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風輕雲淡的話語,算是直接承認了安洛離的想法。
連樞說完之後,修長白皙的手輕襯着太陽穴,神色是輕輕悠悠的淡然,眼眸和唇角,都噬着一抹清淺的笑。
聞言,安洛離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溫和淡然的眸子有些許莞爾的意思,玩笑地反問,“連世子都不擔心娶一個女子回家,我為何要擔心?再說了,以連世子這般的容貌身份,我便是嫁了過來也不吃虧不是?”
連樞不緊不慢地啧了一聲,以一副慵懶散漫到了極點的姿态緩緩開口,“本世子斷袖之癖在外,就算是将你娶回家也不代表不能留個男子在身邊,可是安小姐你就不一樣了!”
“那你會麼?”安洛離擡頭目光認真地看着連樞,問道。
之前父親母親還說是連樞不願意退婚,現在看來,應該是連樞暫時也沒有辦法退婚吧,而且,陛下既然已經打算要為連樞賜婚,不是她也是其他的世家小姐,相對而言,她應該算是大方好說話的吧!
連樞看着安洛離微不可查地彎了一下唇,漫不經心地道:“如果是其他人,興許我還真的會。”反正,娶個女子回家對她來說也沒有什麼影響,頂多就是連王府多養一個人而已。
但是安洛離不行,她還挺喜歡對方,再說了,她又沒有得罪過自己,她還是希望安洛離能嫁給真心待她的人!
安洛離亦是頗為愉悅地笑了笑,眉梢眼角都帶着笑意,“那我就多謝在連世子這裡,我不算是其他人了。”随即對着連樞眨了一下眼睛,“那不知現在落離與連世子可算是朋友了?”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魅然若妖的漂亮雙瞳帶着戲谑地看着安洛離,幽幽地反問。
安洛離愣了一下,然後也回了一笑,眸色都是暖暖的。
她雖然生于上京長于上京,出入身邊都不泛陪着的人,但是,她清楚地知道,那些人隻是因着她的名聲,身份,家世,真心與她相交的人沒有幾個,畢竟,上京不是其他的地方,而是東淩的帝都,是政治權勢的中心,在這裡,尤其是世家子女之間的結交,多半都是帶着目的的。
畢竟若是子女關系要好,父母家人在行事的時候,總歸是要顧慮對方幾分的。
她不喜歡那些帶着目的接近的人,是以,一般情況下,她都是隻待在家裡看書,長到這麼大,身邊僅有的朋友也不過一個容樂和一個謝如畫。
而對于連樞,她自己也說不出來到底是為什麼,似乎,從一開始接觸對方,她就并不讨厭對方,甚至在知道玉子祁喜歡連樞,她除了最開始有那麼一點兒不甘之外,其他的便也隻剩下了羨慕。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很喜歡連樞吧!
喜歡面前這個漂亮到令人無法嫉妒的少年?還是少女?!
想到這裡,安洛離再次擡頭看了一眼連樞,眼瞳之中神色有些奇異。
她性子雖然溫和,但是骨子裡還是冷漠的,長這麼大,在意的事情并不算多,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為什麼會對連樞另眼相待。
大概是那雙眼睛吧,她覺得!
五年後第一次見到連樞,那個時候失神也就是因為那雙眼睛。
連樞容色本就是傾城傾國,尤其那一雙染盡了慵懶清魅的細長丹鳳眼,略微上挑之下帶出了幾分似有若無的笑,眸光幽幽流轉,魅世無雙,漂亮好看地不像話。
再次擡頭對上那一雙狹長魅然的眼睛,安洛離笑着認真地開口,“連樞,長這麼大,我沒有理由就喜歡上的人不多,你算是其中一個!”
人生那麼長,總會遇到那個一兩個沒有緣由的喜歡!
隻是她有些特殊而已。
她的兩個沒有緣由,可能是一對兒而已。
連樞“喔”了一聲,瞳湖之中潋滟生塵,“那你這算不算是表明心意?”
安洛離有些俏皮地笑了笑,“是啊,所以你接受麼?”
