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伸手摸了摸冉大人的額頭,眉頭微皺,轉頭對易寒道:“去将紀大夫請來。”
林清婉手上的傷還沒徹底好,所以他們便請了一個大夫随行。
紀大夫被請上來,給冉大人看了看後道:“是風寒,得先退燒,不然再燒下去會要人命的。”
“您去開藥方吧,”林清婉頓了頓後問,“我們帶的藥可齊?”
紀大夫微微彎腰笑道:“齊的,郡主放心,我這就去抓藥熬制。”
冉大人的侍從大松一口氣,連忙跪下給林清婉磕頭,林清婉問,“不是說帶了三個人,另外兩個人呢?”
“因這裡缺醫少藥,所以他們昨日便快馬往長沙府去了,想在那裡請了大夫買了藥回來,按說他們昨日去的,今日也該回來了。”
林清婉點點頭,“他們人生地不熟,有所耽擱也算正常,先給你家大人降溫吧。”
林清婉又看了冉大人一眼,轉身離開。
易寒跟上去,低聲問,“姑奶奶是想等冉大人醒了再走?”
林清婉停下腳步,看着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來的小雪花,微微一歎道:“這次陛下的诏令也太急了些,冉大人也很急,已經要過年了,許多重要的事年前都要處理好,他擔任觀察使多年,不會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完全沒必要這樣不要命的趕來,若不是生病,他前日傍晚就應該到長沙府了,正好在陛下第二道诏令到來之前。”
“您是說京城出事了?”
“再等等吧,”林清婉猶豫了一下道:“等到明日正午,他若是還不醒,我們就快馬入京。”
紀大夫連夜守着冉大人,給他灌了兩劑藥,又和他的侍從輪流給他替換毛巾,淩晨時分,他的燒總算是退了下去。
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來,看到紀大夫便微微一笑,輕聲道:“您是大夫吧,勞煩您了。”
紀大夫就笑道:“郡主下了令,說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大人,小的也不過是忠人之事。大人要謝就謝郡主吧。”
冉大人還有些迷糊,紀大夫的話過耳不過腦,已經閉上眼睛要再休息,突然一個激靈醒過神來,立刻睜開眼睛,撐起半個身子問,“你說誰?郡主?”
紀大夫吓了一跳,“是,是啊,郡主。”
“哪位郡主?”
“這荊南道還有哪位郡主,自然是林郡主了。”
冉大人臉色微變,立刻掀起被子要起身,“郡主在哪兒,我要見她。”
“大人快躺好,您此時可不能受風啊。”紀大夫連忙壓住他道:“您等着,小的去給您請郡主。”
一旁睡沉了的侍從也被吵醒,看到大人醒來高興的叫了一聲,“大人您醒了?”
冉大人沉着臉道:“快将我的衣裳拿來,如何能如此狼狽見客?”
侍從看着紀大夫猶豫着不肯動。
紀大夫也不敢讓他起來,此時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他才出了一身汗,要是此時起來被風一吹,那才起效的藥就全白費了。
“你快去叫郡主。”紀大夫吩咐侍從,自己親自上手壓着冉大人,無奈的道:“您介意什麼,昨日郡主已來看過您了。”
“這,男女終有别……”他穿着中衣見客像什麼話?
但侍從已經跑去隔壁叫林清婉了,白楓推醒林清婉,簡單收拾了一下就過來。
冉大人已經躺在床上蓋好被子了,看見林清婉便又一激動,想要起身行禮,卻又不好意思的躺下。
林清婉假裝看不到他的别扭,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聲問道:“冉大人感覺如何了?”
這個距離有點遠,隻讓冉大人看清林清婉的臉而已,但這讓他覺得很安全,放下半邊的帳子便能遮住他身影。
他微微松了一口氣,從床上起身,靠坐在床上道:“已經好多了,多謝郡主關心。”
冉大人頓了頓後抱歉道:“本應早些到長沙府的,卻沒想到在途中出了這樣的事,倒耽誤了郡主的行程。”
“冉大人也太急了些,”林清婉輕笑道:“年節将至,許多事我都處理好了,大人慢兩天也是無礙的。”
冉大人沒說話,而是看了紀大夫和侍從一眼。
倆人機敏,立即起身退下。
白楓等人沒動,冉大人便沒開口說話,林清婉便看向白楓,微微颔首。
白楓這才帶着小十退下,隻有易寒沒動。
冉大人看了易寒一眼,沒介意,待所有人都退下後才低聲道:“是下官耽誤了郡主,明日一早郡主就啟程回京吧。”
林清婉起身,微微向前走了兩步,低聲問,“可是京中出事了?”
