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查一查夏盛卿
自從中秋夜宴後,夏子衿再也無法欺騙自己有關于夏晟卿的所有事情,那日秦貴人的話不停地在她腦袋裡回想着,盡管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可越是如此,越發不能忘。
夏子衿日日食不知味,想了很久終究還是把小桓子叫到了跟前,她特意屏退了小葵,那丫頭咋咋呼呼在事情沒有完完全全明朗的時候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為好。
“公主特意讓奴才來,是有什麼事吩咐奴才?”小桓子如是問。
這些天來夏子衿的反常他也看在眼中,隻是主子的事情他又不好多問,見着夏子衿愁眉不展心中也不知如何才能為她盡一份力,于是乎夏子衿單獨喚他便格外令小桓子欣喜起來。
夏子衿縮在軟椅上,身上裹了一層薄毯子,神色恹恹雲鬓未理。她凝望着桌案上袅袅生煙的香片,吸了一口氣輕歎。
“也不是什麼大事,近來有一事一直困擾本公主,之前的慧兒,再是之後的奇怪種種,本公主不得不心生懷疑.....本公主要你去查一查晟卿。”
“查夏總管?”小桓子擡頭,仿佛有些不明所以,誰人不知夏子衿和夏晟卿是情深似海,這突如其來的吩咐倒是讓小桓子懵了些。
“公主為何要查夏總管?他一向對您真心,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夏子衿搖搖頭,别的也不肯透露一句,眼中的愁雲卻是将心思出賣了個幹淨。
“你且查就是了,上京西郊有個莊園,說是太子安置在他名下,本公主不知是否屬實,替本公主去驗證一二吧......”她揉着頭穴,語氣有些無力。
小桓子對她一直是忠心耿耿,在皇宮裡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自然是明白夏晟卿和太子若是當真有瓜葛意味着什麼。
他有些猶豫,說到底他不太相信夏晟卿是那樣的人,隻是夏子衿一向是明事理的,從不會無緣無故懷疑他人,這般想着小桓子心中也複雜起來,隻得點了點頭先去查一查再說。
夏子衿讓他退下,抱着身上的被子倦态微顯。
而小桓子起身走到門口,又懷着幾分欲言又止,在香片袅袅的白煙之下夏子衿眉眼輕合,濃黑的睫毛在燈影下映在光潔的肌膚上。
“公主,您為何不問問夏總管呢......”
他問道,生怕自己逾越,又快速低下頭去。
輕顫的眼睫睜開,那昏黃的燈影搖曳,夏子衿扯出了一個為不可聞的笑來,清凜的雙眸有恍惚之色。
“問又如何......怕是得之欺瞞,換以傷寒。”
這一邊夏子衿開始着手調查夏晟卿,那一邊夏晟卿在夏天勤面前混得風生水起。
因着八月即将過去,九月伊始明聖帝便打算遷回上京城居住,這一番挪動又是要大費工夫的,而經過來慈恩山莊路途中的伏擊,明聖帝似乎變得格外謹慎小心,連回宮的日子也不事先說出,隻交代了自己身邊親近的幾人,生怕再出現當初的意外。
這親近之人中自然也包括夏晟卿。
明聖帝對于夏晟卿的信任是月靜安十分樂意見得的,她近來在慈恩山莊不大常受招幸,好在她根本就不在意,倒是更樂得自在。
此時月靜安在夏晟卿住所的地下暗室之中,一手捧着哥窯新出的雨後雛釉加進茶芽放置在木桌上,一手提起燒得滾燙的銀壺緩緩注入其中。随着滾燙的清水注入釉杯,沒過青綠的芽兒,在杯盞之中漸漸軟開,散出清新醇厚的氣息來。
“來,飲一杯娘泡的烏山玉露,你父皇在世的時候最是喜歡到娘這裡嘗各種香岩茶,想來也有許多年了。”
熱氣蒸騰而上,夏晟卿接過茶杯握在手中,默默地飲用卻沒有過多言語。
“那時候你父皇還是個王爺,為娘和姐姐都是金萊國數一數二的美人,偏偏巧着都對你父皇一見傾心,後來他登得大寶,接了為娘與姐姐進宮,一番榮寵之下不知令多少女子羨慕。”
月靜安自顧自地說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輕抿,溫熱的茶湯順着喉嚨入腹,回甘綿長,又生清苦。
“晟兒,你可知道為娘為何要你光複金萊?”
夏晟卿擡眼,薄唇動了動:“為了給父皇報仇。”
保養得依舊纖長白皙的玉手放下茶杯,月靜安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不但如此,還是為了将夏重狗賊奪走的皇位給重新搶回來!晟兒,你是你父皇的遺腹子,理應是名正言順的繼位帝君,複國大業道阻且長,你在夏重與夏天勤之間周旋舉步維艱,也萬萬不可大意啊!”
