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之人,便是穿着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南宮振天,威嚴的面容沉肅冷漠之間還帶着幾分怒氣,貫來睿智的眸子,有些說不出來的危險冷冽。
在他的身後稍退一步,還有一位穿着鵝黃色宮裝的女子,面容白皙,姿容妍麗,頭上戴着一個金步搖,那雙如若一湖秋水的明眸中,帶着些許得意之色。
在他們身後,是宮女和太監。
“陛下,您先别生氣,臣妾與凝貴妃姐姐當年一起入宮,相識多年,深知凝貴妃姐姐的為人,她斷然不會做對不起陛下的事情,陛下萬萬不可聽那些宮人捕風捉影!”那位穿着鵝黃色宮裝的女子在一旁溫聲開口。
南宮振天擡頭冷冷地看了那位女子,聲音也帶着寒意,“捕風捉影?媤嫔怎知這件事情就是捕風捉影?”
媤嫔看着南宮振天微微一愣,腳下步子依舊跟着未曾停下,柔和的嗓音依舊緩緩傳來,“陛下,凝貴妃姐姐在入宮之前與陸大人關系交好,許了婚約這是不争的事實,上京之中,無人不知,若是有人想從這方面做文章,凝貴妃姐姐無從辯駁。”
說到這裡,媤嫔話語微頓了一下,輕輕柔柔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是陛下,當年凝貴妃姐姐在互換庚帖之時選擇進宮,足以說明她對陸大人沒有感情,而且這些年凝貴妃姐姐對陛下可謂是一心一意,一直協助皇後娘娘管理後宮,凝貴妃姐姐是斷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定然是有心人故意污蔑姐姐!”
南宮振天沒有說話,隻是在湖邊的白玉欄杆前停下了腳步。
看了一眼媤嫔,聲音依舊沉冷,“事情到底如何一切都還未可知,你既然如此替她說話,那就不妨等查探的結果吧!”
“是。”媤嫔微微福身,然後站在了南宮振天的身後。
隻是,在衆人看不到的地方,媤嫔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了一道冷光。
假山之中。
連樞着了一身妖紅色錦衣,眸子越過玉子祁落在了外面不遠處的湖邊,收回眸子之後,不知為何,眸光卻未曾落在玉子祁的身上,甚至還故意偏開了他,雙手環兇輕啧了一聲,“陛下這是帶人抓奸來了啊!”
随即輕歎了一口氣,似是有些惋惜,“隻是可惜,那對野鴛鴦已經離開了。”
在剛才她被玉子祁那一席話給震驚到愣住的時候,那一對野鴛鴦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了,甚至連她都沒有注意到。
玉子祁沒有看外面,隻是微微擡眸,清雅絕塵的精緻面容被巨石投下了一片陰影,将那雙漂亮到了極點的眸子映襯地愈加清然若水,如皓月星辰,流光點點。
看了一眼連樞,清冽淡然的嗓音才緩緩溢出薄唇,“連世子現在不應該擔心我們的處境麼?”
聞言,連樞的目光這才落到了玉子祁的身上,玩世不恭之間還有幾分漫不經心,骨節分明的手托着下颚,淡淡地道:“不是還有你玉小七麼?”
玉子祁唇角微微一彎,沒有說話。
未過片刻,就有太監急急忙忙地從假山後面跑了過來。
“陛下,陛下,不好了。”那位太監遠遠地就大聲喊道。
南宮振天隻是轉身看向那位小跑過來的太監,威嚴的面容之上神色更冷了幾分,甚至在怒氣之餘還覆上了一層寒霜。
至于他身後的媤嫔,則是有些詭異地揚起了唇角,靜默不語。
“陛下,不好了!”喊話的太監氣喘籲籲地跪在了地上,“連……連世子和玉小公子在假山後面遇上了,兩人……兩人就要打起來了!”雖然還沒打起來,可是,看那陣仗,打起來也就是片刻之間的事情。
他們這些人,别說是上去攔着了,便是上去打擾都不敢就先跑過來禀告陛下了。
畢竟,萬一他們上前打擾了連世子肯定将這筆賬記在第一個上前的那人身上。
是以,誰人都不敢上前。
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位上京第一纨绔調戲那位玉小公子。
簡直……沒眼看!
