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姬長空再臨後山瀑布,直接故地重尋,依然不見繡球的蹤迹。
林中死氣沉沉,沼澤泥潭中蒸騰而上的濕氣夾雜着刺鼻的惡臭。
尋找無果後,他返回瀑布。
姬長空解衣赤臂,忽然咿了一聲。就在他寬衣的時候,懷中掉出個小木盒。他俯身猶疑,打開木盒,淡雅清香,清韻溢鼻。
一顆素色嚴寒的丹藥靜靜的躺在盒中。姬長空抿了抿嘴角,目光斜眯着垂流奔騰的瀑布,暗暗沉思半晌。
這枚丹藥,質地單純,非比尋常。上面氣息流轉,暗藏寒意,可見藥力十足,且無比珍貴。
這一天,跟他接觸過的人寥寥無幾。關雲飛要給自己好處,也不會偷偷摸摸。孫二狗也不可能。打一下就掉寶貝,怎麼看,孫二狗也不像渾身是寶的小怪獸。
豁然,姬長空心頭一動。他想起了楚令月扇自己耳光的時候,兇口猛的一痛,起初他還以為對方用粉嫩的手指捏自己呢。如今看來,這枚丹藥是從她手中傳出來的。
恍恍惚惚,姬長空也想明白了大概,心中忒不是滋味。楚令月明顯為了下台,大棒子招呼後,再賞一顆紅棗。我……我有那麼容易被收買嗎?
不過,說到底,他還真願意被這樣收買。不得不說這枚丹藥來的正是時候。姬長空對神骨境界的修煉知之不多,但他昨天夜裡已經感受到了丹藥帶來的美妙提升。
想到這,他收斂心性,毫不猶豫的服下丹藥。
丹藥入喉,寒氣凜冽,肺腑心髒急速收縮,寒氣墜下,直達肝髒,通向丹田。
姬長空身覆冰霜,登時覺得自己的靈魂跟意識已然完全脫離形骸。宛若一個虛無缥缈的自己正在看着身纏冰屑的軀幹。
“這是何等丹藥?強悍如此,恐怖如斯。”冥冥之中姬長空扪心自問,旋即,他發現自己的身形上出現了一道道若隐若現的紋路,就像一個出現了裂縫的冰雕,外力頻臨摧殘,必然無法持久。
姬長空不敢動蕩,生怕一個行動過激,自己根骨脫臼,髒腑離心。
情急之下,他立刻想起了白長老的心神之說。
萬物一體,幻化諸相。潛吸思奇,少食服氣。
見不用眼,聽不用耳。心靈相聚,生死歸一。
通俗點說,就是心如止水,知善忘痛。人跟自然是一體的,煥發萬千法相其實就是唯心。
潛心靜神,思維慮變,而且最主要的就是不能靠着食物為生,要盡可能的吞氣、養氣。
在跟《黃帝内經》并列聞名的上古醫道奇書《難經》中有言:萬物為靈,食草者靈機百變;食谷者,靈動神明。食肉者,力壯靈弱。食氣者,靈長而壽仙。
再就是,看萬物不用眼,聽萬事不用耳。時間變化,全聚于神,存乎一心。這就是修心煉體之本。
姬長空正坐嘗試,以心為大本營,固本追源,慢慢擴大自己可以掌控的範圍。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悸動。随着他的心神平定,也漸漸的忘記了痛苦,專心跟寒冰對峙。
此時的寒冰已籠罩周身,姬長空的身體成為了戰場,心髒成為他唯一占據的城堡。
寒冰如敵,冷霭壓境。
姬長空凝心聚意,精神出心竅,下五髒六腑,逼到氣海。十二官之上覆蓋的冰層也被逐漸化去,形成了氣流散到四處。
寒氣剛剛從十二官的髒腑中疏散來開,姬長空的身心就重獲自由,回到正常的狀态。他好像找回了自己的身體。肌膚跟經脈也煥發出強大的生命力。
越到此刻,越是危險。因為姬長空目前并沒有内力來化解寒冰的勁道。他之前做了那麼多,充其量是保證了重要髒腑免受冰凍的風險。隻有讓心神恢複健康,十二官運作正常,才可以嘗試把寒氣逼出體外。
姬長空盤膝,他努力讓自己進入忘我的狀态。如今,他就是腳踩着獨木橋在狂暴的瀑布水流跟黑森中的落葉呼嘯聲中尋找契合的容身之處。
姬長空振奮心神,把寒冰氣勁逼到自己的皮層之下。接下來,他忍受着剝皮脫筋的劇痛,然而,他的心力有限,隻差最後一步便能逼出寒氣,卻無力可續。
光陰如雪,囤聚出奇。姬長空的身上彙集了厚重的冰層,森寒的氲氣蒸蒸日上,缭繞的白煙飄渺騰空。
心力交瘁,姬長空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瀑布之上。他咬緊牙關,豁然起身。随着他身形的擺動,身上的冰塊發出咔嚓的破裂之聲。
皮骨分離的噬心之痛襲上腦海,他并步闊邁,來到瀑布之下,頓時逾百斤之力坍塌臨頭,呲锒……
寒勁如同沾上體溫的瀝青,讓冰殼戛然碎裂。片片斑斑脫離形骸。
厚重的冰霜甲胄豁然清空,如釋重負的姬長空身心輕澈,一種突破世俗枷鎖的超脫感油然而生。
寒勁卸甲,如今留在他體内的隻剩下丹藥之精華,姬長空仰天長嘯,吸入滿腔水氲,呼出一口寒氣。心髒躍動,皿液湧入心竅,泵出十二官髒腑,通向皿脈。
散落在皿管筋脈上的玄冰精華很快跟皿液産生了交融,發出美妙絕決的滋滋聲。他的皿脈變的晶瑩柔韌,皿液變的清如凜冰。精神亢奮,體質勃發,身上無時無刻都散發着強悍的爆發力,尤其是他的氣質,玄冰萦繞,仿佛中,姬長空成為了一尊從寒霜時代中走出來的亘古冰人。
一個小周天的皿液運轉後,玄冰之氣再一次由髒腑皿脈濃縮到心髒之内。随着心髒的搏動,玄冰歸心,精神大明!
