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看向林清婉,林清婉微微一笑,起身看向她拿過來的花,“這是哪來的?”
“是蘇夫人送來的,她說郡主喜歡梅花,所以特意讓人剪了送來的。”
林清婉颔首,吩咐道:“把花給我吧,易寒醒了,你去把大夫請來。”
易寒背後的傷好了許多,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基本上隻要醒過來便不會再有大危險了。
大夫給他把了脈,又換了一個方子,笑道:“剩下的便是調養了,隻要傷口不發炎症就不會有事。”
林清婉點頭,接過藥方看了一眼轉交給林安。
她看向易寒道:“你醒來我就放心了,這段時間你便好好養傷吧。”
易寒蹙眉,“姑奶奶是有事要去做嗎?”
“雲州也即将攻下,過不了多久遼國應該會派兵回攻,所以我得去幽州和遼國遞國書,”林清婉道:“和談還得繼續,這一去可能需要好幾個月。”
易寒臉色一變。
林清婉叮囑道:“我和林安說好了,你至少得休息二十天,所以這段時間你不要外出。”
林清婉笑道:“要是折騰出一身病來,我可是不會再用你的。”
易寒不覺得林清婉是在開玩笑,她向來說到做到,他要是不聽話的貿然前往幽州,她可能真的會不再用他。
易寒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應下。
林清婉就起身道:“那你好好養傷,說不定遼國動作慢些,你還能趕上這場和談盛會。”
“現在和談姑奶奶有多大的把握?”
“八成。”
易寒就松了一口氣,這個把握很大了,和徐廉一樣,他覺得當初隻有三成的可能她都能說服溫迪罕,這次有八成,那和談之事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蘇章在幽州紮營,這次林清婉和徐廉帶着一班武将一同過去,早上出發,傍晚就能到。
小十依然貼身伺候林清婉,她現在是自由身,但因為江三要跟着林清婉,她便也留在了她身邊,雖未簽賣身契,卻一直以奴婢自稱。
林清婉也不攔着她,倆人剛放下東西便有侍衛來回禀,“郡主,徐将軍和蘇将軍請您過去。”
侍衛很高興的道:“雲州來人,說是全境都攻下了,所有遼兵都退到了雲州以外。”
林清婉驚喜,“這麼快?”
“是,所以将軍們請您過去議事。”
林清婉連忙去主帳那邊。
徐将軍正在下令雲幽兩州全境清查遼人,林清婉到時他正下令,“收繳财物,所有遼人都趕出去。“
“等一等,”林清婉連忙攔住他,無奈的道:“徐将軍,我們還要和遼國和談的。”
徐将軍蹙眉,“可放任這麼多遼人在境内,是很容易出事的。”
“我知道,可也不能這樣一刀切,不然我怎麼和溫迪罕談判?”林清婉道:“況且這些遼人已經在兩地生活了三十多年,有很多的遼人從一出生就在雲州和幽州,對他們來說,這裡才是故鄉。更不要說那些和漢人成婚的遼人了,這樣一家裡面有漢人和遼人,生的孩子也有漢人和遼人的皿統,您怎麼趕?”
在遼地,漢人是二等人,的确會被各種欺壓,但普通遼國百姓的日子也不見得多好過,所以遼漢結親是常事,特别是在下層階級裡幾乎是普遍現象。
徐廉這樣一刀切,對兩地遼國的權貴隻是重大打擊,但對普通百姓來說卻是緻命的打擊。
林清婉一是不想再繼續惡化與遼國的關系,二是不想牽扯太多平民,所以道:“如何安置兩州百姓,将軍不如找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來問問。畢竟我們所做的就是為了當地的百姓,再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當地百姓的訴求了。”
徐廉蹙眉不語,他對遼人不是很有好感,一想到以後治下要有這麼多遼人便有些不适。
林清婉便看着他道:“徐将軍,如果兩國能和談下來,那必要開放互市,将來雲州和幽州都是互市開辦的重要地方,來往的遼人隻會更多不會少。”
“您現在把所有遼人都驅逐出去,那就是立了死仇了,以後這互市還能安全嗎?而且雲州和幽州兩地的漢人隻怕也不都認同吧,他們也有家人是遼人的。”林清婉輕聲道:“當年我祖父一路收複失地,除了主動退走的遼人外,凡留在境内的遼人都拿到了大梁的戶籍,而且也分到了土地耕作,如今您軍中就有不少是士兵有遼人的皿統吧?您可見他們造反了?”
徐将軍面色和緩下來,“普通百姓還罷,那些遼國權貴卻不能輕易放過,不然留他們在大梁,以後再跟遼國裡應外合怎麼辦?”
