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大事不好了
經過連日跋涉,待大軍行駛到上京城十裡外的郊區駐紮之時,夏晟卿的傷已經養得差不多了。
這些日子來夏子衿無微不至地照顧着夏晟卿,她雖然心中對于之前的事情存有疑慮,卻仍舊沒有開口詢問夏晟卿關于暗影的事情。
此時大軍整修紮營,夏子衿的營帳便被安排在黃塵煙與夏晟卿之間,往來倒也方便。長途跋涉了這樣久的日子,大軍終于回到了上京城,不管是于他們而言還是于将士們而言,無疑都是心之喜悅的事情。
在紮營之後,将士們就地點燃了篝火,在蒼茫遠闊的郊外堆築一個個熱鬧的小圈子,相互熟悉的人便坐在一塊兒,談天吃酒打趣劃拳,好不惬意。
不時有爽朗闊遠的笑聲傳向四方,那是将士們發自内心的歡笑聲。沉寂壓抑的日子終于是結束了,邊疆的戰時告一段落,回京之後便可以過上一段時間的安逸日子,他們有的思念着家中請人,有的思念着嬌娥,此時無一不是懷揣着欣喜憧憬之情,隻盼着歸去。
上京城皇城内的腥雨尚沒有蔓延到這處,衆人談笑着暢飲着,絲毫沒有意識到即将到來的是怎樣一場翻天覆地的惡戰。
而黃塵煙與精武将軍坐在營帳之中,父女兩人恰恰相談。
他們将這些年來的事情事無巨細的說與對方聽,不管是黃塵煙自己的心思,或是她所經曆的一切,皆沒有絲毫的隐瞞,她想要将自己這些年來沒有父親在身側的時光全部補上,精武将軍亦是想要了解黃塵煙所經曆的酸甜甘苦,一面發表着自己的言态一面聽她講述,兩人與歡聲笑語的大萊士兵們隔着一方營帳,在此中漾蕩起溫情燭光。
相比于這些熱鬧,坐在營帳之外的曠野田埂裡的夏子衿就略顯得孤單了些,她手邊放着一籃子溫熱的梨花釀,威風輕輕吹動着她的發絲,她望着那側篝火撩動的熱鬧場景,輕笑了一聲,調整好一個舒服的姿态仰靠下來,兩手搭在腦後望着夜空,忽而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小葵那丫頭怎麼樣了......”
而這一次的邊疆之行黃塵煙尋回了精武将軍,一路上父女二人很是融洽,不由得就讓夏子衿想起小葵來了,她離開上京城已經有好幾個月,不知道小葵和阿魏生活得如何,他是否待她如初,她又是否心悅安然?
今夜的星光很好,漆黑一片的天際上有數不清的璀璨,它們閃動着溢出柔和的光芒,讓人忍不住将神思深陷進去。
夏子衿正沉溺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忽而覺得身側刮過一陣暖風,她還未曾反應過來就已經落入一個懷抱之中。
“将士們圍坐着那般熱鬧,太子已經被請出去把酒共飲了呢,公主一個人躺在這田埂裡做什麼?”她的耳邊有一聲低磁的笑,帶着些許的寵溺。
“哦......我一向不喜歡吵哄哄的,和那些将士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倒不如自個在這裡賞賞月看看星星來的自在。”
夏子衿打了個呵欠往夏晟卿的懷裡鑽去,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他的懷抱裡依舊是熟悉好聞的檀香,令她心安。
夏晟卿擡着手在夏子衿的發上撫摸了一陣,正要開口說些什麼,耳邊忽然刮過一陣急促的冷風。身後三個黑衣裹身的人便跪立在他的身前,聲音澀啞地拱手出聲。
“主人,出大事了。”
這三人之中有一人是暗影,有一人便是方才月靜安從乾清宮中支出去的那一個。
三人皆是神色肅穆的模樣,夏晟卿将夏子衿從懷中扶了出來,略帶抱歉地看了她一眼,便朝着三人使了一個眼色,三人在接到夏晟卿的眼神示意之後點頭,片刻就消失無蹤。
“公主......我去去就來。”
夏晟卿揉了揉她的頭發,又俯身在她的唇邊印下一枚吻,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長,無論怎樣的角度看都是同樣的溫柔。
夏子衿點了點頭,知曉夏晟卿要去做的事有關于他的秘密,他既不便開口,她也不強求詢問。
很快的,夏晟卿便騰空運輕功而去,夏子衿一人坐在田埂之中素手執起梨花釀對月歡飲了兩杯,待夜風呼呼刮繞而來又覺得冷嗖嗖,略無趣味,于是便端着喝的半空的酒壺。步态慵懶地回了自個兒的帳子。
她往自己的帳中走去,一路上見到成堆成堆圍坐在一起的将士,篝火斑駁搖曳,衆人笑聲開懷。
夏天勤此時正站在兩個副将與一個主将的篝火堆旁,與他們侃侃相談如何做一個濟世愛民的君王,滿嘴的仁義道德配合着他那張看上去便是奸詐自私的面孔,着實顯得有些突兀與滑稽。
“太子殿下好心兇!”
