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明宸嘴角那柔柔的笑意蕩開記憶的波瀾,将聶真真帶回三年前那一場開學典禮上。回憶裡閃過男子曾經的影像,刹那間眸光閃爍,睫毛在皎潔的月光下顫動,唇瓣微張,如蘭的馨香氣息37°角掃在男子的下颌上。
……
九月,透藍的天空,懸着火球似的太陽,沒有一片雲,沒有一點風。安靜的校園裡,高楊樹的葉子在陽光底下一動一動的發着一層綠光,知了在樹杈間不知疲倦的鳴叫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響。
拐進整齊的教學樓,略顯低矮寬敞的大禮堂裡卻坐了滿滿的人。學校裡正在舉行開學典禮,那是聶真真步入高中部的第一天,可她卻遲到了。
等她匆匆趕到學校禮堂時,大學部的學長正在給學弟學妹們講述經曆。聶真真貓着腰找了個離門邊最近的位置坐下,周圍的人用狐疑的目光不時看向她,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裝模作樣故作鎮定的坐下了。
她掏出手機給同學發短信,想要弄清楚班級的位置,沒有注意到高台上學長的講話内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結束的。
“同學!”耳邊有低沉溫潤的嗓音響起,聶真真沒有意識到這是在叫自己,仍舊很專注的發着短信。
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不在意的輕輕一擋,仰起臉來淡淡瞥向他低聲說到:“别吵!”
“呵……”拍她肩膀的賀明宸很是莫名其妙,自己剛上台講了幾句話,就被眼前的女孩占了位置,他隻是想要好心提醒她,她還嫌自己煩?
“同學!”賀明宸再次拍了拍聶真真的肩膀,聶真真此時已收到同學的短信,明确了班級的位置,猛的站了起來,朝着他擠了擠眼,嘴角的梨渦深深陷了下去。
“小氣鬼,坐一下而已,現在還給你了。”聶真真從他的位置上起來,往自己班級的方向跑遠了。
賀明宸呆立在原地,薄唇微張,目光順着聶真真跑遠的方向追逐着,默念着方才瞥見的她兇前的名牌:一年A班,聶真真。看她身上穿着高中部的制服,他已是大學部二年級的學生,也就是說她比他低了五個年級。
聶真真以非常高調的姿态出現在了賀明宸的生活裡,想要不記得她是件困難的事。聶真真卻沒有因此而記住賀明宸,她忙着學習和社團活動,朝氣蓬勃的像是有用不完的活力,在學校的宣傳欄裡随處可見“聶真真”三個字。
她再一次出現在賀明宸面前是在學生會招募的面試現場。
賀明宸一擡頭,看見推門而入的女孩。清爽的短發,高挑的身姿,整齊的校服,名牌别在規定的位置不偏不倚,唇角彎着笑着走到長桌前坐下,嘴角的梨渦始終不曾消失,光潔的臉上蒙着一層水汽。
窗外正飄着細雨,賀明宸眉毛輕挑,心裡松動了,如同九月的菊花,淋了雨――滴滴入了心。他在面試成績單上給她打了五個“√”,聶真真順利進入了校學生會。
他和她就隻是同校的學長學妹,又在學生會共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交集。而賀明宸在這之後不久,就離開了那所學校,在家人的安排下去了英國。這一去,就是三年。
……
“學長?”聶真真疑惑的望着賀明宸,記憶裡的那個少年真的就是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男子嗎?細跟涼鞋踩在草坪上,腳下被失重感所吞沒。
“小心!”賀明宸更緊的扶住了她搖晃的身子,嘴角笑意更深。
聶真真從他的笑意中抽回記憶來,自己這種反應倒像是故意的。他會不會把自己當成花癡?慌忙從他懷中離開,伸手胡亂撥弄着短發,退後兩步站穩了。
賀明宸是被父親逼着來的,他才剛剛從Cambridge畢業,父親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讓他接手家族事業。
今夜能夠出現在天墨集團晚宴上的都是豪門貴胄,是他建立人脈的好機會。那麼她呢?在學校時并沒有聽說她是哪家企業的千金。
“和家裡人一起來的嗎?”賀明宸細長的眼睛垂着眼簾,看着聶真真額前那一抹彎彎的斜劉海,清澈流動的眼神,伏在濃黑的眉毛下,愈發襯得晶瑩剔透。
聶真真微微側着頭,笑容苦澀而尴尬,濃密的睫毛顫動着,擋住她如輕煙一般的惆怅。她低了頭低聲應到:“嗯。”如果韓澈也能算是家人的話。
賀明宸心裡咯噔一下,她是和家裡人一起來的?那麼,他是不是應該去打個招呼?“是嗎?伯父伯母在哪裡?我去打個招呼,否則太失禮了。”
他期盼的看着聶真真,她卻隻是低着頭站着,兩隻手交疊在身前的裙擺上,百褶裙擺在手指的撥弄下一圈圈蕩出皺褶,而後慢慢平息,周而複始。
察覺到她的抗拒,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唐突了,繼而輕咳了說到:“還是不了,不太合适吧?有機會正式拜訪比較好。”
原本同聶真真的家人打招呼并沒有什麼,他這話一說,頓覺更加不妥當,倒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暴露了出來。
聶真真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也不知道他在心裡竟然打了這幾個轉的想法,隻聽到他說不用和她家人打招呼,松了口氣,才又擡起頭來看向他,手掌覆在小腹上笑到:“肚子餓了,從下課到現在還沒有吃東西呢!”
