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拂的聲音很輕,是那種完全沒有半點情緒的涼淡,唯獨一雙狹長的鳳目,沒有任何偏差地看着連樞。
對于這種事情連樞覺得并沒有什麼好隐瞞的,看向了月拂,稍微沉默了一下,就連輕娆的語氣都柔和了幾分,“……玉子祁。”
她答應了玉子祁在國宴之後給他答複。
但是她忽然覺得,自己現在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果然啊!!”月拂的嗓音愈加冷幽了。
其實從上次連樞對他喊玉子祁瘸子反應那麼大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出了兩個人之間關系不一般。
連樞抿了一下嘴角,也是很認真地看着月拂,“月拂,我一直都覺得喜歡一個人很不容易,所以,謝謝你的喜歡。”
也就頓了那麼一瞬,連樞聲音都深沉了兩分,“但是抱歉,我不能給你相應的回複。”
在對待感情之上,她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
唯獨……,阿绯是個例外。
大概在四年前阿绯以那樣強勢到不可阻擋的姿态闖進了她的生命之後,在她的生活中,阿绯就一直是一個例外。
也是,無法比拟的存在。
聽到連樞明确的拒絕,月拂細長幽深的眼眸徹底黯了下來。
下一瞬神色就恢複如常,就連聲音都是那種玩味薄淡的陰冷,“無所謂抱歉,沒人規定了我喜歡你你就得喜歡我,不然的話這世間也就沒有這麼多癡男怨女了!!”
對于感情,月拂雖然看地很淡,甚至對此有些不以為意,但卻也是看地最清的人。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沒有什麼所謂的為什麼不喜歡。
無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隻要沒有摻雜利用傷害,就沒有誰對不起誰。
他看了一眼連樞,“小樞兒,宮宴快開始了,你先過去吧!”
“你呢?”連樞問了一句。
“我們如果一起過去,明日關于我們之間的傳言就又是滿城風雨!”月拂冷嗤了一聲。
整天閑着無聊就隻會造謠生事,也不知道朝廷養那麼些屍位素餐的官員是做什麼!!
“自我來了上京這麼些時日,與我相關的傳言還在少數麼?”連樞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玉小七,月拂,容晞,夙止……
啧,在那些個傳言中,她和這些人都不知道有四五六七八條腿了。
月拂默了默,半晌無言以對。
連樞也沒有再勉強,隻是看着月拂說了一句,“那我先過去了,”準備離開的時候,并不是很放心地囑咐了一句,“你這樣病恹恹的身子,自己一個人也小心一點。”
今日宮中畢竟不比往常,以前月拂在宮中别說橫着走了,就是八擡大轎擡着也沒人敢不要腦袋地去得罪他,但是現在宮中魚龍混雜,不知道内裡有誰藏了什麼心思。
月拂目光深深地看了連樞一眼,帶着說不出來的意味深長,唇角微微一勾,“自然,畢竟我等一下還要回去看好戲呢!!”
看着那道妖紅色的颀長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月拂伸手輕輕地捏住了一片飄落在空中的花瓣,臉上神色在燈暈之下有些晦暗不明。
嗓音很低很輕地輕歎着說了一句,“青辭,我可能将自己給玩兒進去了!!”
幽幽的聲音,難掩落寞。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雪青色的颀長身影就從暗處走了出來。
沈青辭看着月拂,目光也有些複雜,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月拂,沉默着。
月拂最是薄情,最開始認識小兮的時候隻是覺得好玩,想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妹妹是怎樣的人。
純屬是日子太無聊了找點兒樂趣,至于後來……
沈青辭輕輕地垂下了眼眸,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不知道月拂什麼時候對小兮上了心。
“我以前告誡過你的,别将心思動到小兮的身上。”沈青辭用那種輕歎的語氣對着月拂道。
小兮那樣的性格,若是相處久了,了解深了,很難不對她産生好感。
月拂蒼白削薄的唇微微揚了揚,“我并不後悔當初接近小樞兒。”他隻是有些後悔自己沒有早點認識她,沒有在一開始就真心以待。
終究是落後了玉子祁一步啊!
