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效退去,已是第二天早上。真真睜開眼,腦子昏昏沉沉的,有些摸不清狀況。
耳邊有水聲,不多久一個身材颀長的男人端着水杯緩緩向她走來。微黑的臉上,目光謙和,嘴角一抹溫暖的笑意。
“明宸……”
這一開口,才覺得嗓子眼幹的冒煙,聲帶肌肉也被拉得有些疼。
真真撫摸着喉嚨處,賀明宸在她身邊坐下,将水杯遞到她嘴邊:“嗓子很幹吧?鎮定劑可能是會抑制腺體分泌,醫生交待說你醒來就會要水喝……”
提到鎮定劑,真真混沌的腦子才慢慢轉醒,杯子已遞到她嘴邊,卻被她一把推開了。溫熱的水灑在賀明宸的衣袖上,潮濕了一片。
“韓澈呢?他在哪裡?”
賀明宸将杯子在床頭櫃上放好,摔着潮濕的衣袖,說到:“他不在家,我一早來就沒看到他,應該是打探樂樂的消息去了。”
這個時候,賀明宸愈發覺得自己是一點用也沒有,雖然說真真遇到困難時,他都想守候在他身邊,可卻沒有哪一個時候,他能夠給予她真正的幫助。除了陪着她,他好像就再也做不出任何實質性的舉動了。
真真沒有察覺到他眼神裡的落寞,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真真,你身體很虛弱,你要去哪裡?你要什麼,告訴我就行!”
“我要去找韓澈!我不能在這裡躺着,我的樂樂還沒找到,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我怎麼還能在這裡躺的住?”
掙脫了賀明宸的真真,隻穿着睡衣就往外走,韓澈不在家裡,那麼一定是在“一千零一夜”。
她的腦子,這一刻卻意外的清醒。韓澈因為股權的問題,已經很久沒有回公司了,她還記得“一千零一夜”是他的據點。
樂樂不見了,韓澈一定會動用所有的渠道,“一千零一夜”就是最好的選擇。
“你别着急……”賀明宸想說,不用着急,換了衣服,我陪着你一起去。
未出口的話卻被真真怒喝着打斷了:“别着急,我怎麼能不着急?不是你的孩子,你當然不着急!”
說完這話的真真尚未覺出這話有多傷人,賀明宸的臉色卻早已變了。
不管他怎麼努力,即使占據了身份上的優勢,他恐怕也是赢不了那個男人的吧!他們之間再怎麼見不得人,卻……有了孩子。
有了孩子,就有了永遠割不斷的紐帶,一輩子都脫不了的幹系!
“你先換了衣服,我送你去好不好?”
忍着心頭的不快和痛楚,哄着真真換了衣服,按照她的指點,兩人開車趕到了“一千零一夜”。
沈蔓青也在店裡。,澈的兒子失蹤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她自然也需要出來打點。
再次見到真真的沈蔓青,在第一時刻就感覺出了異樣,眼前的這個真真,再不是失去記憶時的袁夢了。
冬眠在袁夢體内的那個倔強而熱烈的真真,如今已經全然蘇醒!
真真幾乎是踉跄着沖了進來,在看到沈蔓青時還有些怔愣,想起她在自己病中時所給予的照拂,停住了腳步,報以感激的一笑。
仿佛是多年不見的老友,這一刻再次重逢,有種久違的沖動。
“蔓青姐。好久不見!”
沈蔓青點點頭,抿嘴輕笑,眼眶掌不住濕潤了,是的,真是很久不見了。
“我……”打過招呼的真真,急切的想要立即見到韓澈,微張了唇瓣,怕給沈蔓青帶來為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來找韓澈?他在,我帶你進去!”
