被韓大總裁送了?
跟着韓澈一路走向停車場的過程中,她都沒想明白,韓澈為什麼提出要送自己。理由沒想明白,疑惑重重的,上了他的車,忍不住問到:“韓總,您不用去忙嗎?”
“袁博士,你不覺得,幹涉上司的自由,是很愚蠢的行為嗎?”
“您開車……我錯了還不行嗎?”
韓澈從後視鏡裡看她懊惱的閉上嘴,朝着車窗外吐了吐舌頭,心髒那裡猛的像被針紮了下。
——這個樣子,又是和真真一樣。
路上有些堵,車子到了A大的時候,第一遍預備鈴已經打過了,袁夢着急忙慌的沖下車,連和韓澈說聲再見都沒時間。
韓澈知道她着急,也沒攔她。
看着她往教學樓裡跑,途中的時候還接了個電話。她清脆軟糯的聲音隐約從金秋涼爽的空氣裡傳來:“什麼事?噢!知道啦!真是啰嗦……想你,想你,想死你了!挂了啊,我還趕着上課呢!”
韓澈身子重重的往座椅上一靠,滿腦子都是她那句“想你,想你,想死你了”,然後,他就一直坐在那裡發呆。
好看的濃眉緊皺,眉心那裡擰成個川字。他拿手指無意識的在眉心揉搓着,想着她那句話裡的那個“你”字,究竟是誰,會是蘇杭嗎?
上次不是已經否認了兩人的戀愛關系嗎?又或者是艾草說過的那個追求她的學生?也不是沒有可能,這個年頭,隻要兩情相悅,年齡身份,全部都不是障礙。
這一點,還有誰會比他韓澈更加清楚?他愛着的真真,直到最後,他才知道,他們其實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但在不知道的時候,他還不是罔顧道德倫常,拼了命的要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