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尚家搬到林府并不難,當時他們離開時便有許多東西沒帶上,且有下人在,兩家離得又不是很遠,林清婉隻管把尚老夫人和尚二太太拉到林府,底下的事自有下人們去做。
林玉濱和尚丹竹姐妹到大門口來迎接,三人都有些驚奇,怎麼老太太和二太太也要搬過來了?
林清婉卻笑着将各人送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了一會兒,下午便把人都請到了花園裡玩兒,熱熱鬧鬧的,打消了他們最後一點疑慮後才開始安排起其他的事來。
人閑着才會胡思亂想,所以她将中饋都交給林玉濱,讓她不管懂不懂都去找老太太請教。
“每天找出四五件事來問,等把老太太的心安下來再說,”林清婉對她笑道:“以後你們一家子就住在這裡了,姑姑能做的也就隻有這麼多了,将來的日子到底需要你自己來過。”
林玉濱知道姑姑的顧慮,将頭靠在她的頭上道:“姑姑放心,我都懂得的。”
林清婉就拍了拍她的腦袋,“好孩子。”
林清婉也住在林府裡,但重心卻移到了求知苑,明傑則跟在她身邊學習。
其實主要是學習她的設想和理念。
“求知苑和一般的書院不同,現在根基還是太淺,所以每節課都要做統計,然後單獨收費,但我設想的是将來能夠固定的聘請一些先生在此開課,設立的課程不再以課來收費,而是以一科來收費。”
林清婉将自己寫的策劃案遞給尚明傑,道:“其實未來它的發展和國子學差不多,隻不過求知苑更加自由罷了。”
尚明傑一目十行的掃過,發現未來還會保留現在的講課制度便神情一松,“現在講課方式雖有些混雜,但于不能入學的學子來說卻很重要。”
林清婉颔首道:“不錯,将來求知苑錄取學生也是要考試的,到時肯定有不少人考不進來,所以現在的開課方式對這部分人來說是最有利的。可是我們顯然不能這樣浪費資源,所以這種開課方式可以保留,但要大幅度減少。”
這意味着将來求知苑必成為一個獨立的學院,要進來讀書的學生就要考試,然後和大多數書院一樣,束脩按年交。
但同時,林清婉也會保留現在先生開自由課程,校外學生可以入内聽課的制度,到時候免費也好,收費也罷,總之保留了這一個渠道。
每年至少要開夠一定的課程,也算是給校外學子的一個支持。
而且,求知苑開的課程可不僅僅是所謂的文化課而已,其中大部分是手工藝科,并不是讀書好就能錄取的。
尚明傑雖有些意外,卻能夠理解,畢竟林姑姑可是令人教授過普通百姓制豆腐和草紙的人啊。
“姚先生有經驗,若有不懂之處你便去請教他,”林清婉道:“于辦學上我不熟,我也隻能給你我的設想,将來隻要不偏離我立的這幾點規矩,随便你們折騰去。”
“是。”尚明傑收了東西,正要退下又猶豫了一下問道:“姑姑,祖母說您要走關系讓我出仕?”
“啊?”林清婉眨了眨眼,哦,那不是她哄尚老夫人的話嗎?
她不動聲色的笑問,“怎麼,你有想要的去處了?”
尚明傑便道:“姑姑,我不想出仕了。”
林清婉就笑,“這是為何,好歹你也是進士,就不想建功立業?”
“我知道姑姑是為我好,但因我父親,我顯然不可能在京任職,也不可能留在江南,那出仕以後勢必要各地輪轉,可祖母年紀大了,表妹多半要留下照顧她們,我,我一個人去當官又有什麼意思?”
尚明傑從來不是野心勃勃的人,在他看來,一家人高高興興地過日子就很好了。
既然他現在能一家團聚的過舒心的日子,為何要為那一點權勢骨肉分離,夫妻離别呢?
林清婉就笑着點頭,“既你不願意,那就算了,隻是老太太那裡……”
“暫且先瞞着吧,”尚明傑道:“等老太太問起,我再與她解釋。”
到那時他這邊應該也有些進展了,可以更好的說服她。
林清婉就點頭應下了,本來她也沒想讓尚明傑再去出仕啊。
倆人達成一緻,開始各自忙活起來,快過年了,不論閱書樓,文園還是求知苑都開始冷清起來,各地學子都開始離開蘇州回家過年。
而故鄉遠的反倒選擇了留下來,可大冬天,大家也難得的犯了懶性,除了部分學子依然堅持去閱書樓看書抄書,或是去求知苑聽課外,大多數人都選擇了躲在被窩裡,或是叫上二三好友圍着火爐吹牛。
尚明傑卻沒這個功夫,他得去請先生,像講國學課程的先生倒是好請,别人不說,跟着姚時留在此處的學子們便有不老少了。
他們還能教農學,算術,琴棋書畫都可教授。
難請的是賬房先生及各種匠師。
姚時他們都要打算盤,也會算賬記賬,但要教學生,那點知識卻有些夠嗆,所以還是得請專門的賬房來教。
其他匠師難請則是因為求知苑設立的課程,每一科所要教授的學生不少,雖然他們給的束脩也不少,可三年教出一批來,過個十來年,學的人多了,他們接活兒搶不過學生,而到時再沒有學生來學,沒有束脩可以傍身,他們怎麼過?
