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個小姑娘玩得好,林清婉便也放心的跟石夫人她們去說話,查過律法,知道爵田雖不能買賣卻可以建造房屋,而房屋可以買賣後林清婉便打算劃出一塊地來送給石夫人,也不需她給錢,到時候隻付房屋轉讓的費用就行。
“下面的地都種上了果樹,我讓人把臨近青峰村這頭的果樹挖了,給你整出四五畝來,衙門那邊的文書我幫你弄,你隻管找人修建房子就可。”
石夫人謝道:“多謝清婉郡主,等房子建好,再請你來做客。”
林清婉笑,“隻要夫人回頭多照顧一下我們家玉濱就行,那孩子性格腼腆,有事常悶在心裡,我又不能時時看顧,不免疏漏些。”
“郡主是已經打算送縣主來讀書了?”
“還請石夫人和盧夫人多加教導。”林清婉鄭重拜托道。
石賢姐妹兩個相視一眼,都有些高興,林玉濱算是女學裡的第一個“外人”。
這間女學是依附于盧氏家學,收的都是盧氏和石氏的女孩,現還有周家的一個女孩,不過那也是她們表姨的孫女,依然算是親戚。
林玉濱算是第一個求上門來的學生,能夠收到外來的學生倆人當然高興,因為這是一種對女學的肯定。
雖說家學一般是教族中及親友的子弟向學,但其實也向外招生的,收進來的學生将來有出息了也是家族的助力。
畢竟這個時代除了官學外,私學的形式多為家學。
石夫人保證會好好教林玉濱的,雙方相談甚歡。
盧夫人抿了一口茶,掃了眼高興的姐姐後道:“清婉郡主,聽聞你家還用籬條把地圈起來了?”
“不過是為了預防糾紛,畢竟我那塊地開春時還未耕種,有些地方又與荒地相連,其實若不是時間不夠,其實我是想打界石的。”
“要是有時間還是弄界石比較好,”盧夫人意有所指的道:“雖然傷臉,但地界分明能減少許多糾紛。姐姐可還記得前幾年江都鬧得挺大的詹氏失地案?”
石賢冷笑,“記憶尤深。”
林清婉心中一動,“是什麼案子,與土地糾紛有關?”
盧夫人颔首,放下茶杯解釋道:“江都詹氏因做官舉家搬遷,他們在城南的一塊地一時找不到佃戶便荒廢了起來,一年又一年,那地不大,卻也不小,竟一時沒想起來了。等他們辭官回鄉時那地都荒了五六年了,哪裡還存在?”
“周圍四鄰一點一點侵占過去,等詹氏回鄉後想起來去看時一百多畝地隻剩下不到三畝地了。”
林清婉小時候在農村待過,知道有人會往外開荒,将寬寬的地埂開出來耕種,這樣莊稼能多種一行,甚至兩行。
一般情況下,隻要不過線,鄰裡哪怕心中不滿也不會說,但由此發生的争吵也不少。
林清婉小時候還見人為此打過架,祖父還被請去做過公證。
她早早的讓人豎起籬條,不就是擔心這種情況發生嗎?
看來詹氏并沒能拿回那塊地,不然石慧也不會特特拿出來說,她心中一動,不由問道:“莫非詹氏相鄰的地是趙家的?”
石慧挑眉,看着她點頭道:“正是趙家的,當時趙捷剛在靈州打了勝仗,被皇帝嘉獎,趙氏風頭正勁。”
“所以詹氏沒拿回地。”林清婉想了想道:“其實按律法規定,詹氏本也拿不回地。”
大梁有律令,有主的田地不得荒廢,都得納稅,于平民百姓來說,他們當然不會荒廢,因為田地在名下他們就得納稅,不耕種哪來的糧食交稅呢?
但官員不一樣,大梁的官員是有免稅田畝的,這時候就時常有人在找不到佃戶和長工的情況下丢荒。
而朝廷對此也有規定,不管對方是誰,荒地丢荒超過十年便收歸國有。
但還有另一規定,百姓開荒雖要征得衙門同意,但在不征得同意的情況下開荒,耕種三年以上,五年以下的,且按時交納稅賦的罰一成田稅,開荒出來的田地歸開荒者所有;耕種五年或五年以上且按時交納稅賦的則不必繳納罰銀,田地歸開荒者所有。
而對于荒地的定義則是丢荒超過兩年的荒地,不巧,詹氏除了這一條沒符合外,其他條件都符合了,但很顯然最後趙氏讓詹氏所有條件都符合了。
“趙家通過這種方法可是開出了不少荒地,有的人甚至種着自家的良田,莫名其妙的某一天地主就換了人,就是依仗的荒地開荒那條律法。”石慧對趙氏的感官很差,她表姨是周家的老夫人,而周家和趙家同在江都,對趙家那些陰私手段知道的不要太多。
林清婉心下不悅,“荒地開荒也就算了,律法在那裡,怎麼良田也能當荒地侵占嗎?江都刺史就不管?”
“趙家行事越發霸道了,江都刺史這兩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石賢冷笑,“要我說,他一個刺史品級不比趙捷低,實在不必如此委曲求全,殺一殺趙家的銳氣,我看他還怎麼嚣張。”
“姐姐,”石慧無奈的道:“那江都刺史是寒門出身,如今都五十多了,他不退讓隻怕連家都保不住。”
林清婉淡淡的道:“趙家也不過一個趙捷而,何足挂齒?”
