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佑忍不住無語道:“你都亂想些什麼呢?”
尚明傑又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道:“既不是祖母出了事,也不是表妹定親,那是什麼事?”
林佑就糾結了一下,趙捷叛變時他們都在生死時速呢,等他知道時人已經跑到了楚國,而尚明傑剛被接回來。
當時他昏迷不醒,所以并不知道這些事,等他醒來林佑也知道了尚平的事。
因為他傷得重,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中,林佑根本沒機會告訴他。
一個是親爹,一個是親舅舅,本來他一個少年進士救了四皇子立了大功,正是前途大好之時,隻要熬過去,未來前途必不可限量。
若将來四皇子再登基,那就是平步青雲的節奏啊。
結果大家還沒來得及對他羨慕嫉妒恨,他就一下子從天上落到了地下,林佑設身處地的想想都覺得受不了,何況于他?
所以林佑一路上都沒敢告訴他這些事,也不讓洗硯出去亂逛,外出的事都交給了他的小厮,洗硯就貼身照顧尚明傑。
所以現在主仆倆啥都不知道。
可這不是快進蘇州城了嗎,這事顯然是不能再瞞了,要是再不說,等他回到城,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獲知,隻怕要糟。
所以林佑先讓他做好心理準備,這才斟酌着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簡單的告訴他。
尚明傑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巴,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林兄,你真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與你開玩笑嗎?”
尚明傑臉色微白,“可是我父親……他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祖母說他的膽子一向很小的,尚明傑自己也覺得父親手段謀略不足,他怎麼敢做這樣的事?
林佑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息道:“你救了殿下,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殿下也會對尚家網開一面的,加上你父親是自首,又主動告發了趙捷,我想尚家的死罪應該可以免去。”
律法上,尚明傑比林佑還要了解,幾乎瞬間他就猜到朝廷大概會如何判決尚家。
他父親不說,他家裡,除了他外,隻怕都會被流放。
尚明傑躺不住了,爬起來道:“我們不休息了,加緊趕路回城吧。”
林佑按住他道:“你别這樣,現在日頭最辣,你傷還沒好徹底,下午我們加快速度總能進城的,你趕這一時半刻,萬一又病倒了怎麼辦?”
“尚家如今能得自由的也就你一人了,你要是再倒下,誰為他們奔走?”
尚明傑就忍不住落淚,“可老太太年紀大了,突然受此打擊身體也不知怎麼樣了,還有我母親和妹妹們……”
想到兩個妹妹,尚明傑臉色更白,忍不住捶床道:“早知如此,早兩年便應該把她們都嫁出去的,如今可怎麼辦才好?”
“你少操這些心吧,等入城後打聽清楚了再想不遲。”林佑見他攏着眉頭,就歎氣道:“早知你如此,我就該等快入城時再告訴你。”
尚明傑便強忍下心痛,扯了一抹笑道:“你放心,我沒事的。”
但他的确坐不住,外面熱度還未下去,他就已經開始讓人駕車準備離開。
林佑幽幽一歎,不再阻攔,帶了他往蘇州城而去。
這次一行人沒有再想着在林家别院這裡停留一下,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往城中趕去。
便是速度已不慢,進城時太陽也下山了。
林佑提前讓人分開去林家别院和尚家禀報,尚家那邊不知情況,林家别院那邊肯定是收到了的。
尚明傑看到尚府門外把守的官兵,心中便一凜,連忙下車。
林佑攔住他,低聲道:“你在此等我,我去問問。”
尚明傑隻好停下,片刻後林佑帶了一個旗長上前來,“明傑,你可以進去,我随你進去拜見一下尚老夫人吧。”
旗長也對尚明傑行禮道:“四殿下和郡主都留了話,說二公子要是回來,不用拘束您的自由,也可暫住尚府,卻不許往外帶東西。”
尚明傑便立即道:“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往外私帶東西的。”
林佑和洗硯這才扶了尚明傑進去,尚老夫人等早得了消息,她扶着尚丹竹和尚丹菊的手顫顫巍巍的走到大門口内側,大門一打開,看到尚明傑,她便忍不住哭出聲來,“我的兒啊~~”
“我的兒啊~~”一道更響亮的哭聲蓋過了尚老夫人的聲音,尚老夫人聲音一頓,含着淚擡起頭來看過去,便看見這段時間一直把自己關在屋裡的尚二太太小步跑來,沖上前一把抱住尚明傑。
老太太見寶貝孫子踉跄了一下,臉色一下就慘白了,頓時大怒,扶着尚丹竹快走兩步,直接伸手拍打她的後背,罵道:“你是沒長眼,還是沒長心,不知道明傑受了重傷嗎,你敢這麼用力的碰他,是嫌他沒死在戰場上?”