所以雖然有人心動,但還是輕易不肯壞了規矩。
林清婉全然不管,讓他自己去處理。
尚明傑碰壁了幾次,也不知道是怎麼做的,反正請到了幾個匠師,算是打開了局面。
然後他開始宣傳求知苑,着手招生。
林清婉見他總算是上了軌道,便不再管這事,而是開始專注自己的事。
秋收後,糧食開始陸續入庫,今年江南氣候不錯,老天爺很賞臉,可是今年也是她最為吝啬的一年。
秋收過後一粒糧食都沒賣,夏收的糧食也留存了大半。
如今有些家族已經琢磨出規律來了,就盯着林清婉,見她存糧便知多半有事發生,所以也跟着存糧。
這倒讓奉秋冬必降的糧價破天荒的沒降,反而往上升了一點點,至少江南這片是這樣的,所以今年江南的農民們小賺了一筆,加上秋收過後大家開始泡豆子做豆腐,以及泡稭稈做草紙,日子過得更寬松了。
可北疆的東北軍卻過得很艱難。
四皇子來信說,因為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草原上大災,遼人一直蠢蠢欲動,今年入冬後草原上的天氣也算不上好,雖沒有大災,可遼民開春損失了一筆,今秋的收成并不好。
不僅有遼人私下南下打草谷,還有遼軍逐漸向邊境集結的迹象,入冬以來,五百人以上的沖擊已不下十次了。
今年隻怕和遼國的一場大戰要免不了,所以他們和楚國的關系更得搞好。
四皇子還請林清婉幫忙勸說一下鐘如英,讓她最近沒事少去挑釁楚國,真要跟遼國打起來,楚國萬一找了借口趁火打劫怎麼辦?
林清婉覺得很有道理,提了筆正想給鐘如英寫信,易寒便一身風霜的從外進來,手裡捧着一隻鴿子。
“姑奶奶,是鐘郡主的加急信。”
鴿子腿上塗了紅痕,表示是十萬火急的事,易寒解開信筒交給林清婉,這是需要她親自打開的。
林清婉吓了一跳,連忙拿刀拔掉信筒,抽出裡面的綢帶,展開一看,手都抖了一下。
“出什麼事了?”
林清婉揉了揉綢帶,沉着臉道:“西蜀攻楚。”
易寒大喜,“這是好事啊!”
林清婉卻接着道:“鐘姐姐沒忍住,也向楚出兵了。”
易寒:“……”
他和林清婉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才問道:“所以鐘郡主的意思是?”
“她也知道自己闖禍了,所以來問我,若她一沖到底,我能否保她。”
“可是姑奶奶,遼國也在虎視眈眈呢,一個不好,這是會亡國的。”
“我當然知道,可現在再去信阻攔她已經晚了,”林清婉道:“她從不是一個猶豫不決之人,哪怕是錯了,她也要将錯就錯的。”
“這……”
“而且,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易寒覺得眼前有些發黑,他是知道這不是太平盛世,但江南一直承安,要不要突然就有這種天下大亂的節奏?
他定了定神才問道:“西蜀為何攻楚?”
“我不知道,”林清婉垂下眼眸道:“信中沒說,不過西蜀與楚國矛盾由來已久,今年楚國之所以如此安靜不就是因為西蜀?”
可這也太突然了。
林清婉也覺得很突然,想了想,起身道:“走,去文園,我要見一見姚先生。”
“可是天已黑了。”
“城門未閉,我們抓緊時間。”林清婉擔心,若這是西蜀和楚國的苦肉計,那大梁可就真的危險了。
别怪她腦洞開得大,這世上什麼事都有可能。
易寒連忙去準備馬車,這邊的動靜很快驚動了家裡其他人。
林玉濱首先趕來,“姑姑,出什麼事了?”
林清婉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沒事,我去找姚先生說些事,你回去休息吧。”
尚老夫人也派了人來問,林清婉就笑道:“我出去有些事,晚上就不回來了。”
頓了頓後道:“明傑要是回來了,讓他明日去别院裡找我,我有些事交代他。”
林玉濱應下,送林清婉上車。
見她眉頭緊皺,林清婉想了想便道:“是邊境不安定,我去找姚先生問計,你别擔心。”
林玉濱蹙眉道:“姑姑也要保重身體啊。”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