她語重心長地歎了一番,眼中有灼熱的期許。
繼位帝君?夏晟卿沒有想過。
比起做一個帝王,夏晟卿更想在大事成後與夏子衿安穩一生,去綠茵缭繞的江南小鎮求一個閑雲野鶴的閑适人生。
“娘,孩兒想......”
夏晟卿還未說出口,屋前卻響起了幾聲叩門的響動。
“夏總管可在?太子殿下前來拜訪總管。”
他剛到嘴邊的話被生生打斷,月靜安迅速給夏晟卿使了一個眼神,自己起身前往暗室深處走去。
“快去吧,記得萬事小心,好生應付這個太子。”
夏晟卿點點頭,收斂好情緒便按動機關走出暗室,指尖在機關上一觸便将暗室出口瞬間隐藏在兩面伸合的書架之後。
也就是三五句話的功夫,夏晟卿便将夏天勤請進了屋子,比起外頭已有些秋高氣爽初始的天氣,屋子裡倒是要更暖和些。
“太子殿下今日怎麼得空過來奴才這裡?”夏晟卿笑着為他斟茶,那行雲如水的沏茶手法似乎半分也不比月靜安遜色。
“哈哈,本太子若是不得空就不能來夏總管的住所坐一坐不成?”夏天勤抖了抖寬袖,捧起茶杯來爽氣地咕咚下咽,兩隻手指捏着喝空的茶杯轉了轉,長眉微揚。
“不過本太子今日倒是真的有事叨擾夏總管呢。聽說父皇不日就打算搬回上京城去,這操辦遷行的事情落在了幾個老将的手上,不知父皇的心裡頭是怎麼想的?”
夏晟卿早已經猜到了夏天勤的來意,動了動嘴角發出一絲輕笑:“太子殿下有所不知,皇上今日來多寵幸秦貴人,前日秦貴人隻在皇上跟前提了一句回京路途漫長,害怕有歹人作怪,皇上就跟着了魔似得又想起那些暴徒,非要把幾個駐紮在領地的将軍全都招回來,為回京隊伍保駕護航。”
“哦?”
夏天勤挑了挑眉,眼中笑意甚濃。
他本以為秦貴人隻是雞肋一般的棋子,畢竟明聖帝年歲已大,對男女之事也不大上心了,倒是他低估了月靜瀾在明聖帝心中的地位,秦貴人一個替身而已都能夠如此受寵,若是月靜瀾還沒有死,又誕下個皇子,那麼太子的地位能不能輪得到他來坐都未可知呢。
“太子殿下也知道,皇上年紀大了,膽子就小了,這一兩年還能撐一撐,再過個三五載便要病痛不斷的,太子殿下若是想永無後顧之憂,應當做長遠打算呢。”夏晟卿如是說,兩手壓着清澈的茶湯,又用鑷子放進了幾片新茶。
“這為君之道也如同飲茶之道,最是講究火候,若是火勢過大恐怕适得其反,白白糟蹋了好茶葉。若是溫火慢焙,又不大管用,落得個騎虎難下的尴尬立場,太子殿下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奴才的一意思。”
屋子裡靜悄悄的,隻有茶水從瓷壺嘴倒出的水聲,夏天勤抿嘴點了點頭,搓摩着光滑的杯壁眼中有微茫按動。
“夏總管的意思本太子明白,大皇兄本太子是一定要除掉的,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父皇對他還有信任,若是本太子貿然行事,若是被他反咬一口恐怕還要惹得一身腥騷。如今且看這個秦貴人是不是個有用的,若是能把水嫣然那個老婦搬倒,剩下夏斌孤軍奮戰豈不是容易得多!”
夏斌在暴徒伏擊的事情上深深地算計了自己一把,這個抽仇他可不會輕易忘記!
“太子殿下所言極是,賢王他靠着養母拉關系,又能成什麼氣候,比不得太子殿下您位份尊貴,想來不出十載奴才就要改口稱您一聲主子了呢。”
夏天勤握着茶杯的拇指一動,擡眼看了看夏晟卿真誠的雙目,随後響起一陣笑聲。
“好好好,得夏總管一句話,本太子甚是歡喜!”
“是奴才的榮幸。”
他頭顱低垂,筆挺的脊背微微彎曲行禮,将眼中的冷意藏匿在面具之後。
夏天勤剛愎自用,夏斌貪婪不止,他要做的就是将這兩個人的戰火挑得越高越好。
而躲在暗室之中的月靜安将外頭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擡着嘴角半是嘲諷半是譏笑,唏噓不止。明聖帝大概做夢也想不到,他引以為傲的兩個皇子,沒有一日不盼着他死呢?
月靜安可是十分樂意見得如此的,夏家的人越亂,她就越痛快,這是夏重欠她的,也是夏重欠整個金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