此話一出,南宮振天和媤嫔面色齊齊一變。
“玉子祁性子寡淡清潤,如何會與連樞打起來?”南宮振天面色沉了沉,冷聲問道。
那位太監跪在地上默默地看了一眼南宮振天,才恭敬而又戰兢地開口,“連……連世子看上了玉小公子,調戲于他,然後……”
“混賬東西!”南宮振天一揮衣袖,大步朝着假山而去。
媤嫔眸子裡面一抹淬了毒的陰狠一閃而逝,竟然被東方凝逃過了一劫!
然後稍稍眯縫了一下眼睛,不過在下一刻神色也就已經恢複如常,然後也跟了上去。
這邊。
連樞跨坐在玉子祁的身上,一條腿将玉子祁未受傷的手壓在了輪椅之上,白皙修長的指扣住了玉子祁受傷那隻手的手腕,另一隻手則有些輕挑邪俦地挑起了玉子祁的下颚。
身子往前稍稍一傾,靠近了兩分。
幾乎是靠在了玉子祁的肩上。
眼角餘光微微一掃,正好瞥見了大步而來的明黃色身影。
連樞靠在了玉子祁的肩上,故意将聲音壓低了幾分,語調一成不變地幽幽道:“玉小七,你這個主意可不太好!”
玉子祁擡眸看了連樞一眼,唇邊揚起了一抹潋滟叢生的清雅淺笑,難得地帶了兩分柔和,甚至連聲音都帶了一抹莞爾的淡笑,“我覺得,甚好!”
連樞皮笑肉不笑地睨着玉子祁,嗓音涼淡,“本世子信錯了人!”
然後又添了一句,“本世子若是知道這樣,剛才就應該丢下你離開。”
玉子祁臉頰微微一側,呼吸正好打在了連樞的臉上,緩緩開口,“我可是因為你才受的傷。”
溫熱的呼吸帶着清淺淡然的木樨香,連樞本來就不太喜歡與旁人太過親近,在玉子祁剛才那一番話之後,神色更加不自然,脖子往後傾了傾。
“啧!”這下,是玉子祁啧了一聲,清雅若水的眸光帶了一抹似笑非笑,勾勒出的弧度有些玩味,“上京第一纨绔?”
“清雅淡漠,超塵拔俗的玉小公子?”連樞也直接嘲了回去,狹長漂亮的丹鳳眼中有幾分不以為意。
就連捏着玉子祁下颚的手,都微微收緊了幾分,迫使玉子祁看着自己,連聲音都是輕輕佻佻的,“啧,玉小七果然生的絕色!”
說完之後,緩緩俯身湊近。
兩人的薄唇,越來越近。
就在即将碰上的時候,傳來了一聲怒吼,“連樞,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南宮振天看着假山處的兩道身影,貫來睿智冷靜的眸子裡面帶滿了憤怒,就這樣冷冷地瞪着連樞。
聽到南宮振天的聲音,殷紅的薄唇微微一揚,在後退的時候,玉子祁被連樞握着的手腕忽地往後一帶,連帶着連樞的身子也一個不穩往前傾了幾分。
冰冰涼的薄唇,直接印在了玉子祁的唇上。
假山外面,南宮振天沒有看見玉子祁的動作,隻看見連樞俯身上前然後吻住了玉子祁,南宮振天的臉色瞬間氣得鐵青。
甚至都忘記了吩咐那些太監宮女,而是直接上前走進了假山中拎着連樞的後領将她拎開,臉色憤怒到了極點,狠狠地瞪着連樞,聲音冷寒到沒有一絲半點的溫度,“連樞,你太放肆了!”
