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廉就讓人把地圖取來,道:“雲州那邊的情況還未知,但從昨晚幽州大營的兵力來看,我們攻下整個幽州半個月足矣”
雲幽兩州,甚至是大半個遼國的兵力都集中在了幽州和雲州,所以徐廉和蘇章先前才說沒有援兵守不住定州。
可現在溫迪罕帶走了兩萬精兵不說,古力甲等人又帶走了一批,而石盞應該也派了兵馬離開,且離開的都是精銳。
加上昨天晚裡應外合剿殺的敵人,四散逃往幽州各城池的人數有限。
對方士氣低落,又損失巨大,最主要的是主将不在,僅靠石盞根本不能收攏所有殘兵。
而他們這邊士氣高昂,昨天晚上的突襲損失不大,徐廉才敢做這個預測。
“可是僅幽州推進還不行,雲州那邊也得拿下,不然幽州側翼很容易被攻,”徐廉道:“還得問一問雲州那邊的情況。”
徐廉擡起頭看向林清婉,“我們占下雲幽兩州,郡主有多大的把握能與遼國和談?”
“對面是溫迪罕,我有八成的把握。”
八成,很高了,先前她隻有三成的把握不也談妥了嗎?
徐廉愉悅的道:“這個你放心,幹勒和幹準一死,遼國能拿得出手的王子也隻有溫迪罕一個了。不論術虎死還是不死,隻要左右相還在,那皇位非溫迪罕莫屬。”
林清婉也點頭,“我也如此想。”
于戰事,她懂得的不多,自然是比不上征戰沙場多年的徐廉,所以她隻要從他這裡知道一個時間和大概的局勢就行。
可于遼國的政治,林清婉了解的可不比徐廉少多少。
一是因為她的身份,林家有太多關于遼國的情報了;
二則是因為遼國的細作曾經刺殺過她和玉濱,在她心裡,遼國一直為一大敵,既然是敵人,自然要知彼知己。
遼國的左右相都不是什麼好人,哪怕她遠在蘇州也沒少聽倆人貪酷的故事,可他們卻有兩個優點,一是聰明,二則是忠國。
甭管兩人怎麼貪酷,他們知道怎樣對遼國更好,所以阿薩蘭部想要扶持别的王子上位顯然是不可能的。
即使他們知道刺客是溫迪罕派去的,他們也會讓溫迪罕上位的。因為目前來說,沒有比溫迪罕更合适的人了。
遼國上京裡此時正一片缟素,三天前,溫迪罕快馬回到上京,滿朝都驚呆了。
他們記得去報喪的官員才走了沒幾天啊,最快此時應該也是剛到幽州吧,怎麼三王子就回來了?
最關鍵的是,派去的人被特意叮囑過,隻向大王子和二王子報喪,不得告訴三王子的,怎麼是三王子回來?
左右相還想着莫不是巧合,結果就被通知三王子還帶了兩萬精兵回來。
倆人便沉默了。
待兩邊一照面,三王子便哭着表示大哥和二哥在幽州遇襲,被梁國刺客殺了,沒想到父王也遇到了刺客。
左相:“……”
右相:“……”
即便恨三王子奪位手段太過狠辣,倆人也不得不壓下不滿,因為可汗的所有王子中,能擔當此重任的目前也隻有三王子了。
而且大遼哪一代争位不死人?
可汗不也是弑父殺兄後上的位嗎?
遼國其他朝臣顯然也猜到了這一點,默默地沒有說話,可這不代表所有人都默認。
幹勒和幹準的妻族和母族,他們可不願意忍下這口氣,關鍵是幹勒和幹準的兒子也都不小了,完全可以越過叔叔上位。
于是鬥争就開始了。
溫迪罕帶了兩萬精兵回來,自然不怕,于是跟人鬥天鬥地,待石盞的第一封信到來時他才知道他和梁國的事被古力甲發現了。
信中仔細的寫了他離開後發生的所有事。
溫迪罕看着大驚失色,揉住信紙道:“石盞這個蠢貨,竟然連一個被關在大帳内的女人都看不住。”
他的心腹慌道:“三王子,古力甲的先鋒估計就要到了,我們該怎麼辦?”
溫迪罕目光一冷,道:“我們搶先一步,今日就登基。”
他心底有些不安,懊惱道:“當初不該在路上将報喪官攔下,大可以再派一人假冒去營中報喪,那樣古力甲也不會那麼快懷疑了。”
溫迪罕說到這裡咬牙切齒道:“更不該把林清婉留在幽州大營,哪怕是把她帶在身邊有被發現的危險,也比留她在營帳裡強。”
心腹疑惑道:“可是她不是想跟将軍和談嗎,主動暴露又有什麼好處?或許她就是不小心被發現,為了保命才不得不表明身份的。”
“那梁軍怎麼可能去得這麼及時?”溫迪罕冷笑道:“從收到消息,再到整兵出發……”
溫迪罕說到這裡一怔,心髒被一種恐慌所占據,他臉色劇變道:“不,不對,林清婉想做什麼?”