當年認識的時候晚了一步,現在也晚了一步。
“那你接下來打算如何?”沈青辭走到了月拂的身邊,偏頭看着月拂,目光是微微的沉。
月拂不是容易放棄的人,而小兮喜歡的人卻又偏偏不是他。
不過沈青辭心中也是輕歎了一句:果然,小兮喜歡玉子祁。
隻是……
沈青辭眼中極快地閃過了一抹複雜之色。
母妃似乎極為反對小兮和玉子祁在一起,态度非常強硬。
“青辭,”月拂看向了沈青辭,“我沒打算放棄。”
即便是有了喜歡的人又如何,莫說尚未成婚,就算是成婚了不是也有和離的!
對他而言,喜歡一個人便是一直喜歡到他覺得對方不再需要為止。
沈青辭并不意外這個答案,甚至可以說是在意料之中,隻是語氣低緩地說了一句,“月拂,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看向了月拂,“隻是,無論如何你不能做傷害小兮的事情。”
他了解月拂的性格,所以不會插手他是堅持或者放棄。
隻是,小兮是他的底線,便是月拂也觸碰不得!
月拂勾了一下嘴角,唇角雖然是蒼蒼白白,但是彎起的弧度依舊美的驚心動魄,“自然。”
然後看向了沈青辭,淡淡地提醒了一句,“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見顧聽雪了,她和安書錦在一起。”
沈青辭垂在身側的手不可止地緊了緊,嗓音都有些微微發緊,“我和她已經沒關系了。”
“有沒有關系不是你嘴上說說就行的,放沒放下你自己最清楚。”月拂淡淡地說了一句。
曾經那麼刻骨銘心,那能是這麼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當年顧聽雪是除了小樞兒之外唯一能讓青辭笑地那般溫煦柔和眉眼帶笑的人。
沈青辭抿着唇。
“走吧,若是錯過好戲豈不是可惜!”月拂慢悠悠地說了一句,然後緩步離開。
沈青辭在原地沉默了一下,便也跟了上去。
兩個人的身影,被琉璃燈光越拉越長,也越來越模糊,直至慢慢消失。
辛和殿。
此刻熱鬧非凡。
殿内鑲嵌在檐角的夜明珠與燈架之上放置的琉璃燈盞交相輝映,辛和殿内亮如白晝,将裡面本就是富麗堂皇的陳設布置襯得愈加奢華。
就連辛和殿内湖中央玉台上的一切都看地清清楚楚。
舞女衣袂飄飄,舞姿輕盈婉轉。
宴會已經開始,諸位使臣官員極其家眷都已經入席,殿内幾乎沒有虛座。
南宮振天一身明黃色繡着五爪金龍的龍袍,坐在辛和殿上首主位之上,他的身邊分别是皇後與太後的席位,再往兩邊就分别是東方凝與聶清婉兩位貴妃,另外就隻有一位淑妃。
月王府身為東淩四大王府之一,席面位置自然是十分靠前,正好與連王府比鄰。
而此刻,月王府的席面上是空蕩蕩的,并沒有月拂的身影。
看上去顯得格外惹眼。
太後朝着月王府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吩咐了一聲身邊的人,“你去宮中四下看看,月拂怎麼還沒有過來。”
那位老嬷嬷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南宮振天雖然一直是看着下面,但是也有注意到太後的一舉一動,見狀笑着問了一句,“太後可是擔憂月拂?”
太後點了點頭,有些感歎地開口,“當年玄清河一役,輕絮和月攸都折在了那裡,他們二人就隻留了月拂這唯一的一個子嗣,偏生月拂身子骨弱,這麼多年哀家就沒有不擔心的時候。”
聞言,南宮振天也笑了一下,神色有些意味深長,“月拂天生體弱多病,要一直要各種良藥吊着,太後就沒有想過是為什麼麼?”
太後看向了南宮振天,“皇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南宮振天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将聲音壓低在他和太後才能聽到的地步,“太後,朕不久前得到了一個消息,是與月攸有關的。”
“哦!”太後不動聲色地看着南宮振天,“不知道是什麼消息?”
“似乎是和月攸的身世有點兒關系。”南宮振天面上帶着笑,不急不緩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