賀明宸見她如釋重負般迅速轉了話題,隻得附和着陪她去取東西吃。他也是直接從公司來沒顧得上吃東西,這會兒兩人取了食物在休息區找了處安靜的角落坐下,一同吃着,說笑着二人同校的那一段時光。
聶真真漸漸說的開懷,連日來的愁雲在眉目之間淡去,言談間又成了往日裡神采飛揚的那個女孩。
周圍已陸續有從舞池中下來的人們坐下,休息區也喧鬧起來,舞池裡的曲子換了一支又一支,他們卻始終坐着。
賀明宸始終含笑看着她,聽着她說話,細心的處理着盤子裡的食物,剔去骨頭、魚刺和海鮮堅硬的外殼,大塊的肉也用刀叉切成小塊,才遞在她面前。
“嗯,學長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那個時候你沒說一聲就走了,知道學校的女生們都有多難過嗎?”聶真真毫不客氣的用叉子叉着食物往嘴裡塞,湯汁沾在嘴角夾着她的體香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賀明宸的手端着紅酒,細長的玻璃杯在他掌中輕輕轉動,修長的手指握住杯子頸部,無名指和小指托住底部,動作優雅娴熟。
聽了她的話,手上停止了轉動,眼睛在眉毛下面灼灼發光,偶一流盼。“是嗎?這個我倒是不知道,那麼真真你呢?”
“嗯?”聶真真正往嘴裡塞着一塊牛肉,聽着賀明宸問話,也沒有停止咀嚼,淡淡的發出疑問。
“我不告而别,你也難過了嗎?”賀明宸這麼問的時候,并沒有期望她給予肯定的回答,那時候她才多大?大概還不知道情為何物吧?
食物在聶真真口裡包的滿滿的,鼓鼓的腮幫子撐着粉嫩的臉頰滾動着,她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當然,難過了好長時間呢!學長走了之後,就再沒見過帥氣的學長了!”
說話的口氣裡,隐隐有些惋惜。
她的率直讓賀明宸意外,不自覺别開了眼,猛的灌了一大口酒,耳垂微微發燙,幸而是在這晚上,燈光下也看不太清。
“……應該還沒畢業吧?大學聯考過了嗎?”他旁敲側擊的想要得到她的信息,婉轉迂回。
聶真真點點頭,又搖搖頭:“嗯,就要畢業了,還有一個月就聯考了。”
她喋喋不休的向賀明宸說起複習備考的事,太長時間沒有同人交談,遇上賀明宸,她活潑的性子借機釋放了出來,臉上洋溢着興奮,嘴角上翹,深陷的梨渦像是注進清醇的酒般,讓人隻是看着就已醉了。
賀明宸看她嘴角的湯汁,也不知是紅酒的緣故還是其他,伸出手來探向她唇邊,沒有拿餐巾,修長的手指就要觸及她的肌膚。
“啪!”斜刺裡一直健碩的長臂突兀的伸來,将賀明宸的胳膊擋住了,他的指尖空落落的劃過虛無的空氣,詫異的看向來人。
韓澈薄唇緊抿,扯着嘴角,深邃的雙眸似笑非笑的望着賀明宸,一手已緊緊攥住聶真真的皓腕,将她從座椅上拉起來靠在懷中。
聶真真慌亂的望向他,看到他的側臉,聽到他粗重的鼻息,知道他有了怒意,心中不解,他又為什麼不高興了呢?
“姐夫……”賀明宸站了起來,詫異過後,态度變得極為恭敬,朝着韓澈躬身喚到。
“哼!”韓澈冷哼一聲,握着聶真真的手收緊了,手背上青筋暴起。“姐夫?真是諷刺的稱呼,我韓某人可不記得曾經和賀氏企業千金有過這種關系!”
聶真真在一旁看着這兩人,心裡疑團一重一重。學長認識韓澈不奇怪,都是财閥後代。可韓澈怎麼又成了學長的姐夫?她在韓宅并沒有見過韓澈的妻子啊?如果是的話,韓澈為什麼又不承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