連樞那張精緻魅然的面容倒是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妖治絕倫,一雙眸子淡淡地看着南宮振天,雙手環兇站在假山中,沒有說話。
“看來朕真的是對你太縱容寵溺了,才讓你做出如此膽大妄為無法無天的事情來!”南宮振天貫來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此刻說不上是陰沉還是鐵青,或者兩者都有,就這樣盯着連樞,神色憤怒。
連樞依舊沒有說話,隻是垂眸靜靜地站在原地。
“你平時不是很會說麼?朕說一句你要頂十句,現在怎麼不說了?”南宮振天大概是真的很生氣,面容之色的表情到現在都沒有緩和下來,依舊是那種威嚴寒涼滲到骨子裡的幽冷。
“我無話可說。”說這句話的時候,連樞沒有看南宮振天,而是眸光落在了玉子祁的身上。
“你……”南宮振天瞪着連樞,隻堪堪說出了一個字,就忽然停了下來。
輪椅轱辘轉動聲緩緩傳來。
順着聲音望去。
南宮振天的眸光落在了輪椅之上那道清癯身影之上,有些說不出來的複雜。
玉子祁沒有說話,清雅若九天谪仙的精緻面容似覆上了一層淡薄的陰影,面容之上神色晦暗不明。
沉默了許久,玉子祁才看向了南宮振天,嗓音涼薄寡淡到聽不出一絲情緒,“陛下萬安,原諒子祁無法行禮。”
聽着玉子祁的話,南宮振天也是瞬間開口,“無妨。”說完之後目光落在了玉子祁的雙腿之上,威嚴的聲音染了說不出來的滄桑和感慨,“這些年,委屈你了!”
連帶着眸子裡面的神色都深沉濃郁了幾分,不知名的情緒,有些複雜。
玉子祁沒有說話,隻是削薄的唇微微抿緊了幾分。
“朕與你母親關系素來交好,她離開上京之時你雙腿無礙,如今竟然……”南宮振天沒有說出來,隻是輕歎了一口氣,“是朕愧對你的母親!”
“這件事情與陛下無關,母親會體諒陛下的。”依舊是清清涼涼的淡漠聲音,卻無論是那雙如清泉般的眸子還是清雅淡然的嗓音,此刻都沒有任何情緒。
聽着玉子祁的話,南宮振天瞬間就想到了與這件事情有關的人,對着連樞怒吼了一聲,“連樞,你給朕滾過來!”
連樞這次倒是聽話地上前了兩步,正好站在了南宮振天的面前,卻是側了一下眸子看了玉子祁一眼。
“五年前你折廢了玉子祁一雙腿,流放天穹五年不知悔改,如今竟然還調戲輕薄玉子祁,朕今天一定要給子祁一個交代。”
南宮振天的話剛剛說完,一道妖娆清魅的嗓音已經響起,“五年前的交代不是已經給了麼?我在天穹待了五年,還不夠麼?”
這一句話,連樞的話語也有那麼幾分薄涼。
南宮振天被連樞說地一噎,瞪着連樞問道:“那你今日的這番行為呢?你要怎麼解釋?”
“我覺得玉子祁長得好看。”停頓了一下,又幽幽地添了一句,“再說了,五年前我本來也就覺得他長得好看,不然又怎麼會調戲他!”
似是漫不經意的一句話,也一筆帶過了五年前的一切原因。
聽着連樞的話,南宮振天的眼眸稍稍深沉了幾分,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連樞,然後看向了玉子祁,“子祁,你覺得今日這事,如何處理?”
玉子祁眉眼清淡地看了南宮振天一眼,然後微蹙着眉看了一眼連樞,“陛下處置即可。”
南宮振天似是有些無奈地輕歎了一口氣,才緩緩開口,“玉家和連王府,都是顯赫世家,今日這件事情若是傳揚出去,對你二人都沒有好處,你看……”
接下來的話,南宮振天沒有說出來,但是,意思很明顯。
息事甯人!
玉子祁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控制着輪椅從陰影處緩緩走了出來,“今日這件事情便就此作罷吧!”
南宮振天等的就是這一句,再次狠狠地瞪了連樞一眼,面色才漸漸地緩和下來,有些略微感慨地看着玉子祁,“當初若不是安家退親,你與安洛離或許都快成婚了,不過如今既然婚約已退,那件事情就當過去了吧!你現在既然已經出了桫椤之林,上京城中諸多世家小姐,你看看可有心儀的,朕可以為你們賜婚!”
玉子祁沒有說話,隻是眸子微不可見地一側,眸光有那麼一瞬落在了連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