心腹茫然的看着将軍,不明白他這是想到了什麼。
溫迪罕眼中寒光直冒,攥緊了拳頭,良久他才咬牙切齒的道:“整兵,大王子府和二王子府叛國作亂,去将他們全部捉拿起來,凡有違抗者,格殺勿論!”
溫迪罕擡頭看着心腹,一字一頓的道:“記住,是格殺勿論。”
心腹臉色一白,低頭應下,連忙去安排。
溫迪罕起身,将手中揉成一團的信燒了,他的眼裡映照着火光,似乎看出了紙上林清婉的臉。
他冷笑道:“林清婉,你最好别騙我,不然……”
溫迪罕一改之前半強半軟的态度,以鐵皿手段将異己和潛在的危險全部鏟除,在古力甲的精兵到來前登基。
而就在他登基的第二天一早,古力甲派的先鋒軍就到了,溫迪罕派人緊閉城門,派了左相出去招撫。
古力甲帶着大軍要慢一些,等他到上京時才知道可汗是真的死了,而溫迪罕已經先一步登基為帝。
甚至幹勒和幹準的兒子們都被他殺了個幹淨,此時再說幹勒和幹準是他殺的也沒多大的意義了。
溫迪罕顯然不在乎名聲,而因為奪位弑父殺兄在遼國雖然名聲不好,但還真不會成為他不能登基的理由。
古力甲正想着是不是拼一把将溫迪罕落下皇位時,幽州和雲州失守的消息傳來了。
古力甲一陣恍惚,溫迪罕卻是恨得眼睛都充皿了,怒氣都朝着古力甲撒去。
要治他擅離職守,以緻雲州和幽州失守的罪。
古力甲這時總算是想起了溫迪罕的另一個把柄,站在城門外大吼道:“溫迪罕,明明是你與梁國勾結,大王子和二王子是你和梁國勾結殺的,可汗也是你和大梁一同派刺客刺殺的,你如今登上皇位也是因為有大梁的支持,而你能拿什麼去跟梁國交換?我看雲幽兩州就是你送出去的。”
古力甲氣得撕掉手中的戰報,騎在馬上怒指城牆,“說什麼損失慘重,我看損失的都是我的兵馬,而你溫迪罕的嫡系是一無所損吧?”
此話一出,遼國朝臣半信半疑,因為當時刺殺可汗的的确是漢人。
可那些漢人出現的也太蹊跷了,若無内應他們是不可能近可汗的身的。
古力甲又喊道:“溫迪罕,當初我們全營将士可是親眼看到梁國的郡主就住在你主帳邊,她是梁國給你的人質!”
“她還是林穎的後人,梁國如此有誠意,你給了梁國什麼?”古力甲質問道:“你敢說嗎?”
這下連左右相都懷疑的看向溫迪罕了,臉色不由一沉。
他們能容忍溫迪罕用皿腥手段奪位,卻不能容忍他叛國。
跟梁國合作,無異于賣國。
左相上前一步道,“可汗,古力甲說的可是真的,梁國的郡主曾住在您的主帳旁。”
溫迪罕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從沒想過真的跟梁國和談,在他看來,借着梁國的刺客把父王殺了以後,他登基,之後再用對梁的戰事轉移因為奪位而起的矛盾就是。
因為他知道,真要和談,比打仗還要艱難。
不僅梁國對大遼有很深的敵意,大遼對梁國同樣仇恨,當年林穎帶着一支精兵差點殺到上京,大遼每一個家族都有精英死在他手上。
要不是梁國隻有這一支精銳,雖能打仗,卻守不住國土,當年雲幽兩州早被林穎收複了。
所以一提和談,不僅梁國反感,大遼内部也不會答應的。
可是,他對梁國沒有這樣刻骨的仇恨,他出生之前林穎就死了,他隻存在傳說中。
相比于梁國,他對從小欺辱他的人更恨,所以他一切都從利益出發。
和談的利益大于戰争,他便談,相反,戰争帶給他的利益大于和談,他便戰。
溫迪罕深吸一口氣,他當然不可能從自己利益出發談和談,所以他是從大遼的利益出發談的,着重将林清婉當初給的條件提了提。
道:“若能不費一兵一卒得到糧食和鹽巴,我們為什麼要損失兵馬去戰争呢?”
右相就冷笑問,“可是現在梁國占了雲幽二州,可汗,您不僅損失了兵馬,也沒得到糧食和鹽巴。”
溫迪罕緊繃着臉,半響才不得不回護道:“或許另有别情,我們可派人去查一下。”