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崔節沒有在别人面前自揭傷疤的習慣,何況林清婉的嫌疑雖然小了,但依然有嫌疑。
不過他将面子情做得很足,這次來就是感謝林清婉近日對他提供的幫助的。
林家是蘇州的地頭蛇,與她搞好關系,以後再要往深處查時也好請她幫忙。
至于她身上的嫌疑……
想到他近日查到的事,眼中頗有些冷凝,在他現在列出來的所有嫌疑人中,林清婉的嫌疑是最小的。
畢竟,他可以肯定當年他掃尾掃得很幹淨,雖然有人一直在查,但并沒有查到崔家的身上來,更别說證據了。
崔節隐約知道那人是林江,可既然當初林江沒有追究下去,甚至沒有告訴謝家,那就更不會告訴還年少的林清婉才是。
畢竟隻是未來的妹婿而已,實在不值一提。
崔節以己度人,他就沒把他那些妹夫姐夫放在心上過,自然不會覺得林江會為了謝逸鳴與崔家對上。
而且他也不覺得林清婉有能力做得滴水不漏,他查了這麼久,一點痕迹也無。
所以他更懷疑家族内部和那幾個跟崔氏不太對付的大家族,實在是他們出手的時機太巧了,就正好在那個适合埋伏的山坳處。
那頭鹿出現的巧,擊打在馬上和兒子身上的石子也恰到好處,他懷疑對方不是武林高手,便是出自軍中。
尤其是他那兩個有崔正撐腰的侄子,他們這些年一直在軍中經營,手中的人脈必定不少。
因為懷疑他們,崔節對崔淩的懷疑都少了,隻是烏陽的異常一直被他看在眼裡。
所以崔節懷疑烏陽就是那個裡應外合,給外人提供兒子消息的人,不然對方時機怎麼抓得這麼準?
崔節想跟林清婉搞好關系,以後需要她幫忙找證據時好開口,林清婉自然不會拒絕,但也無意與他太過親近,表示了一下對他的慰問後便問起了崔正。
她如此幫助崔節,總要給他一個理由吧,不然她這樣盡心盡力也太說不過去了。
崔節早已有猜測,崔家最有能力的便是崔正,最有權勢的也是他,林清婉幫他雖說也是看在崔林兩家的交情上,但更多的是為了賣崔正面子吧?
想到自己的懷疑,崔節毫不猶豫的替他族兄應下了這個人情,林清婉心中好笑,這也是個坑兄的。
崔節是不得不走,崔涼的屍體不能久放,他在蘇州停留的時間夠長的了。
這幾天林清婉派人送到他手上的資料已将這近一月來蘇州的生人囊括在内。
他自然不可能每個人都去查,不過是根據他們的籍貫和來處進行查找,也是因此才發現這一個月來蘇的人還真不少,幾乎每個家族都派了人過來。
甚至朝中大臣都暗暗派了人過來。
他知道他們多半是為閱書樓和這裡聚集的人才而來,可誰知的害他兒子性命的人是不是就藏在其中?
要說不怨恨林清婉是不可能的,畢竟現在蘇州的混亂局面全是因閱書樓而起的。
要是閱書樓,他兒子不會來這兒,其他人也不會來,那他兒子便不會在此殒命。
可這種遷怒他不好表露出來,所以對着林清婉時他還是溫和為主,兩人在茶館了吃了一頓飯,确定了一下未來的合作和友好交流後便起身離開茶樓。
林清婉表示,“明日我去送崔老爺。”
崔節歎息,“林郡主客氣了。”卻沒拒絕。
林清婉目送崔節上車離開,才要轉身便看到對面怔怔看着她的鄭琪。
林清婉忍不住在心底翻了各白眼,轉身上車離開。
王骥也正躲在書架後面偷看鄭琪,見林郡主絕情冷漠的轉身便走,他便一邊慶幸一邊同情鄭琪。
他可是知道的,林郡主跟鄭易的關系很好,别說林郡主本來無意,就是有意,在鄭易的反對下,隻怕她也不會接受鄭琪。
王骥覺得搞好兄弟關系還是很重要的,不然媳婦都有可能娶不上。
王骥嘿嘿一笑,幸虧他已經娶媳婦了,家裡兄弟破壞不了。
才跟王骥成為朋友的何修和項敏見他捧着書一個人在那裡傻樂,忍不住踮起腳尖去偷看,見他拿的是一本農書,不由默默對視一眼,這農書他們翻過,有什麼好樂的?
崔節回到别院,府中的下人已經在開始準備,把行李都搬上馬車,明天一早便可啟程。
他目光在院中一掃,蹙眉問,“烏陽呢?”