冉大人低下頭,隔着帳子,聲音壓得更低,“下官出京時,陛下已起不來身了,我是在陛下寝殿面見的陛下,當時四殿下也在場。”
林清婉臉色一變,梁帝向來勤勉,也注重自身的形象,若不是實在起不來身,不會在寝殿見外臣的。
“郡主身份貴重,今非昔比,還是盡快回京吧。”
這荊南道的政務是林清婉掃尾的,互市也是她的手筆,她的存在便牽連着這兩地的利益,不論是為他,為荊南道,林清婉最好能夠在梁帝臨走前見他一面。
且他離開前,梁帝透露,他已經诏令林清婉回京,顯然是非常想見一見她的,這才是他日夜趕路,想要早日接手林清婉的原因。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體而已。
林清婉在屋中轉了兩圈,沉下起伏不定的心,問道:“鐘郡主如今在京中?”
“是,”冉大人道:“不僅鐘将軍在,盧都護,崔将軍,以及徐将軍也都在。”
也就是說,手握兵權的,除了林信外都在了。
林清婉轉身對冉大人行了一禮,道:“多謝冉大人提醒,天一亮我便啟程回京,我把紀大夫留給你,你好生在此養病,待病好了再上路吧。”
“這怎麼可以,路上艱險,您不帶着大夫……”
“我要急行,紀大夫年紀大了,不好奔波,”林清婉笑道:“我說好了要聘他半年,許了他高薪,就要讓冉大人破費了。”
跟紀大夫一般大的冉大人:……他心有點塞,不太想說話了。
林清婉卻沒留意到這一點,此時滿心是梁帝,他不說話,她就當他默認了,于是行了一禮後轉身離開。
易寒默默地跟上,還特别貼心的幫冉大人關上了門。
“選幾個功夫好的,我們明日便快馬入京,讓白楓他們自己慢慢入京。”林清婉叮囑易寒,“路上别暴露了身份,能不入城就不入城,這樣快些。”
“姑奶奶不帶紀大夫在身邊,您的手……”
“隻是還有些凝滞,活動不靈便而已,傷口都結痂脫掉了,又不會再惡化,沒事的。”
易寒抿了抿嘴,不再說話。
白楓他們被丢下習慣了,每次一遇上急行軍他們就會被丢下,一開始還會擔心姑奶奶,現在卻不會了。
所以一收到命令就開始為他們打包要随身帶走的東西。
林清婉回屋去梳洗,然後用早飯,等一切都收拾好,馬也喂飽,朝陽也開始映射天底,将山頂的一小片雲彩映得紅通通的,外面的小雪花不知何時停了,天空隻有幾片雲彩飄着。
易寒看了一眼後道:“是個好天氣。”
林清婉正要下樓,便見冉大人開了門出來,林清婉便道:“冉大人身體不适,就在這裡止步吧。”
冉大人一揖到底,誠懇地道:“郡主一路順風。”
“借冉大人吉言。”
林清婉下了樓上車,駕車的車夫換成了易寒,兩匹馬并排拉車,後面還有護衛們帶上兩匹空馬,好路上替換。
其實這時候林清婉也騎馬是最好的,但此時正是隆冬時候,雖然林清婉覺得自己不會生病,但手底下的人誰也不敢同意,所以才将車上的東西騰空,輕車上路。
從這裡到京城,快馬也需要六天,林清婉他們晚上也趕一個多時辰的路,早上又早起來一些,如此第五天晚便到了京城。
此時已然入夜,她第一次動用特權連夜進京,進了城門,見城中一切如舊,沒有挂白,不論是車上的林清婉,還是車轅上的易寒都深深地松了一口氣。
易寒停下車問,“姑奶奶是要入宮,還是回府?”
林清婉沉思片刻,最後道:“回府,派人去四皇子府通知一聲,就說我回來了。”
林清婉頓了頓後又道:“還有鐘郡主的郡主府,也派人過去說一聲。”
“是”
林清婉連夜回來吓壞了郡主府的人,林佑都已經睡下了,此時連忙披了衣服就出來迎接,“姑姑怎麼這時候入城?”
林清婉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問道:“近來朝中可有什麼不一樣嗎?”
林佑茫然,“一切照舊,并沒有什麼不一樣啊。”
林佑說到這裡一頓,思索片刻後道:“朝中老大人們的飲宴少了,這算不算不一樣?”
林清婉便知道梁帝病重的事應該還隻是上層的秘密,還并未傳開。
她松了一口氣,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憂傷,繼續往裡走道:“我這裡沒事,明日要進宮面聖,你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