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已經轉身回馬車,聲音淡淡的從裡傳出,“我兄長要寄住在城内的福安寺裡,諸位要是有心就去那裡祭奠吧。”
說罷吩咐馬車前行。
林家的馬車慢慢的從這些人面前經過,周刺史帶着大家默默地後退兩步,站在路邊目送他們離開。
而在林氏的車隊離開後地上留下了一個茶壺和一個托盤,是林清婉說犒勞他們的茶點,這無疑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直接呼在了他們臉上。
但沒人敢說話。
衆人皆是默默地爬上自家的馬車離開。
路祭也是要有誠意的,和參加亡者的喪禮沒多少差别,在人家的喪禮上閑适的喝茶吃點心加聊天……
這是要結仇的節奏,也難怪林家會生氣。
不過林家的這位姑奶奶也不好惹,要知道站在這裡的可是整個蘇州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啊,嗯,還有不少林氏的宗親及其子弟,但她眼角都不給一個就走了。
林家的姑奶奶不好惹!
這是衆人在懊悔後最直接的認知。
林家的馬車直接走了,尚明遠猶豫了一下,才轉頭就見堂弟已經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他嘴角抽了抽,也打馬跟上。
算了,反正今日尚家隻來了接他們兄弟倆的下人,林姑姑又不是下尚家的面子,那些人要怒也怒不到尚家頭上。
倒是林潤停頓的時間更長些,八叔卻已經直接冷着臉吩咐車夫,“我們走。”
六叔和十一叔也面色冷凝,看都不看外面的人一眼,馬車經過前來接人的族親時還給了他們一記眼刀。
林潤見父親和兩位叔叔如此,便也不再猶豫,打馬跟上。
“浩宇雖去了,但林氏還是林氏,該有的風骨不能丢,”六叔沉着臉訓兒子,“你剛才在怕什麼?猶豫不決的,一個十五歲的姑娘都比你有決斷。你是林氏的族長,在發現他們擺着案桌尋歡作樂時就該一鞭子抽過去才是。外人也就罷了,自家的族長逝世竟擺着茶點來接喪,這是哀思,還是歡喜?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跟浩宇,跟嫡支有多大仇呢。”
六叔很生氣,沉怒道:“外人看了不會因他們的迎合而心生好感,反而會覺得我林氏内部不和,品德有暇,心裡還不知要怎麼笑話呢。”
林潤愧疚的低頭,“父親,我知道錯了,待回去我一定嚴懲今日去接喪的人。”
六叔沉着臉點頭,半響方歎息道:“難怪二郎敢把長房交給婉姐兒,以後林氏還得多倚仗她啊。”
林家的車隊沒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福安寺,等把林江的靈柩寄存下,又給他上了香,拜托給福安寺的主持,這才下山返家。
此時已是黃昏,林清婉邀請三位宗老道:“天色已晚,三位叔叔今日不如留宿城中吧。”
三人一愣,六叔蹙眉問,“你不回林家莊嗎?”
林清婉搖搖頭,“東西都在城裡的宅子裡,以往父親回來也都住在城中,我也習慣了,所以今後我和玉濱也住在城中。”
提起林智,六叔和十一叔瞬間沒了意見,就是八叔都隻是抿抿嘴不說話。
林清婉輕柔的道:“六叔,以後族裡有事大可派人來府裡找我,反正林家莊和城中林府也相距不遠。”
怎麼會不遠,當年林智不喜旁支,特意在城東那邊買了地建了林府,而林家莊在城北郊外,要不是城南沒好地,林六叔覺得他肯定把府邸建在城南。
六叔想了想道:“可你們姑侄二人獨住城中也不便,若是被人欺負了怎麼辦?回林家莊,好歹左右全是族親,互相也有照應。”
林清婉淡笑道:“多謝六叔了,不過我和玉濱的身份擺在這兒,别說蘇州,就是放眼整個江南,敢欺負到我們頭上來的也沒幾個,何況還有林管家他們呢。再不濟,到時候讓人回族裡叫一聲,難道叔伯兄弟們還會不管我們姑侄?”
六叔和十一叔對視一眼,歎息一聲應下,同意了林清婉和林玉濱留在城中,但他也婉拒了林清婉的邀請,和林潤回了林家莊。
八叔跟着他們往外走,在上馬車時冷冷地道:“這可是隻爪子鋒利的虎,别當貓似的養,到最後倒反噬了自個。”
“老八,”六叔警告道:“有你這麼說自個侄女的嗎?别忘了,我們可是同出一脈。”
八叔冷笑道:“早出五服的族親,往上也不是沒嫌隙,焉知人心裡怎麼想的?”
十一叔在一旁冷冷地道:“有嫌隙的是你吧,六哥他們那房跟嫡支的關系一向好,三哥還在的時候五郎可是跟着他一塊兒讀書的。”
八叔噎住,十一叔滿意了,哼哼了兩聲便踱着步爬上馬車,慵懶的吩咐自家的車夫道:“回家,離家不過三四月,莊裡都鬧翻了天,丢臉都丢到城外去了。”
六叔和八叔這才想起今日接喪的那場鬧劇,臉色頓時一青,爬上自家的馬車就回去。
林清婉目送他們的馬車走遠,這才扭頭對尚明遠兄弟道:“你們也快回去吧,離家幾個月,家裡人肯定也想你們了。”
尚明傑道:“林姑姑,我們先送你們回府吧。”
林清婉微微搖頭道:“不用,這兒離家不遠,鐘大管事早兩個月就回來收拾布置了,現在進府就能安置,何必勞煩你們再走一趟?你們回去代我向尚老夫人問好,就說待我有空了就帶玉濱去給她請安。”
兄弟倆應下,尚明遠拖着依依不舍的尚明傑回去,他離家好幾個月,還真有點想家了,嗯,家裡的媳婦。
“走吧,我們也回家。”林清婉牽起林玉濱的手。
或許是近鄉情怯,林玉濱難得的緊張起來。
因為林江不常回蘇州,且林智不愛蘇州的原因,這邊的府邸隻留了些許下人打掃,所以當年林玉濱回鄉也并不住在林府,而是住在外祖母家。
但她也回過林府,那時府中蕭條得很,且因沒有主子在,所以一點人氣也沒有。
此時再回到這裡,她們才進入林府的那條街道,大門便大開,鐘大管事領着下人們排着隊等待。
而府裡已經煥然一新,芳草萋萋的院落被收拾幹淨,雜草被清理幹淨,補種上各種花卉樹木。
腳下的青石闆地面被灑掃幹淨,缺漏壞掉的地方也早被修補好。
鐘大管事和林管家領着下人跟在她們身後往裡走,明明無人敢說話,但她卻覺得本來靜谧的林府熱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