“啧,美人兒的心意,我可從來不會拒絕!”連樞一勾唇,笑地有些痞邪,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波光潋滟。
安洛離看着外面依舊未歇的雨幕,對着連樞道:“既然都是朋友了,那我以後就不稱呼連世子了,那太生分了,以後我便喚你……阿樞!”思襯了一下,安洛離說出了稱呼。
“你喜歡就好。”連樞嗓音清和地道。
“出來了這麼久了,我也該回去了!”安洛離看了一眼依舊是灰蒙蒙的陰雨天,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安洛離又目光認真地看着連樞,緩緩開口,“阿樞,關于你身份這件事情,我不會和任何人說起的,所以你盡可放心。”
“謝謝!”連樞看着安洛離,神色認真地開口。
畢竟,這個時候,若是她是女子的消息洩露出去,真要處理起來還是挺棘手的。
“不客氣,我們畢竟是朋友!”而且,還是一個她挺喜歡的朋友。
聞言,連樞眉梢帶着淺笑地啧了一聲,用開玩笑的口吻淡淡道:“如果剛才我說我們不是朋友,你是不是就不幫我保守秘密了?”
“那是當然,畢竟我可記仇了!”安洛離挑了一下眉梢,也用那種玩笑的話語回了一句。
兩個人都笑了笑。
“好了,我現在回去了,下次你有空可以來安府找我。”安洛離對着連樞說道。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連樞的話音剛落,安洛離就搖了搖頭,“安府和連王府又不遠,就不麻煩你來回跑了,我的馬車就在外面!”
在即将走出前廳的時候,安洛離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目光認真地看着連樞,嗓音有些沉而認真,“阿樞,玉子祁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他喜歡你,便真的是一輩子不變的喜歡,你……很幸運,你們也很般配,好好待他!”
說完之後,撐開了手中水墨色的雨傘,直接步入了淅瀝的大雨之中。
她能看出來,玉子祁是真的愛慘了阿樞,但是阿樞對玉子祁……
或許還沒有吧,也或許她沒看出來。
以後,自己應該也能徹底放下玉子祁了吧!
看着安洛離在雨簾之中漸漸模糊的身影,連樞在原地怔楞了許久,一雙澄澈無瀾的眸子似有一滴墨迹在清水之中漸漸暈開,有些微微的深。
最後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聲。
玉子祁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可是,她的終身或許太短了,不值得玉子祁以一生傾心相待。
連樞回到房間的時候,尋绯墨依舊是将自己裹在被子裡面睡覺,隻露出了鼻子和眼睛在外面,墨色的發有些淩亂随意地鋪在床上,碎發之下是一張白皙無暇的面容,此刻的尋绯墨,神色沒有了醒着時候的清灼冽然,反倒是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靜谧柔和之感。
整個人看上去都乖巧了幾分!
“還是睡覺時候的你看上去最可愛!”連樞站在床邊看着尋绯墨,輕輕地說了一聲,微微彎腰将錦被往下面帶了幾分,露出了兩片淡绯色的薄唇。
“還是喝醉時候的你看上去最可愛!”一道低沉慵懶的聲音緩緩響起,聲音很低,差不多是相似于嘟囔地說了出來。
尋绯墨握住了連樞的手腕,眼睛并沒有睜開,如墨的羽扇輕輕地撲閃了幾下,就連打落在眼睑處的薄薄青影都微微地翕動了幾下,白皙無暇的面容之上帶着頹然的困。
“不要。”連樞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
喝醉了之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可怕的時候清醒之後也不記得。
尋绯墨緩緩睜開了眼睛,漂亮灼然的鳳目之中,還有幾分恹恹的懶,就這樣靜靜地看着連樞。
“你什麼時候醒了?”連樞将手不動聲色地抽出來,淡淡地問。
“喔,一直沒怎麼睡着。”尋绯墨也不介意地将手又收進了被子裡面,懶懶地回了一句。
然後擡眸看了一眼緊閉着的雕花木窗,“外面還在下雨麼?”
“嗯。”連樞的話語剛說完之後,就看見躺在床上的人微蹙了一下眉,然後将藏藍色的錦被又往上拎了拎,幹脆連鼻子都一起悶在了被子裡面,隻露出了一雙眼睛以及白皙光滑的額頭,悶悶地道了一句,“一直下雨真煩!”