沈蔓青走近兩步拉過真真,領着她往走道深處包廂裡走。
“待會兒見了韓澈,你也别着急,他跟你一樣,也很擔心,從樂樂失蹤到現在,都沒合過眼,兄弟們派出去一幫又一幫,沒有消息的,一概也不許回來……小四和李欣陽都受了她的責罰……他這會兒也煩躁的很。他呀,隻要事關你和孩子,就容易失控。”
沈蔓青一面走,一面替韓澈說着好話。真真聽着,心裡對她是敬佩的,能對自己的情敵做到這個份上,沈蔓青當真不易,并不是每個時過境遷的女子都如此豁達的。
到了一處包廂門口,沈蔓青停下了腳步,看了眼跟在後面的賀明宸,轉過來對真真說:“你自己進去吧,他心情不好,未必想見到除你以外的人。”
這以外的人,當然也包括賀明宸。
“賀先生,蔓青雖然出身卑微,不過調酒的手藝還是有一些的,想請您喝杯酒,不知您可否賞臉?”
沈蔓青打開手臂,做出邀請的姿勢,賀明宸微一颔首,跟着沈蔓青離開了包廂。
這是在白天,空蕩蕩的包廂走廊上安安靜靜的,真真靠向包廂門的把手,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手握住門把手,輕輕一轉動,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隙。
“是你!”這是韓澈的聲音。
“韓哥,你說這話,小弟聽不懂!”這個聲音明顯用了變音器。
“是個男人,就不要藏頭露尾,有種你就摘下面具!”韓澈的語調極為不耐,腳步在地上移了移,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靠!LZ是不是男人,用不着你來驗證吧?難道說韓哥你還有什麼特殊嗜好?不能啊,能生出兒子的韓哥,應該是喜歡女人的啊!哈哈哈……”
用了變音器的男聲,語氣輕挑放蕩,并沒有想要好好同韓澈說話。
“我兒子呢?”
韓澈并不受其影響,單刀直入,切中重點。
“……嘁,韓哥,你的兒子卻找我要?你發‘江湖令’把我弄來這裡,就是為了這事兒?我說韓哥,我沒給你生過兒子!”
“嘭”的一聲響,是肌肉和肌肉、骨骼和骨骼相撞的聲音。
“你少給我裝蒜,若不是你做的,你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江湖令’指名道姓是給你君老大的了嗎?”
聽到這裡,真真腦子裡一炸,“君老大”三個字直擊她的腦門,指揮着她的行為,手一緊,握着門把手一轉,迅速推開門走了進去。
正在裡面交談的二人,誰都沒察覺到這裡的動靜,也是一時疏忽大意了。
韓澈正鉗住對面那人的胳膊,右手虎口扼住對方的喉嚨。而對方也絲毫不示弱,和韓澈保持着同樣的動作,并沒有誰占了誰的上風。
“真真?”
“真……”
真真的目光直接停在那人身上,準确的說,是停在他臉上那副藏藍色的面具上!他……竟然是他!
“你……”
過于震驚,真真語滞。
君老大一看情勢不對,虎口一松,長臂一用力,将韓澈往外一摔,自己則拔腿往窗戶邊跑去。
他的身手本是極快,瞬間已拉開窗戶縱身跳了下去!
真真緊随其後追趕着到了窗戶邊,大開的窗戶邊上湧進來一股熱風,而她四處張望着,哪裡還有君老大的半個身影!
韓澈站在她身後,攔住她的身子,憂心忡忡。
她知不知道她這樣半個身子挂在窗戶外有多危險?從樂樂失蹤,她就沒吃東西,靠着鎮定劑才睡了會,看她這副弱不禁風站都站不住的樣子,韓澈是又氣又心疼。
真真毫無自覺性,順着韓澈的懷抱從窗戶上滑下來,毫不停歇的揪住他的衣襟:“韓澈,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這一句話,聽的韓澈心口突突直跳。
“我在你辦公室裡見過的,大年三十那天,你還記得不?你感冒了,我送你去醫院那天?”
韓澈微蹙了眉,點點頭,當然記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時刻,他想忘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