一個下人便點頭道:“烏公子正在屋中睡覺呢。”
崔節便冷笑,“他過得倒是舒服,去叫他起來,就說我有話與他說。”
下人不敢怠慢,連忙跑去叫烏陽。
烏陽的小厮憤憤不平,憋着怒火道:“我家公子昨夜沒休息好,現才睡下,你和崔老爺說一聲,就說等我家公子醒了立即去拜見。”
下人則揚着眉毛很不屑的道:“勸你還是快些把烏公子叫起來吧,我家老爺忙得很,可沒時間一直等着。”
他低下嗓音嘀咕道:“說什麼睡不好,還不是不上心?虧得少爺生前還和他那麼要好呢,有好處從不忘他,他卻是這麼對我們公子的。”
聲音雖小,卻好似故意讓小厮聽到一樣,不大不小,剛好夠他聽清楚。
小厮大怒,臉色憋得通紅,但人在屋檐下,卻不得不壓住脾氣。
想了想,他還是進屋去叫醒烏陽。
烏陽是真的睡眠不好,此時眼睛底下是青黑一片,整個人憔悴不已,小厮看了心疼。
自崔節到别院後,少爺的噩夢越發嚴重了,到現在晚上都不敢入睡,可白天崔節又總是把人叫去翻來覆去的問一些問題,一副就是少爺害了崔少爺的模樣。
小厮一直跟随在烏陽身邊,他敢确信,崔少爺的死跟少爺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
可這幾天,少爺也不知為何,在崔老爺面前說錯了好幾句話,嫌疑不僅沒消,反而更重了。
也因此,整個别院上下對他們主仆二人都有一股敵意,他們的日子越發不好過了。
他們想搬出去的,像何公子他們一樣,可每次公子一提話頭就被壓下,他們家老爺官位多仰仗崔家幫忙,少爺根本沒有底氣反抗,隻能忍着。
此時,小厮也隻在猶豫了一下後就推醒烏陽,憋着眼淚道:“少爺,崔老爺要見您。”
烏陽怔怔的,一臉木然的爬起來穿衣,連頭發都沒梳就要往外走,還是小厮把人拉回來,束好頭發才出去。
小厮低聲安慰他道:“少爺别怕,明天我們就要走了,等回到家就好了,他們總不能把您搶去崔家吧?”
烏陽精神微振,臉上浮起一抹潮紅,他帶了絲笑意道:“你說得對,回去以後就好了。”
和以往一樣,崔節找烏陽是逼問崔涼死亡的細節的,烏陽不得不再一次去回憶那恐怖皿腥的一幕,同時,五年前謝逸鳴墜馬的情景也在他腦海中上演。
崔節盯着他的眼睛,和以往一樣逼問道:“是不是你把消息賣給了别人,他們才知道你們當天晚上要在山坳裡落腳?”
“那鹿出現後是不是你鼓動他們去獵殺,還讓他們打賭,才激得涼兒上馬去追的?”
烏陽精神有些恍惚,搖頭,崔節就大怒道:“可上次我問你,你明明說就是你提議的,怎麼,現在又反口了?”
烏陽此時腦子裡就跟漿糊一樣,他已經完全不記得當日具體的情況了,他怔怔的道:“是我提議的?”
“不錯,就是你提議的,”崔節指着他的鼻子怒道:“歐公子他們說了,當時第一個提議的就是你,說,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烏陽一呆,“謝逸鳴?”
崔節就鼓動了臉頰,對他怒目而視,沉聲道:“你把我當啥子耍?謝逸鳴早死了。”
“是啊,謝逸鳴早死了,是墜馬死的,是他來報仇的,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想到這幾天做的噩夢,烏陽蹲在了地上,抱着頭哭道:“可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不是有心的,當時我并不知道崔涼給我的藥效果那麼大,竟然能讓馬那麼瘋癫,且你的騎術那麼好,就算不慎落馬也應該保住性命才是,怎麼會就一下摔到了石頭上?”
“閉嘴!”崔節氣得一拍桌子,打斷他的話後涼涼的看着他,眼中閃過殺意。
烏陽就蹲在地上嗚嗚的哭着,很是傷心。
端着茶水路過門外的一個下人聽到這哭聲腳步微頓,然後便低眉順眼的将茶交給崔節的貼身下人,輕聲道:“這是老爺要的茶,才賣山泉水的問小的,明天我們還要水嗎?”
“要,”崔節的長随接過茶,小聲道:“我們要帶些山泉水路上烹茶用,你去說一聲,明日讓他們早些送來,灌了水我們就走。”
下人高興的應了一聲,轉身要走,長随卻攔住他道:“青叔,老爺說你這茶烹得好,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們回崔家。”
叫青叔的下人就猶豫了一下道:“能跟老爺回去自然好,隻是我手粗,到了那邊自有年輕漂亮的丫鬟給老爺烹茶,哪裡還用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