然後整個人就這樣窩在被子裡面,神情眉眼都是慵頹地不像話。
連樞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這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啊!”
讨厭下雨天,還能和老天商量不要下雨麼?!
“而且,春天還是個多雨的季節!”末了,連樞看着躺在床上整個人都頹廢恹懶到了極點的少年,有些同情地補充了一句。
每次下雨,尤其是那種一下就是幾天幾夜連綿不絕的細雨時候,阿绯可能和廢人就差不多了。
不是窩在房間就是躺在床上,就像……慵懶高貴的小貓兒一樣,還是帶點兒不耐煩的那種。
聞言,尋绯墨又蹙了一下眉,聲音依舊是悶悶的,“根本就是多餘的季節!”
“是是是,春天是個多餘的季節,要是全年下去都不下雨就更好了!”連樞輕笑了一聲,敷衍地開口。
尋绯墨沒有說話,漂亮好看的眉尖兒依舊蹙着,未曾松開。
連樞看了一眼差不多将自己整個兒蜷在被子裡面,僅露出墨發,神情有着頹然之美的少年,又是一聲輕輕的低笑,“你就不悶麼?”
輕蹙着眉的少年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連樞也沒有再說話,走到了軟榻之上,随手拿了一本書卷靠坐着,靜靜地翻閱着。
以前在天穹的時候,如果是下雨天,一般都是阿绯在床上睡覺她坐在房間裡面安靜地看書。
尋绯墨側了一下眸子,神色安靜地看着那個低頭認真看書的身影,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看見對方精緻到無可挑剔的精緻側臉。
輪廓清晰,線條優美,靜谧而又安然,與平常眉眼之間總是帶着點點料峭的薄涼不一樣,每次連小樞坐下來認真看書的時候,周身的氣息都清和了幾分,整個人有着淨水一般的清越。
尋绯墨沒有移開眸子,就這樣看着連樞,就連蹙着的眉也緩緩松開了,房間裡面,一片靜谧,即便在聽到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他也沒有多少煩躁的感覺。
“連小樞,我剛才聽到了你對沈青辭的稱呼。”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尋绯墨的身影透着薄薄的錦被傳了出來。
連樞緩緩地從書中擡頭,看了尋绯墨一眼,大概是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嗯?”
“沈青辭是你哥哥,”少年勾了一下唇,聲音雖然很輕,但是裡面有着掩飾不住的得意,“親的。”最後,又語調狎昵地補充了兩個字。
望着連樞的一雙漂亮眸子,閃着流光溢彩的清芒。
昨天回去之後,他讓栖遲親自去查了沈青辭,栖遲是天水族的人,打探消息自有一番渠道,更何況栖遲早前便也在查千機山莊,是以今晨的時候栖遲便将查到了事情送到了他的手裡。
千機山莊莊主沈念安确實是有一個兒子,且身體病弱不常出現于人前,隻是,當年連王府世子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被送到千山之後,暗中送到了千機山莊,而一年之後,連兮以連樞的身份,出現在衆人視線中。
之前他以為當年的連樞是真的死了才讓連小樞頂替身份,現在看來,當年的事情也是另有隐情。
連小樞的兄長沒死,而是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了下來,至于為什麼會讓連小樞頂替連王府世子這個身份,大概是擔心沈青辭醒不過來,畢竟送去千機山莊之後,沈青辭昏迷了許久。
他今天本來就是打算和連小樞說這件事情,但是來了竹軒之後反而忘記了。
連樞雖然有些意外,不過精緻無暇的面容之上倒也沒有多少情緒變化,點了點頭,“哦”了一聲,便依舊低頭去看手中的書卷。
阿绯那麼聰明的人,從她和沈青辭的相處中,能察覺端倪她并不奇怪,而且這件事情,她本來也沒想着能瞞阿绯多久。
尋绯墨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就着這個問題繼續深究。
尋绯墨繼續躺在床上,忽然就想起了上次連小樞當着他的面說喜歡沈青辭的事情!
心中輕啧了一聲,這醋吃的有些不值當!
而且還曾經和大舅子打了一架,好像更不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