兩個時辰的開辟疆土,姬長空的心神占據了主導地位。經曆了折難的心髒變得更加強壯,精神力煥發潛能。
他豁然明朗,原來铤而走險,也算是一種奇遇!
抱着舍身的風險,用寒冰氣勁來鍛煉心脈。心髒在負荷的壓制下,從垂死掙紮堅持到生機勃動,最後,藥勁散去,寒冰之力循着四肢六骸緩緩的齊聚心髒。如此一來,反而讓姬長空心髒的承載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他欣喜的閉目打坐,專注精神,凝聚一道微末的意識徐徐的探向丹田。感知探測之下,丹田空空如也,卻也毫無氣機顯兆。
這樣的情況,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現在選擇了煉心,似乎丹田聚氣的境界就會相對來的慢一下,或者徹底不來。
如果丹田無法聚氣的話,姬長空下一步有可能從煉體境直接躍過旋氣境,進入凝元境。不過,這種嘗試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
當然,姬長空渾然不知,他現在滿心占據的全是欣喜。
起身,蓄力。用心!鬥轉心神。姬長空調整心跳,把速率降到最低,他目光如凜冬之瞳,對準了腳下一塊長滿青苔的岩石。聚意吸氣,豁然,心髒咚的一聲,皿脈擴張,寒氣旋心,離竅而上,湧上喉結。
姬長空身形如弓,鞠背如猛虎咆哮。對着石塊一吼,成團的氣息脫口而出。
氣碰台面,青苔結霜,岩石冰涼!
玄冰附體,略有小成。
姬長空看着戰果,會心一笑。雖美中不足,但是隻要他把玄冰氣息跟心神之力融會貫通之後,便能夠施展出類似壁咚獸那般的吼箭戰技。
丹藥奇效,玄冰築成後,姬長空身心狂野,徹夜不眠,把自己仍在瀑布下方,這一次他站在靠近水柱中間的地帶,懸落之力,有三百斤。
文淵閣對面,左徒府。關雲飛坐在司馬卿新購置的躺椅上,钴酒自醉,不時的催促道:“五哥,三哥怎麼還不來?不會是放我鴿子吧?”
司馬卿放下手中的紙筆,從桌後兩步繞出,說道:“三哥說話什麼時候錯過。我還真得确定一下。明天你确定要把賭注壓在孫狸身上?”
司馬卿說的這個賭注,出于左乘風開的一個堂口。
白天,養心殿外孫狸跟姬長空約戰。孫狸的幕後主子對下屬的實力了如指掌,即便孫狸蛋真的碎了,也有凝元境界的實力。
再者,對決,講究的是戰鬥力,孫狸常年追随他左右,久經沙場,常砺戰陣,打起來,相當于特種兵,精通的是招式狠辣,一招制敵的戰術。
反觀姬長空,那個廢物。仗着一隻貓擊敗霍玄庭,算不得什麼真本事。
孫狸争取來這麼一個機會,對左乘風而言,無疑是找回顔面的最佳時機。故而,他在文淵閣大開賭局,坐莊,賭姬長空輸。
背後有霍氏家族注入财力,姬長空的賠率居然高達8。15,而且還在直線飙升……
關雲飛坐了起來,醉眼朦胧道:“五哥,不就是個對決麼?在文淵閣又不是分出生死。值得那麼大驚小怪嗎?我确定了,買長空輸。這樣也是為他好。”
司馬卿迷茫道:“不是,怎麼就為他好了?”
關雲飛慢悠悠的解釋道:“長空反正要被揍,輸了,白挨打。我要是下注的話,他輸了還能得到一點錢不是?”
司馬卿一臉黑線,歎道:“嘿呦,你這賬算的可夠精的啊。”
關雲飛臉蛋一紅,脖子一梗道:“我這叫深謀遠慮。三哥什麼時候來?再晚人家就要收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