“太子殿下真仁善良!”
叽叽喳喳的追捧聲傳進夏子衿的耳朵裡,她啧了一聲搖搖頭,正挑起簾布準備鑽進營帳裡,忽而駐紮的遠處響動起一陣馬蹄飛揚聲,伴随着一個男子高聲的呼呵,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那人一面揚鞭策馬朝着這邊趕來,一面擡手朝着夏天勤振臂,語氣之中帶着哭喪的腔調,急得還未來得及拉動缰繩停駐馬兒,就整個人被沖力往前甩去,在地下打了好幾個滾,灰頭土臉地滾到夏天勤的身邊,伸手就要去觸碰夏天勤。
“什麼人,在太子殿下面前竟敢如此造次?!”
那人還沒有碰到夏天勤一片衣角,就立刻被人架了起來,兩個身形健碩的士兵一左一右地壓着他的肩胛,令他動彈不得。
“......小福子?”
夏天勤在士兵擡押此人的時候看清了他的長相,不由得皺了皺眉。
德妃宮裡頭的管事太監到這裡來做什麼?
“太子殿下,确是老奴啊!”小福子帶着哭腔叫喚道,掙紮着胳膊就要掙脫士兵的押扣。
“放開他吧,本太子認得他。”夏天勤朝着士兵擺了擺手,複而又走進了小福子跟前,臉色凝重地問道,“你方才說的大事不好,是什麼意思?”
德妃一向不喜歡這般明目張膽地派人找他的,莫非是宮裡出了什麼變動?夏天勤想到如此可能不由得有些急迫。
小福子哭喊道:“太子殿下,皇上突然頒布了禦令,說......說廢了您的太子之位,改立太子為賢王,此事已經傳得滿宮上下人盡皆知了!”
“什麼?!”
夏天勤蹭地一聲站了起來,上前一步揪住了小福子的衣領子,惡聲道:“你再說一遍......”
小福子又将方才的話重述了一遍,描述之中更将明聖帝命人頒诏令時滿宮上下的震驚與不解祥說了一遍。在說道德妃處時,聲音中又帶着顫抖的梗咽。
“德妃娘娘不相信皇上會突然頒下這樣的诏令,想要面見皇上求一個真相,可誰知......誰知那些把守在娘娘宮門門口的侍衛,稱娘娘不服皇上聖旨的旨意,意圖造反,竟當場便将娘娘給刺死了……”
小福子說完便擡袖拭淚,身體還在顫抖着。而夏天勤在聽完他叙述的這一切之後,臉色已黑的不像話,一雙手緊緊的捏在掌心之中,指尖将皮肉深紮得出皿也毫無知覺。
“怎麼,怎麼會這樣……”他的嘴唇已經煞白,不停的低聲自言自語。
然而震驚的人不隻是夏天勤,站在周圍的将士與提着簾子未曾邁進營帳之中的夏子衿皆是震驚不已。
按理來說,夏天勤此番帶着大萊軍回京,明聖帝是要論功行賞的,雖不說能夠保證賞賜怎樣的權名,但總不至于會撤了他的太子位份令立下夏斌。
此事實在蹊跷。
黃塵煙與精武将軍聽見外邊的動靜,也從營帳之中走了出來,待詢問清楚方才為何吵鬧之時,毫不意外地同樣驚訝。
“太子殿下……娘娘死得冤枉啊!您一定要為娘娘報仇啊!”
小福子扯着嗓子沙喊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起來,他伺候在德妃身邊多年,自己的主子一朝死在一個侍衛的刀下,如何不令他絕望。
“夠了!别說了!”
小福子的哭聲吵得夏天勤心煩,他咬牙切齒地緊握雙拳站在原地,腦子裡亂成一片,根本不敢相信小福子說的這些事情。
倘若他說的都是真的,為何到現在他安插在上京城裡的眼線還沒有向自己回報,為何明聖帝突然要廢了自己改立夏斌?
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巨大的謎團纏繞在夏天勤的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
“子矜,你可知道皇上為何變此心意?”
黃塵煙站在夏子衿身旁發問道,對于此事也不由得疑惑。
夏子衿搖了搖頭,明聖帝的心思她又如何會知道,隻是不知為何,她總是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今夜的事情仿佛并沒有這麼簡單。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女人!”這時候夏天勤忽然狂躁地沖到了黃塵煙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要不是你非要救什麼人,又将本太子關在大營裡,何至于會拖延回京的時間,何至于會趕不及面見父皇!都是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