“好啊,我就知道你們趙家心狠,這是害了他爹不算,還想害我的孫兒,你怎麼不把我一并害了去?”尚老夫人怒瞪她,咄咄逼人的問道:“還是你心裡也早就想把我也害了去?”
尚二太太臉色慘白,怯懦的站到一旁,焦急的道:“老太太,兒媳沒這個意思……”
“還說沒有,明傑才回來,連口熱水都沒喝,你就把人撞出傷來,你到底想怎麼樣?”
“祖母,”尚明傑連忙扶住她道:“孫兒并沒有事,不信回屋我給您看我的傷口,其實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
林佑掀起眼皮看了眼他慘白的臉色,默默地沒有拆穿他。
尚明傑扶着她笑道:“母親也是擔心我,您不要生氣,氣大傷身,回頭您要是病了,孫兒心裡才是難受呢。”
“好好好,還是明傑知道疼我,我不生氣就是了。”
尚丹竹憂心的看了兄長和母親一眼,将老太太交給尚明傑來扶,自己去扶了母親。
這段日子,府裡最難熬的應該是尚二太太,她娘家沒了,偏還是丈夫告發的,她有心怨恨尚平,可尚家每一個人都覺得是趙家帶壞了尚平,反倒遷怒起她來。
她心裡覺得冤得很,可就是親女兒都說父親不該做走私通敵的事,而舅舅更不該引着父親去做這樣的事。
連女兒都站在尚家這一邊,她孤立無援,此時看到唯一的兒子回來,自然喜極,所以才沒留意到他身上的傷。
此時被女兒扶住,尚二太太下意識便推開了她的手,臉色發青的站到一邊。
尚丹竹臉色變幻幾下,最後幽幽一歎,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尚老夫人拉着尚明傑上下打量,見他除了臉色發白外沒什麼大傷,這才松了一口氣,拽了他轉身便回去,“走,讓祖母看看你的傷口,可裂開了沒有?”
尚明傑哪敢真的給她看?
一邊扶了她的胳膊,一邊笑道:“祖母,我真的沒事,我這傷都養了一個來月了,何況林兄還在這兒呢。”
尚老夫人這才注意到林佑,熱情的笑道:“原來是佑哥兒,難為你一路送他回來,快,快裡面去,你玉濱妹妹今天剛送來幾個寒瓜,我叫人切了給你們吃。”
林佑也不敢讓老太太看尚明傑的傷口,笑眯眯的上前接過尚丹菊的位置,“那我可是沾老太太的光了,姑姑莊子裡出的寒瓜,早出的那些從沒有我們的份兒。”
尚老夫人笑呵呵的道:“隻有你們孝敬長輩,哪有長輩敬後生晚輩的?”
“老太太說的是,隻是我們這些年輕人總忍不住嘴饞而已。”
“那今天就在我這裡吃,”尚老夫人現在看林家的人,除了林氏宗族的那幾個老家夥外,其他人哪看哪順眼,何況林佑還是林清婉看重的後輩之一,尚老夫人更是希望與他搞好關系,所以扭頭吩咐尚明遠,“去把井裡冰的那幾個寒瓜都起了,切了給你林兄弟嘗嘗。”
尚明遠摸摸鼻子,默默地去了,今天下午他們吃了不少,如今井裡也就冰着兩個,連着老太太院裡的那一個,也才三個而已。
這麼多人,不知道切開後會不會太寒酸。
尚老夫人現在完全想不到其他,心裡眼裡隻有尚明傑和林佑了,她拉着兩個孩子的手問,“傷到了哪裡?大夫怎麼說的?一路上可還順利?怎麼也不回信禀報一聲,讓家裡安心……”
問題一連串的冒出來。
還是林佑幫着回答,“因他傷着,許多事我都沒敢告訴他,所以他什麼都不知道。”
林佑請罪道:“還請老太太贖罪,我沒告訴明傑實情,倒讓你們平白受了許多罪。”
尚老夫人就抹了一下眼淚道:“佑哥兒說的哪裡話,我心裡感激不盡呢。”
然後扭頭對尚明傑道:“有你林姑姑幫忙周旋,我們倒沒受罪,隻是可憐了你這孩子,受了這麼重的傷,好容易立下的大功就這麼沒了。”
“祖母,這些皆是虛妄,隻要人平安就好。”尚明傑轉開話題問,“家裡的事可有了眉目?我看剛才外頭的官兵管的也并不是很嚴厲。”
“多虧了你林姑姑,現在我們除了不能出去外,日子并不難過。”因為這裡沒外人,尚老夫人也沒隐瞞,小聲的将林清婉幫他們求情的事說了,道:“現在就等着朝廷判決了,到時家産雖會被抄沒,但好歹人是沒事的。”
尚明傑便大松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