石賢一拍掌,笑道:“正是,不過一個趙捷而已,嚣張什麼,靈州的兵權還在盧真手上呢。”
但盧家還插手不到江都的事務中,且這種事各個家族都有些,真要認真必定牽連出一大片,大家不過樂得裝糊塗。
“趙家自然惹不到林家頭上來,不過郡主小心一些是應該的,畢竟年前趙勝買山下那塊地也太急了些。”
“隻怕有的人覺得我父兄皆逝,以為我們姑侄無所依,非要來惹一惹呢。”林清婉冷笑,她可不覺得趙勝買山下那塊地單純是為了置産。
石賢跟着冷笑,“可不是,以為我們是女子頂門立戶,便覺得我們軟弱可欺了。”
石慧無奈,“姐姐,我們在說林家,您怎麼又扯到自個身上來了?”
“我與郡主倒也不差什麼,都是寡婦,都帶着家累,都無男子頂立門戶。”
林清婉哈哈一笑,忍不住道:“這樣一總結你我二人倒是境遇相同。”
石慧見姐姐與林清婉一副知己的模樣,忍不住抖了抖嘴角,你們二位幾乎都能做母女了,要不要這樣?
女學選定了下個月初一開課,林清婉幹脆讓林玉濱給兩位先生奉茶,等到初一再帶了束脩來見禮就行。
知道林玉濱要與她們一起讀書,崔榮和盧靈都高興得不得了,幹脆相約明日一起做香包。
端午節快到了,到時候要佩戴五福香包,裡面放些香草或草藥以防蟲避疫。
介時除了自身戴的,還要送給親友,親手做自然意義更不同,三個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大人,希望她們能答應下來。
林清婉首先守不住她們的目光,扭頭道:“兩位夫人要是放心,不如明日讓她們到我的别院來做客。”
石夫人喜歡林清婉,自然願意女兒跟她們姑侄二人親近,因此叮囑崔榮道:“去了可不許調皮,要聽郡主的安排。”
“是,我一定聽郡主的話。”
林清婉就笑,“你們跟着玉濱叫我姑姑就好,免得生分了。”
崔榮暗暗吐了吐舌頭,小聲的叫了聲“林姑姑”,盧靈連忙跟上。
林清婉就笑着給了她們見面禮,石夫人和盧夫人便乖覺的叫她“婉姐兒”,林清婉也不再夫人夫人的稱呼,而是叫她們“賢姐姐”和“慧姐姐”。
林玉濱也收到了兩個長輩的禮物,喜滋滋的跟着小姑姑回家去了。
“姑姑,我們把表姐和表妹們也請來好不好?”林玉濱蹙眉道:“前兒丹菊妹妹給我寫信,說她們自正月拜年後就沒再出過門了。”
“那回去你就寫帖子去請吧,讓林順給你跑腿。”
“姑姑不給外祖母寫信嗎?”
“不了,以後你們姐妹間的聚會還會有不少,總不能每一次我都給老太太寫信吧?”林清婉低聲鼓勵她道:“我覺得老太太還是挺開明的,若是你請,她必定願意讓丹蘭她們出門的。”
林玉濱心中忐忑,但還是自己寫了帖子讓林順送去尚家,“一定要得了回話再回來。”
林順應下,颠颠的進城去了。
尚家這幾天正熱鬧,老太太剛松了口要送女孩們去盧氏家學,結果二夫人就暗示尚丹蘭年紀大了,眼見着就要說親定親,不好再出去。
老太太本來就對趙氏不滿,一聽這話立即表示要去三個都要去,要是有一個不去那就都不去。
趙氏隻能把話咽下,隻是她這裡不提了,大夫人那邊卻又有不同意見。
大夫人反對女兒出去讀書,她隻要一想到那女學的隔壁是一群陌生的大男人就受不了,不管丹蘭怎麼勸都沒用,而老太太話已出口,自然不能改,且她對任教的石夫人有偏見,對女孩們去那裡讀書半可半不可,此事自然樂得裝聾作啞。
尚丹蘭沒想到事情卡在她娘這裡,這幾天熬得眼睛都紅了。
好在兩個堂妹并不怪她,不然她得更難受,林玉濱的帖子來得正是時候,三姐妹覺得要是能出府去透透氣也好。
老太太自然喜歡她們和林玉濱多加接觸,見是玉濱寫的帖子,都不問過趙氏就答應下來了,“讓你們大嫂子帶你們去,明兒一早就出門,隻是别給你們林姑姑添麻煩。”
尚明傑羨慕得不得了,“祖母,讓我也去吧。”
“不行,”老太太闆着臉道:“你明天還得上學去呢,你忘了你說的,過幾****還要去拜訪盧先生呢。”
尚明傑失落,回屋就找出來一大推東西,托丹竹捎給林玉濱,“這些都是我逛街時買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勝在精緻有趣,你拿給林表妹玩兒。”
丹竹歪頭笑,“怎麼不見哥哥送我們?”
“你們不是都有了嗎?”
“那怎麼一樣,那是我們拿了錢央哥哥買的,林表姐可沒求你買這些東西。”
尚明傑連忙作揖道:“好妹妹,你先把這些給林表妹,改日我再給你們買一些。”
丹竹哼了一聲道:“暫且饒過你吧,隻是你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