遼國權貴都是養有私兵的,雲州和幽州并沒有多少遼國權貴在此,更多的是富戶,可家裡也養有不少奴隸。
梁國當政,自然不可能再給他們優待,所以他們要是造反,聚集起來打開城門放遼人入城還真是一個大患。
且現在留給他們布防的時間并不多,徐廉必須趕在遼軍重新聚集前處理好内務。
林清婉想了想道:“先将人收押起來吧,不要欺辱他們。”
蘇章就問,“他們的财物如何處置?”
林清婉就垂下眼眸道:“收押過程中有所損耗是常事,他們遼兵習慣了搶掠,應該明白這一點的,隻要你們給我保住人就好。”
幾位将軍對視一眼,紛紛對徐廉和蘇章點頭,“郡主說的是,既然我們要和談,總要拿出些誠意來。”
隻要那些富戶的錢财被收歸軍中就好,吃了好幾天的鹹菜了,也該給将士們加些肉了。
除夕都是在戰中渡過的,現在打了勝仗,他們也不能太寒碜了,總要讓将士們過個好年。
方針确定,徐廉叫人去請了當地比較有名望的老人來,又派人出去打聽了一下,然後從名單中劃出兩家後交給底下的參将。
“這兩家名聲不錯,除了他們不動外,其他家都抄了吧,把人分開關押,透露下去,就說有人要保他們,這些遼人不會鬧自盡的。”
參将應下,拿了名單下去。
同時,一條條指令也從林清婉的帳中發下去。
徐廉和蘇章從來隻管軍,不管政,一些民政中的細節便思慮不周。加之後面還要和談,徐廉生怕壞了林清婉的事,幹脆就将雲幽兩州的民政暫且交給了她。
反正她也是理藩院尚書,其位同徐廉,主民政也沒人有意見。
現在軍中的人都知道這次收複雲幽兩州是她定的計策,所以都對她誠服不已,并沒有人有意見。
林清婉帶來的人不多,隻能用祝宣,顧洛和劉湖三人,畢竟他們在遼營中生活多年,對遼人最熟悉不過。
她知道此時最要緊的就是安定民心,所以讓人發布政令,所有人,不論是漢人,遼人,還是其他部落民族的人,此時皆是梁人,若有不願為梁人的人即刻可出城離開,明天日落前還不走的皆視為梁人,都要到衙門裡重新登記信息。
不管有無戶籍,是良民還是奴隸,都要重新登記,開春之後重新丈量土地分配永業田。
同時約束東北軍,不得騷擾百姓,不論對方是漢人,還是遼人,或是其他民族的人,一旦發現,軍法處置。
這三條政令一出,大家的心便安定了不少。
為了保證政令通行,林清婉還雇了不少人去鄉野中傳達,沒辦法,遼國征兵不像梁國。
梁國是一家征一人,背了行李去軍中當兵。
大遼卻是發了征兵令,接到征兵令的人不僅要自帶一部分幹糧,還要自帶兵器和馬。
沒有馬的,去了軍中多半就是送死的。
還有的則是沒接到征兵令,但實在是活不下去了,便也會自帶東西去參軍。
大遼沒有所謂的軍饷,隻有南下攻下城池就可随意搶掠,搶到的東西除了上交一部分外其餘皆歸自己所有。
所以遼人才那麼喜歡打草谷,都是遼王庭培養的。
這一次遼軍聚集,幾乎把雲州和幽州的青壯年都征收了,這意味着幾乎每一家都有人在遼軍中。
而兩州的官吏更是全部參與其中,此時他們都退出了兩州,所以林清婉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
全部得現招。
也是因為這個情況,百姓們惶恐不安,生怕梁國問罪,哪怕是林清婉的三條政令下去讓民心安定了不少,他們也都抱着懷疑的态度。
可不管怎麼樣,表面上,人心暫且安定下來了。
林清婉這才寫了國書,派了人送往上京,邀請大遼的新可汗一同坐下來談一談。
不錯,此時他們已經知道溫迪罕成功當上可汗了,因為一直被困在上京的刺客們回來了。
此時上京的圍城已解,他們是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卻知道“古力甲帶兵退去了,我們出來時遼國的三王子已登基好幾天了。”
溫迪罕繼位,最高興的莫過林清婉了,要是其他人繼位,那和談的希望就變得很渺茫了。
将國書遞出去,林清婉開始帶着人出去安撫百姓,順便選出暫代的官吏,丈量土地好分配。
現在是在正月裡,離春天開始耕種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她至少得在春耕到來前半個月把地分好,不然雲州和幽州的百姓要趕不上春耕了。
正是這種最忙亂的時候,武侍郎總算是帶着人從雲州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